朱弦全神貫注的盯着許半生,生怕他出現絲毫的差池。
同時她也在暗運內息,讓自己的內息在體內做着小週天的循環,這個聚靈陣本就有積聚天地靈氣之效,此刻又被許半生以大手段增強了,許半生煉丹之時,更是引得天地靈氣充沛的仿若洞天福地一般。此刻這間屋中的靈氣,充沛的絕不亞於一條龍脈。
護法歸護法,若是這樣的時刻,朱弦還不懂得自己也進行修行,她也不可能成爲那些魑魅魍魎之中的佼佼者了。
不過朱弦依舊死死的盯着許半生,只要許半生有任何的異常,她即便拼着自己氣血受損,也一定會出手相助,她此刻的修行也是進行的小心翼翼。
陣中,許半生的精氣得到了全部的恢復,依舊在有條不紊的煉製着鼎爐,體內的三昧真火持續不斷卻又極爲舒緩的輸出着,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鼎爐的溫度,控制着其絕不會有任何的上下波動。
許半生的身體周圍,氤氳着一層淡淡的寶光,極度的潔白,甚至有些聖潔的光輝,淺淺的包裹着他,使得身着白色法袍的許半生,此刻看上去宛若聖賢一般,周身沐浴着仙光。
那掛在窗口的鈴鐺,也彷彿受到這股仙光的感應,無風自動,輕輕的發出清脆的聲響。
聲響之間,有隱約的聖光擴散而出,一圈一圈盪漾出波紋狀的光輝。
這聖光和許半生身體周圍的仙光交相輝映,彷彿融合起來,但卻又絲絲縷縷的秋毫不犯,彼此之間就像是相互試探的頑童,想要知道是否可以在一起愉快的玩耍。
漸漸的,聖光和仙光終於開始進行融合,一絲一縷的相互滲透,逐漸交纏,扭曲,使得許半生身體周圍一時間寶光大作,越發像是成仙得道之後的仙佛之光。
朱弦感覺到一股足以使得自己頂禮膜拜的力量從許半生的身上傳來,她竟然不自覺的跪伏了下去,朝着許半生輕輕的叩首,體內氣息的運轉也渾然自如,再也不需要她的引導,自己就開始進行大周天的運轉了。
只極短的工夫,朱弦就清晰的感覺到體內的氣息已經完成了一個大周天,她哪怕全神貫注的進行修行之時,也從未有過如此快速的完成過一個大周天。
整個大周天下來,朱弦只覺得渾身上下酣暢淋漓,甚至比起自己和許半生交歡的時刻還要讓她舒暢的多。
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哪怕朱弦從誕生靈智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修行實在是一件讓她感覺到快樂的事情,若非修行的感覺如此快活,她也不可能迷戀到不惜搶奪自己同伴的修行,也要修成肉身。朱弦很清楚,只有成爲了人類,才能成爲一個真正的修行者,而一個妖靈,無論修行到如何強大的地步,也依舊不會被認可,也斷然不可能有成仙得道的機會。
而成爲了人類之後,朱弦才能繼續修行,剛剛修成肉身的時刻,朱弦是再一度被人類修行時的痛快感受所震驚的。相比之下,之前她以妖靈之軀修行時的那點點快樂,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是現在,在鈴鐺所散發的聖光和許半生身體外圍散發出來的仙光融合之下所催動的氣息運轉,卻讓朱弦感受到了更上一層樓的快樂。這種快樂,就彷彿位列仙班,就彷彿行走於九霄之上,就彷彿天地之間再無任何可以阻礙她的東西,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一般。
這是一種從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從心裡的每一個念頭,從意識之間的每一絲每一縷都感覺到痛快的事情。那種滋味,讓朱弦心中有些患得患失,一方面享受着這次修行所帶來的極度快樂,另一方面朱弦又開始擔心以後再也享受不到這樣的快樂,自己的修行將會就此佇步不前。
心中開始產生一絲猶豫,氣息的運轉也就不再穩定起來,朱弦的道心竟然在一次堪稱完美的修行,一次融會貫通的大周天之後,產生了一絲裂縫,她的道心受到了損傷。
許半生幾乎可以清晰的聽到朱弦道心受損的聲音,這種根本不成爲聲音的動靜,哪怕是修行者也很難聽見。可是許半生卻因爲和朱弦之間血誓的聯繫,得知了這一切。
他爲朱弦擔心,但是,他卻不能有任何形式的分心,否則,這鼎爐將會失去控制。而鼎爐失去控制的後果,則是丹藥無法煉製成功。若只如此倒也罷了,大不了重新蒐集材料,只要火蝠之涎還沒有投入鼎爐,其他的材料雖然珍貴,許半生也還有信心在半月之內重新準備齊當。
可是,這絕不僅僅是一次失敗的事兒,一旦失敗,許半生的道心也會受到損傷,那就不是幾味藥材的事情了,也不是煉丹失敗的事情了,很可能導致他的修爲再次倒退,而若沒有身之境的實力,許半生是絕對無法完成煉丹的。
那就意味着李小語不會再醒,甚至意味着許半生自此不振,修爲再也無法達到今天的地步。
許半生的修爲若是出現了問題,林淺,或者說是莫大師,那將該如何處置?除了許半生之外,沒有人可以阻止莫大師。
不敢說這關係到整個世界,但至少,相比起一個朱弦,那要事關重大的多。
是以,許半生心中雖然也爲朱弦擔憂,可卻只能默默的傳念給她,希望她可以自行走出那個患得患失的困境,不要因爲一次完美的修行反倒令得她道心破裂走火入魔。
但是許半生的念頭傳給朱弦之後,卻猶如泥牛入海,甚至連半點浪花都沒有激起來,除非朱弦自行清醒,或者許半生強行中斷煉丹去幫助朱弦,否則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她的道心繼續破損下去,直至破裂,走火入魔。
時間也已經到了許半生該將那火樹上的銀花投入鼎爐的時刻,這個時機稍縱即逝,許半生也不敢怠慢。
無奈之間,許半生也只得從空間戒指裡取出銀花,將其悉數投入到鼎爐之中,以三昧真火輕輕旋轉着鼎爐,煉製着銀花,要將銀花完全煉化,使其與之前的藥液融合到一處去。
也就在此刻,許半生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異常的氣息波動傳來,他不由得心生疑惑的嘗試着再度將心念傳向朱弦,只是朱弦依舊沒有半點回應,許半生才確定那氣息並非朱弦所致。
赤兔!
