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整個洛陽城已經陷入寧靜之中。月黑風高之夜,此時黃河兩岸的軍營之中卻是嚴陣以待。北王陳兵黃河北岸,對洛陽虎視眈眈,這幾日裡,黃河兩岸雖然相安無事,但誰都知道,大戰一觸即發。
這一夜,北王營地裡的大帳裡也未熄滅燈火。北王楊儒也在徹夜等待洛陽城裡的消息。若是洛陽城中一切順利,那天明之時,他的軍隊就可以渡過黃河,一路毫無阻礙地殺如洛陽城內,進入到巷戰,攻取洛陽皇宮也如探囊取物一般。
一直到三更過,洛陽城仍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楊儒也不免有些焦躁,他苦心等待這麼多年,本來也不急於一時,但他已經等的太久,越迫近這一天的到來,他越是難以壓抑內心的波瀾。
黃河渡距離洛陽城不過二十里,洛陽城中有什麼消息,斥候會很快傳回消息來。儘管北王軍隊無法渡河,但北王仍舊有辦法得到河南岸的情報,這有賴於北王經營多年的情報系統。
“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就要天亮,再沒消息,就不能趁着黎明前過河,天明過河……會有些麻煩。”北王很清楚,雖然黃河南岸有很多人站在他的陣營中,但這些人也是牆頭草,一旦戰局不利於他,那些牆頭草很可能會反過頭針對他。權力之爭就是如此,永遠不要以爲別人有多麼堅定的立場,要作好應變一切的準備。
……
……
三更過。已經敲響了四更天的棒子,護衛所內還是一片平靜。幾個身着黑衣斗篷,顯得有幾分神秘的人踏進了護衛所的大門。
在護衛所門口,這幾個黑衣人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但因爲迎接的人已經出來,這幾個黑衣人並未停頓太久,直接進入到護衛所總衙的正廳。
司馬藉笑着迎接幾位客人,行禮道:“見過幾位。”
當前一個黑衣人放下斗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目光銳利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輕人,神色間似乎有些懷疑。
“你就是李希?”中年人謹慎問道。
“正是在下。”司馬藉笑道,“幾位交待下來的事情已經辦妥,拿上來。”
司馬藉一揮手,一顆人頭被捧了出來,中年人仔細辨認了一下,心中疑惑纔打消。人頭正是護衛所都尉周徹的。不過中年人沒有馬上表露滿意之色。反而指了指外面道:“門口的血跡,是怎生回事?”
司馬藉臉上笑着,心裡卻在大罵,屬狗的夜色這麼重都能聞得到?
“剛纔外面有幾個轎伕,怕他們露風聲,就一併……宰了。”司馬藉道。“幾位放心,現在護衛所已經盡在掌握,兵符也在,隨時可以接管城防。”
“嗯。”中年人聽司馬藉如此說,纔算徹底放下心,他微微沉下臉色,看了看司馬藉身邊的人。道,“不用接管城防,那樣風聲太大,只需要將北荊門接管,隨時迎接軍隊入城。”
司馬藉拱拱手道:“閣下深謀遠慮,我等不如,接下來……”
“剩下的事,你只管跟着去做……不過。廷尉府那邊會有些麻煩。”中年人道,“一路上,不少官差在巡查,護衛所有所行動,若是廷尉府將其上報,怕朝廷會有所懷疑。”
“不怕。”司馬藉笑道,“我們在廷尉府裡也有人。已經打通了關節。這一路上,會暢通無阻。”
“哦?”中年人微微一愣,他倒沒想到眼前這年輕人如此有能耐,居然連廷尉府的關節也能打通。本來這一兩年來。廷尉府內官員更換太頻密,以至於連北王的人都無法入手,倒是一個小小的護衛所郎官,居然能打通這麼關鍵的關節?
