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之中,傳來千寧怒極而笑的聲音。
“狂妄小兒,甫入元嬰不久,便敢口出狂言,傷我愛徒,更是該死。本座本以寬容之心,未曾痛下殺手,不想你今日竟敢做出此等同門相殘之事。今日本座若不殺你,又如何證得我太一派立派十萬餘年之威?”
身隨聲動,一道碧綠的劍光轉眼按落在混元峰頂,多數弟子皆是納頭便拜,口中齊呼:“弟子恭迎掌教尊駕!”
但也有不少人昂藏而立,他們此前就對千寧恨之入骨,無奈自己修爲淺薄,也沒有強者願意站出來替楊高宇以及賴天工討個公道,他們知道自己強行站出來只會是送死,不得不忍氣吞聲。
現在有許半生起頭,這些人也就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
大部分跪倒,小部分站立當場,可謂是涇渭分明,旗幟鮮明。
站立之人,漸漸的朝着許半生聚攏而來,全都站定在許半生的身後。
千寧長袖一揮,沉聲道:“都起來吧!哼!”這一聲怒哼,卻是對着那些敢於站向許半生那邊的人。
站起來的人裡,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走到了千寧那邊,還有一小部分依舊停留在原地,或者向後退了幾步,讓出中間足夠大的空場。這些人,便是徹頭徹尾的騎牆黨,他們並不想在這種掌教之爭中獲得什麼好處,但也絕不會投向任何一方,明哲保身,隔岸觀火。
即便如此,站在千寧那邊的,也超過了半數,而且其中不乏金丹以及元嬰,太一派如今的元嬰,除了還未來到的陰神竅出二脈弟子,其餘便只有段江州站在一旁,顯然並不想徹底靠向千寧。
一炷香之前,段江州或許還會站定在千寧身後,可現在,他看過許半生的出手,又知道許半生竟然修成了三道劍意,雖然依舊並不看好許半生,但卻也不敢隨意與之爲敵了。段江州本就是騎牆之輩,現在自然更是堅定的作爲騎牆者。
看着昔日的愛徒,自己將其捧上陽神一脈的門主之位不過數日而已,如今卻落得一個修爲盡喪,元嬰被毀,神智不存的下場,千寧的臉上,也不禁掛下兩行微濁的淚水。
輕輕的撫摸着趙繼忠的腦袋,趙繼忠卻只是擡起頭齜牙咧嘴的傻笑,千寧心中如同刀絞。
猛然擡頭,千寧怒視着許半生,恨聲道:“許半生,你竟敢毀了我徒兒,我必殺你!”隨即,千寧朗聲宣告:“太一派弟子聽令,賊子許半生,背叛師門,同門相殘,今日本座將其逐出師門,從此,許半生乃是我太一派的敵人,人人得而誅之!”
原本最後還有一句問詢的話,“衆弟子可服否?”,可是,沒等千寧這句話說出來,就聽到兩個老邁的聲音同時傳揚了過來。
聲調不同,可話語卻都一模一樣。
“且慢!許半生雖有大過,但繫有前因所致,逐出師門之罪也太過重了。此事還待再議!”
隨着話音,兩道身影突兀的出現在混元峰頂,擋在了千寧和許半生之間。
千寧含怒道:“兩位長老這是何意?許半生四十餘年不回山門,回來之後不曾去拜見我這個掌教,並且勾結犯下大錯的賴天工和楊高宇,竟然同門相殘。此等行徑,難道還不足以將其逐出師門?!”千寧真的是火很大,他之所以敢向賴天工和楊高宇下手,也是因爲他在此之前其實已經得到兩名長老的默許的結果。而這一切,都是他用修煉資源換來的,他許給了兩名化神長老許多好處,而現在這二人竟然要來偏幫許半生,叫他如何不怒?
“許半生雖有過錯,可罪不至死,掌教休怒。”其中一名長老開口。
另一名長老也道:“關於許半生該如何處置,還是等待五脈門主聚齊,內務府欽天府二位總管事一齊商議,再做定奪。”
千寧強行壓抑着怒火,他知道,之所以這兩個長老會幫許半生,乃是因爲看出許半生的潛力,和以往不同,許半生如今已經是元嬰之身,算是徹底擁有了在中神州立足的根本,接下去,返虛只怕也就是幾百年內的事情。這對太一派的未來當然是有極大的好處的。
可是,許半生不死,怎消千寧心頭之怒?
正在此時,陰神一脈的門主權元白也帶着弟子們趕到了,竅出一脈的荀興業同樣也帶着門下弟子趕來,只剩下內務府的總管事兼太元一脈代門主的師邪還未出現。
千寧虛了虛雙眼,道:“師邪何在?”
聲音又長又遠,直接傳向內務府,但是師邪卻並未傳來任何聲音。
“師邪何在?!”千寧等了片刻,再度問到,話音之中已經蘊含極大的怒意。
這一次,遠方終於傳來師邪的聲音,他道:“來了!”
千寧微微皺眉,按說師邪應該口稱掌教,誠惶誠恐,卻爲何竟然只有這麼簡單的兩個字。
很快千寧就得到了答案,師邪的劍光閃現之際,他的身後還跟隨着許多劍光,正是那些被他送去面壁思過的金丹弟子,師邪竟然又將他們放了出來。
“師邪,你好大的膽子,你將這些罪人放出來,是要與本座爲敵麼?”