這氣息是赤兔的氣息。
究竟是爲何而動,許半生已經不去關心了,他突然得知這裡還有另一個修行者,這簡直就是喜出望外的事情。尤其是他剛纔幫助赤兔塑造了人類的聲帶,赤兔的體內不可避免的留下了許半生的印記,是以許半生也是可以將自己的信念傳遞到赤兔身上的。
繼續穩定着三昧真火的輸出,許半生不疾不徐的煉製着鼎爐之中的銀花,然後他分出一縷心念,傳給了樓下的赤兔。
赤兔立刻有了迴應,它感覺到許半生的心念正在召喚着它上樓,而且似乎是說有危險。
朱弦和赤兔之間,經歷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尤其是離開霧島山之後回來的這段路途之上,雖然僅僅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但是這一人一妖,早已因爲朱弦不斷的用自己的精氣去幫助赤兔穩定其修爲而心意相通。雖然許半生傳達來的心念只是一個很模糊的東西,可赤兔很快就察覺到許半生所說的危險是朱弦出現了危險。
哪怕只是憑着一人一妖之間的感情,赤兔此刻也是義不容辭。
它立刻穿窗而出,直奔樓上的窗口而去。
可是,在穿過樓上的窗口的時候,赤兔卻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那阻力來自於窗口懸掛的鈴鐺,那枚鈴鐺帶有西方修行者的聖光,而聖光歷來都是各種妖祟和黑暗面的東西的天然剋星,赤兔屬妖,自然會被聖光相剋。
赤兔頓時陷入兩難的境地之中。
它不敢靠近窗口,但卻能夠從窗口下方看到朱弦此刻的狀況。
之前還亭亭站在許半生身後的朱弦,此刻早已跌坐在地,雖然看不到正面,卻可以看見朱弦的身體正在劇烈的顫抖着,明顯是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和朱弦心意之間的相通,也讓赤兔感受到朱弦的道心正處於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它知道,許半生此刻絕對無法脫身,否則也不會召喚自己來救朱弦了。可是,那鈴鐺依舊在輕輕的晃動着,散發出來的聖光足夠讓赤兔畏懼不前。
前進,還是後退,這已經成爲了赤兔一個極大的難題。
此刻的赤兔,已經無暇再去顧念剛纔讓它突然產生氣息波動的東西了,許半生取出的銀花,因爲是火樹之花,而赤兔本身就是火性相的妖獸,對於火樹上的任何東西都十分的敏感,銀花雖然比不上火樹最終所結的朱果,但依舊會讓赤兔輕易的感覺到其存在。原本它也心有所動,想要去看一看許半生究竟拿出了什麼東西,但是現在,它小小的心中,以及那一雙藍汪汪的眸子之中,只有痛苦不堪的朱弦。
真要說起來,朱弦甚至都可以算作是赤兔的救命恩人了,若不是朱弦,那三名衝着它來的西方修行者就足以把它制服,而被那三人抓住的結果,毫無疑問是挖了雙眼取了妖丹。
赤兔陡然之間下定了決心,無非也就是修爲受損,這點點小小的聖光還無法對它形成致命的傷害。要是讓它眼睜睜的看着朱弦道心破碎,它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咬了咬那裂成兩瓣的上脣,赤兔竭盡自己最快的速度,飛一般的衝向窗口。
鈴鐺所散發出來的聖光頓時對赤兔形成了傷害,赤兔在半空中只覺得身形欲裂,幾乎承受不了那巨大的腐蝕之力。
可是赤兔卻在此刻將自己的修爲完全散發出來,承受着那仿若撕裂一般的痛苦,再不顧忌任何修爲綻放之後可能引來天劫的可能,直衝向朱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