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楊曦和楊餘在封爵之前一直住在皇宮,因而皇宮也就是楊曦的家,只要不是女皇特別限制二人的行動,照理說楊家兩兄弟可以隨便在皇宮除了寢宮之外的地方走動。
“楊公子……不對,該稱呼你一聲康王。”韓健笑着拱拱手道。
“韓兄也知道了?”楊曦顯得有些喪氣道,“唉!這幾天都被姐姐禁足,不許到外面去,不然還能找韓兄你商量商量,現在看來是不用商議了。”
韓健打量了下楊曦的反應,這小子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對頭。
“楊公子,封王乃是好事,你怎麼……這副模樣?”韓健問道。
“都是姐姐,她說我和三哥都是大人了,有些事應該學會承擔,沒等我說什麼,姐姐就說要給我和三哥封王。其實……我不想這麼早封王。”楊曦眼巴巴看着韓健道。
韓健驚訝道:“不想封王?”
“不是不想封,是不想這麼早封。韓兄你也知道我年輕沒什麼資歷,做什麼事都做不好,唯獨做成的幾件事還是在韓兄你的幫忙下。我是想跟姐姐多要一些歷練的機會……”
韓健道:“封了王,可以慢慢歷練,不急。”
楊曦卻道:“若只是封王,還好說,姐姐也說了,封王之後就要從我和三哥中選出一人當太子。我跟姐姐說,三哥年長一些,歷練也比我多,當太子是理所當然的,可姐姐卻說要我和三哥公平競爭……我不想跟三哥爭啊……”
韓健心說這倒還真是與世無爭的傻蛋,太子你都不爭,若是其他人這麼說。韓健一定以爲這是一種以退爲進的手段,以不爭爲大爭。但楊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楊曦說不爭,他是真不爭,這傢伙的思路跟一般人不同,大概是溫室裡生活的久了。不知權力的重要,也不知人可以爲權力到底可以到多麼瘋狂的地步。要真是有一天,他和楊餘要爲太子之位而展開競爭,楊餘又有能力將他除去,楊餘會毫不猶豫對這個弟弟下手。
皇家之事歷來如此。
“楊公子,聽說你對歷朝歷代的歷史感興趣。你就沒多讀點史書?”韓健皺眉問道。
“史書?關於哪一節?”楊曦不明所以看着韓健。
韓健一嘆道:算了,當我沒說。”
他知道,現在教導楊曦去爭是沒意義的,最好的辦法莫過於順其自然。女皇說什麼競爭,其實多半心中也是有定數的,女皇會選擇年長些的楊餘。還是兼愛些的楊曦,韓健也不好判斷,二者皆有可能。但不管哪種可能,新太子第一件要務就是出使南齊,不管是楊曦還是楊餘當上太子都是跑不掉的。
“楊公子,你是想讓魏朝長治久安國祚昌寧,還是想令魏朝生亂?”韓健突然語重心長問了一句。
“這還用問?當然是想讓魏朝長治久安。百姓安居樂業?韓兄爲何要問此?”
韓健嘆道:“那你可知,爲何陛下突然急着要說立太子的事?”
楊曦想了想,搖搖頭,他之前也聽到一些傳言,但他想不明白幾者之間有什麼關係。或者說是他不願去聯繫着想。
“陛下想以太子出使齊朝,加深兩國的交往,開兩國邊境貿易,如此可長期免戰,兩國再不用爲爭奪領土而兵鋒相交。”韓健轉而問道,“楊公子認爲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是好事。”楊曦一臉熱切。笑道,“原來姐姐立太子是爲此,那還真是好事。不過……”
韓健道:“想必楊公子你也找出關鍵了,當了太子,就要去齊朝。不能繼續留在洛陽城裡。但齊朝畢竟歷來與我魏朝爲敵,這次休戰,到底是誠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也未可知!如此,若是你和你兄長二人中一人當上太子,出使不成,反倒滯留在齊朝,齊朝以此來要挾陛下,你覺得……”
“不會吧?”楊曦一臉遲疑道。
“這可都說不準。”韓健道,“我的意思是,楊公子你能爭這個太子,最好去爭,這樣由你來出使齊朝,盡你身爲皇子的本份。這樣,就算齊朝人出爾反爾,你姐姐也可以再立你兄長爲太子,令齊朝人的陰謀不能得逞。就算你平安歸來,你也可以退位讓賢,把太子之位歸還給你兄長,如此不是更好?你既承擔了皇子的責任,還不負你兄長,更不負魏朝社稷百姓,如此一舉多得的事,你還需要再推辭嗎?”
韓健說的極爲誠懇,說完之後楊曦沉默了許久,一直在低頭思索着韓健的話。
韓健心說,你這小子的脈我還好不準?你不就兼愛嘛,我就發揮你兼愛的本性,讓你兼愛到底!