師邪站定雙腳,擡起頭道:“千寧師兄,前些日子你傷了掌教,師某爲了保護這些弟子,纔不得不將他們逐一綁了。今日此局,只怕已不可解,本派之大變故既無法避免,我等也唯有憑心一戰而已。”
“師邪!”千寧怒目圓睜,厲聲怒吼。
師邪卻不再理會他,而是帶着那些羣情激昂怒不可遏的金丹弟子們,紛紛走向許半生的身後。
其中,就有許半生熟悉的泛東流,他走到許半生身邊的時候,對着許半生點了點頭,微微一抿嘴脣,表示自己寧死無悔。
看着這些明知處於劣勢卻還要站在自己身邊的弟子們,許半生也是頗感欣慰。雖說修仙本就是個極度自私的過程,可這些人的表現,終歸還是讓人看到了一點兒人性的光輝在閃耀。
“你們這是都要造反吶,那好,我便成全你們!”千寧怒極,一伸手,竟然將其獨門兵刃也取了出來。
那是一尊只有一隻腳的銅人,雙臂伸展,閃耀着寒光,銅人又厚又重,不光是兵刃,本身還是一件宙級法寶。
兩名化神長老見狀,趕忙出聲攔阻:“且慢!”
其中一人對師邪說道:“師邪,你想做什麼?”
師邪微微一笑,倒是鎮定的很,他說:“稟報長老,千寧竊位而居,懇請二位長老明鑑。弟子也是不得已。”
那兩名長老還待再說,許半生卻是跨前一步,對着二位長老打了個稽首,口中道:“弟子許半生,拜見二位長老。弟子有一事不明,千寧老賊連傷我師尊和楊高宇掌教,又殺了混元一脈的門主空冷雁前輩,二位前輩爲何還奉此人爲掌教?”
“賴天工縱徒另投別派,此乃不赦之罪,楊高宇偏幫賴天工,竟然對本座出手,本座乃是反擊,有何不可?”根本等不及兩名長老回答,千寧也知道兩名長老沒辦法回答,於是便搶着說道。
許半生哈哈一笑,指向千寧,道:“老賊休要顛倒黑白,你說莊昕師兄另投他派,可有依據?莊昕師兄當年護送我去劍氣宗,得到劍氣宗前輩無私指導,領悟劍道,選擇了閉關。出關後我又去了萬厄苦海,他便再度選擇閉關。如今莊昕師兄仍在閉關之中,且已領悟了自己的劍意,其間劍氣宗數次邀請他加入,皆被莊師兄婉拒。待及此次他出關,自然歸來。況且,即便是莊師兄選擇加入劍氣宗,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與我師尊何干?千寧老狗,你不過是區區一脈門主,若是你門下弟子犯錯,你想如何懲處都可以。可我師尊和你一樣乃是一脈之主,縱便是有天大的罪過,也自有內務府和掌教問罪,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插手?掌教見你僭越,心繫同門出手相救,卻被你打至重傷,空前輩更是被你所殺。縱你巧舌如簧,又如何能抵得過太一派所有門人弟子之心?甚至你還竊位居之,自稱掌教,你纔是唯一待罪之人!今日便是你伏法之時!”
說罷,許半生轉向二位化神長老,恭恭敬敬的說道:“二位長老明鑑,不知弟子所言,二位長老可能認同?”
兩名化神長老面面相覷,他們何嘗不知道千寧根本就是奔着掌教之位去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他的藉口而已。以前沒人敢於挑明,他們樂的裝糊塗,現在許半生說的有禮有節,他們也無法偏幫千寧。
千寧暴怒,連連冷笑道:“好好好,好一個唯一待罪之人!本座今日便立於此地,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治我的罪!”
說話之間,他陽神一脈門下其餘三名元嬰,齊齊站在了千寧的身後,座下所有金丹,也都朝着千寧圍聚而去。
許半生見狀冷笑,不慌不忙的取出紫金紅葫蘆,拔開塞子對着千寧的方向,口中道:“陽神一脈諸位金丹真人,我喚你們一聲,你們可敢答應?”
那幫金丹,雖然疑惑於許半生的行爲,但卻依舊一個個不虞有他的開口道:“有何不敢?”
話音剛落,那些金丹俱都化作一道流光,被收入到紫金紅葫蘆之中。
許半生收起葫蘆,大笑道:“還有誰?”
千寧及其弟子大吃一驚,太一派其餘所有弟子也是大驚失色,轉眼間,千寧引以爲傲的衆多幫手,瞬間消失大半。雖說剩下的都是元嬰,可若是發生羣戰,金丹絕對是主力中的主力,這下沒了金丹,光憑連千寧在內的四名元嬰,還真是討不到便宜。
許半生這邊,最少最少也有他和師邪兩名元嬰在,而陰神和竅出這兩脈,都還沒開口呢。他們二人若是站在許半生這邊,千寧就萬萬不是對手了。
千寧難以置信,他手下元嬰本有四人,已經被許半生除去一個,原本依仗着金丹數量也足夠多,而且多是金丹後期,所以纔敢口放狂言問誰能治他之罪。
可現在,金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