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經緯兩歲開道心,八歲入先天,本以爲肯定是個道體,卻不想僅僅是個雙靈根而已。
好在入先天的歲數小,雖說是資質被認定極差,卻還是被一個小門派選走。
如今那個小門派已經不復存在。
項經緯進入外門之後,十一年不得煉氣其門而入,期間遭遇無數嘲諷,人人視其爲廢柴,就連當初將其選入師門之人,也飽受連累。
二十歲那年,項經緯自碎丹田,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竟然讓他凝練氣海成功,從此一步邁入煉氣期。
他以爲那些平日裡對其極盡嘲諷之能事的師兄師長們總該對他刮目相看了,可僅僅只是煉氣一重天而已,他也只是比那些無法邁入煉氣期的弟子每月多了幾塊靈石的月規罷了。
甚至於,同門變本加厲,直斥他入得煉氣也終生無法築基,區區雙靈根,仙途之上必不長遠。
項經緯苦心修煉,三年煉氣二重天,八年煉氣三重天,直到四十餘歲,方纔邁入煉氣中期。可煉氣期的壽命不過百十年而已,區區煉氣中期就已經四十餘歲,沒有人認爲他有可能築基成功。
當初將其選入師門的築基,寬慰他,不如離開,他也認爲項經緯哪怕能在大限到來之前築基得成,也不可能再前行寸步了。可項經緯不服,他拜別了師門之中唯一關心自己的人,交還了師門腰牌,進入十方沼澤,被他尋得數株仙草,憑藉粗淺的煉丹之法,竟然被他煉製出了靈丹。服用之後,雙靈根變成了單靈根,甚至於更進一步,他竟然成爲了後天道體。
其後十餘年的時間,他便築基成功,當時他剛滿六十。
相對於築基的二百年陽壽,六十歲也不過是青年時期罷了,項經緯幾經周折,竟然拜入左道門派一線天。
揚眉吐氣之餘,項經緯絕不允許自己錦衣夜行,尋了個機會,他請動了自己的師父,回到當初那個小門派。
他的師父是一名元嬰三重天的強者,而那個小門派最強之人也不過元嬰後期而已,境界雖高過他的師父,可實力卻着實不如,左道的底蘊絕非普通小門小派可以相提並論。
將當初那些折辱過他的人一一踩在腳下,極盡羞辱,項經緯卻並未感覺到快意和通達,相反,因爲得知當初對自己有知遇之恩,並且也是整個門派之中唯一關心他的人已經仙逝,項經緯心中更是糾結備至。
他的師父真的很疼愛他,尤其同情他以往的遭遇,當見到自己的愛徒因爲這個小門派備受內心煎熬的時候,他尋了個由頭,向那個小門派宣戰。
一個左道向一個普通門派宣戰,實力上完全是傾軋之勢。不過短短半月,這個門派就已經被殺的血流成河,掌門也是奄奄一息。
爲了讓項經緯神念通達,他的師父甚至將那個小門派的掌門折磨的毫無還手之力,交給項經緯親手殺死。
審判所當然會關注此事,可一來項經緯的師父有合適的理由,哪怕審判所的人也能看出這個理由頗有些設計的痕跡,可這個門派畢竟已經被除名,於是只是由審判所接手了這個門派一切遺產,倒是並未深究項經緯與他師父的罪過。
自此,項經緯在修仙之途上可謂一帆風順,百歲之後,便已是一名金丹真人,如今更是已經擁有了金丹五重天的修爲。
修仙者,除了修煉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歷練。於是他的師門一線天,便將其派至這個黑市,成爲了一名黑市的守衛。
到黑市已經很久了,項經緯一直沒能遇上他希望遇見的事情。
他從來都不是個安分的人,雖說以他現在後天道體的資質,元嬰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他也知道,自己的仙途也就是元嬰而已。爲了追求更高的可能,項經緯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在黑市之中遇到來自於虛空亂流之中另一個世界的修仙者。
這就是黑市存在的最大理由,否則,哪怕是上門,也不至於爲了賺取靈石就開設一個黑市,尤其是一個黑市顯然不可能倚仗某一個門派,而必須是聯合諸多門派才能得以控制。而審判所,之所以對於黑市的存在,除了那些潛規則之外,便是這潛規則之外更爲不可言說的隱秘。
在黑市裡,偶爾會出現來自於其他世界的修仙者,倒不是說其他世界的修仙者就一定強於九州世界,而是因爲他們的出現,會伴隨着一些九州世界沒有的東西。
項經緯的目的,就是那些東西,又或者是那些人。
注意到許半生,只能說是一時的好奇,可半個多月的時間下來,項經緯越發感到許半生身上有諸多離奇之處。許半生來到九州世界之後沒有被發現的那些秘密,由於項經緯的注意,而不可避免的被項經緯看出了一些端倪。
在許半生的身上,真的是有許多跟這個世界不同的行爲,而這些行爲的產生,無疑是源自於一種和這個世界的既有規則不同的思維模式。