最後,楊曦用極爲堅定的目光看着韓健,語氣鑿鑿道:“韓兄,你說的對,我該承擔我應盡的責任。這個太子,我會努力爭取。”
“嗯。”韓健點頭對他的態度表示肯定,拍拍他肩膀道,“不過有件事你可要記得,我今日對你說的話,你不能對外人說,更不能對你姐姐說。因爲你姐姐知道你這麼想,肯定不會犧牲你去齊朝,到時你就無法完成你的責任。”
楊曦似懂非懂點點頭,其實他還不知已經掉進韓健下的套裡。
“那韓兄,我該怎麼做?”楊曦問道。
“你就去爭,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陛下就會讓你們兄弟到朝堂上去聽取朝事,問你們的意見,你就盡你所能,就算你爭取不到,你心裡也不會對你兄長心懷愧疚。”
楊曦連忙點頭道:“韓兄所言極是,我知道怎麼做了。”
韓健心中暗笑,總算讓這小子有點進取心了。要真是楊曦什麼都不爭,將來讓楊餘當上太子甚至是皇帝,那纔是韓健所不願看到的。楊曦再怎麼說也是跟他一個戰壕的戰友,韓健不爲別的,就算戰友的情義,也不能讓楊餘得逞。
……
……
韓健回到東王府別館,九姨娘韓昭氏仍舊在府上未出去。他回去時,韓昭氏正坐在正廳等他回去。
“這些天九娘去哪了?健兒想找都找不到,還以爲九娘失蹤了呢。”韓健跟韓昭氏關係一向不錯,韓昭氏對法亦有敵意,也令韓健有些不解。是因爲他“少不更事”時說娶法亦的事,還是因爲法亦跟女皇的關係才令韓昭氏對法亦有所防範,韓健想問個清楚。有問題解決問題纔是韓健所想的。
“九娘其實一直都在洛陽城中,只是有些事牽絆,不能時常回來陪你。”韓昭氏有些感慨道。
韓健心裡有些酸酸的,不會九娘在京城裡有什麼老相好吧?雖然他對韓昭氏的“覬覦”僅限於他還在襁褓中的時候,不過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張臉便是韓昭氏,第一個抱他給他換尿布的也是韓昭氏,令韓健對韓昭氏也有一種莫名依賴的情感。說到底,韓健是一副年輕人的軀殼,中年人的心態。
“九娘是爲何事,不知可否對健兒說?”韓健試探問道。
韓昭氏很無情地搖搖頭,道:“有些事,還不到對你說的時候。”
韓健暗忖,靠,又是這套。這句話他從小聽這些姨娘們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以爲你們不說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他在襁褓中時,姨娘們以爲他什麼不懂,其實他什麼都聽得懂,而且會思考。比如說沒孃的事,他就知道老孃是難產而死,老爹是死在戰場上,可說是屍骨無存。韓健也曾在一兩歲時知道,姨娘們曾暗中派人去齊朝打探,說是找人,韓健懷疑姨娘們找的其實就他的便宜老爹。因爲當初老爹在金陵一戰中生死未卜,令姨娘們心中好像還有一線希望,就是丈夫其實還沒死,只是隱姓埋名在陌生的地方生活下來,可能還失憶或者是一些事牽絆回不來,所以要派人找尋。
這在韓健看來都是很扯淡的事,死了就是死了。要是哪天真有個便宜老爹回來,他還不樂意呢。
想着這些,韓健問道:“那不知何時……就到了九娘能對我說的時候?”
韓昭氏微微搖頭,不置可否。韓健一嘆,這又是姨娘們一貫的手段,不想說的就不說,反正他是沒辦法撬開姨娘們的嘴。
韓健不再糾結一些令他自己也糾結的事,道:“九娘,其實這次能見到先生,健兒也覺得挺不易。說起來,先生帶着芷兒那丫頭回上清宮已有些年頭,九娘,要是可以的話,把先生接過來住幾天可好?有些劍法上的事,我還想請教一下先生,她的劍法很好,能彌補我劍法上的不足,讓我不至於再遇上今日一樣的刺殺。”
韓昭氏搖搖頭道:“不行。”
“爲何?”韓健追問道。
“今日你遇襲,日後更加小心爲上,平日裡少出門。你先生的事,你先不要問。等過些日子,你三娘回來,她自會跟你說清楚。”韓昭氏道。
韓健心中大爲不爽,又是過些日子。過些日子法亦到底在哪他還不知道呢,到時候三姨娘僅僅是說句,怕先生忙別煩着人家,就當成是理由,他再去找法亦去哪找?
“不行。”韓健第一次當着韓昭氏的面忤逆了韓昭氏的意思,他語氣堅決道,“不管九娘是否同意,現在健兒已經到了可以自己做主的年歲,先生過府小主的事,健兒便如此拿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