一般人可能不會想到這一點,頂多覺得許半生有些特立獨行而已,可項經緯從來到這個黑市,就無時不刻的關注着關於那些外世界來的人,當他注意到許半生的與衆不同,就自然而然的將許半生與外世界聯繫上了。
通常來說,外世界來人僅僅只是來進行交易而已,他們帶來一些九州世界沒有或者稀缺的東西,換走一些他們那個世界所沒有的貨品,絕不會加入任何九州世界的門派,也不可能留在九州世界成爲一個散修。
許半生的身份不會有問題,他必然是太一派的弟子,但是,這並未打消項經緯的疑慮,相反,他似乎看到一種希望。既然外世界的人能留在九州世界,那麼他也便可以去到外世界。
目前爲止,九州世界的修仙者還並未尋找到去往其他世界的通道,可很明顯,在虛空亂流之中存在的無數世界之中,有許多世界的修仙者都已經掌握了通往某些世界的手段。
項經緯認爲許半生很可能便是如此,尤其是當他的手下向其彙報,說許半生所住的那間房已經憑空消失,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項經緯更加篤定,許半生必然跟虛空亂流之中的某一個世界存在聯繫。
於是他來了,他親眼看到了許半生住的那間房消失了。
也不能說是消失,畢竟四壁屋頂地板都在,消失的只是房內的一切,包括許半生自己,包括屋內的一切擺設。
區區牆壁是阻擋不了任何一個修仙者的,哪怕許半生布下了陣法,也僅僅是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他人無法輕易窺伺屋內他的動靜而已。項經緯這樣的金丹根本就可以無視許半生的陣法,這種陣法還無法阻止一名金丹真人。
可現在,項經緯也尋找不到許半生的下落。
若只是許半生不見了,或許還有可能是項經緯手下的疏忽,讓許半生跑了出去還不自覺。可屋內的一切,牀鋪、桌椅、博古架等等一切都已經消失了,尤其是明顯可以感覺到在那間屋裡存在一種奇特的能量,似乎是在將那間屋從這個世界裡剝離開去,形成一種次元洞天的感覺,這就足以說明,並不是許半生離開了客棧,而是因爲他改變了那間屋裡的氣場,甚至於是改變了屋內的世界。
唯一的可能,就是許半生在與他原本的世界聯繫,項經緯可以清楚的感知,屋內那奇特能量的構成,絕非小世界可以比擬,那是一個從任何角度都與九州世界平行對等的存在。這說明他對許半生的懷疑是正確的,許半生真的就是那個來自於其他世界的修仙者。
不管許半生的目的是什麼,他爲什麼會留在九州世界並且加入到太一派,項經緯都已經足夠興奮,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外世界來人離開之前發現他們的存在。以往,都是直到那人要走,或者已經走了,被黑市中的守衛發現能量的異常波動,才終於發現外世界來人的存在。
可以說,這一次,項經緯算是終於遇到活的了。
項經緯很是擔心,那間屋裡的異常能量波動,就是許半生要離開的表現,可他無能爲力,面對一個完全不屬於九州世界的平行存在,他也只能進行圍觀而已。
好在就在他確定一切之後不久,那間屋又回來了,或者說,那間屋裡的外世界不復存在,再度融入到九州世界裡成爲九州世界的一部分。
而最重要的,是屋裡的許半生還在,他沒有離開。
項經緯簡直就想要推門而入,卻又擔心驚擾到許半生,使他做出離開的決定。無奈,只能靜候於外。
而許半生並未就此離開,也讓項經緯有一種感覺,許半生似乎並不打算離開,而是準備在九州世界紮根下去。
原因項經緯不想追究,他想獲悉的,僅僅是如何離開這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而已。
這一夜,項經緯一直守在許半生的屋外,於半空之中靜靜的懸浮,眼看着許半生住的那間屋子,在天亮之前又一次的消失。
許半生也沒想到,他能在今晚第二次體會到那種狀態,那種似乎改變了世界將這間屋從九州世界之中剝離出來的狀態。
他又嘗試着繪製了三次三級符籙,這一次,竟然讓他成功了兩次。
只是得到了第三張三級符籙之後,許半生徹底耗盡了全部的精力,明明離天亮還早,他卻已經無法像是此前那樣很快恢復,反倒是感覺到無以倫比的睏倦,竟然連打坐修煉的氣力都沒有,而是一頭歪向枕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睡到臨近午時才悠悠醒來,項經緯早已離去,他畢竟還是黑市的一名守衛,哪怕是普通守衛的小首領,他也依舊要鎮守黑市的大門。
對於昨晚的狀況,許半生仔細的思索了一陣,無跡可尋,他便用過了午飯,去往自己租下的攤位,將此前那些符籙以及昨晚得到的三張三級符籙都擺在了攤位之上,尋求交易的可能。
而這一次,由於三級符籙的出現,終於吸引到了部分駐足觀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