因爲時間緊迫,中年人並未詳問,要接管一座城門看起來不難,卻也很麻煩。接管城門之後還有很多後續的事要做,最重要的是將消息傳到黃河北岸,讓北王軍能在天明前渡河。
“走。”
司馬藉招呼一聲,大多數身着護衛所軍服的將士隨他同行。中年人看了看,未多言,也帶着人隨之而去。
等司馬藉一衆人離開護衛所總衙,緊接着另一批人趁着夜色過來。這一行人來勢匆匆,一到門口便直接入內,等進到裡面,護衛所留下的士兵紛紛行禮。
“少公子。”負責留守的是韓健的侍衛隊長張行,而來人正是韓健。
“走了?”韓健看了眼桌上的人頭,問道。
“是。司馬公子剛帶人往北荊門而去。”張行將之前所有情況彙報給韓健知曉。在之前的行動中,完全是張行、司馬藉和林詹負責,韓健到此時纔算露面。
“嗯。”韓健聽完彙報,點了下頭表示會意。洛陽城防中最關鍵的一環護衛所,因爲周徹的死即將陷入到混亂之中。
原本若是按照北王的計劃,從護衛所竊取到兵符,接管了北荊門的防務,在通過跟朝廷黃河南岸河防軍隊中軍將的聯繫,強渡黃河南下。如此一來,整個洛陽城就等於是不設防,唯一可能會發生血戰的地方就在洛陽皇宮。
而韓健的突然殺出,等於是干擾到北王計劃的實施。不過韓健也知道,他現在做的事,等同於謀反,即便北王最後得誅,女皇會如何對待此事還不好說。
“少公子,事情是否有些太順利?”張行突然有些緊張道。
韓健皺皺眉,要說晚上的行動,的確很順,不管是廷尉府還是護衛所,都比預想中順利的多。本來韓健的人手不多,還需要洛夫人人馬的幫忙,現在看來,不需要洛夫人的人現身,都能很好地處理眼下的事。
“哪裡不對?”韓健閉上眼思考了一下,現在唯一不確定的因素就是那支神秘的入城軍隊。到現在,這支軍隊的一切消息都是未知之數。
不過韓健可以肯定,這支軍隊是女皇召進城幫忙鎮守洛陽城的,兵馬數量並不多,從消息得知卻是精良的騎兵。女皇對洛陽城局勢變化有所準備,本來對韓健來說是件好事,但韓健就怕因爲自己跟女皇沒有溝通,而這支神秘軍隊當夜也有所行動的話,雙方的計劃都會被打亂。如此一來,得益者只會是北王。
“無須多慮。”韓健安撫張行一句,再問道,“捉拿的人,可都還在?”
“是。”張行招呼,把之前拿住的一些護衛所叛亂的軍將和士兵全都押上來,每個人都被套着頭套。看得出,這些人都被折磨過,以至於連站都站不穩,應該是張行和司馬藉爲了得到具體的接頭消息,用刑逼供過。
張行道:“少公子,這次挑頭謀逆的是護衛所郎官李希,人便在此,由少公子示下如何處置。”
本來處置之事,要交給女皇來做,但現在他人手不多,若是留下人看守這些叛逆者會很麻煩。
“殺。”韓健冷冷說了一句。
“屬下知道如何做。”張行回一句,吩咐人把捉來的叛逆全都拉出去宰了,如此一來護衛所總衙就算是不設防之地。
做完事情,韓健正要帶着人離開,外面卻有信號傳來。這信號的意思,是有人接近護衛所總衙。
“少公子,會不會是那些人去而復返?”張行看着韓健問道。
“不是。來人只有一人,退回裡面,再做定計。”
韓健說了一句,所有人暫時先退回到護衛所總衙裡面。若是有什麼變化,韓健會第一時間採取行動。韓健其實很擔心他身邊一直潛藏的一個人,就是他的美女師傅法亦,韓健知道以前做什麼事都逃不過法亦的眼睛,但自從他跟法亦接觸過一次後,法亦似乎也被女皇派去做別的事,未再出現在有所警惕的韓健身邊。
韓健想,若是這時候法亦出現,他實在不知如何辦纔好,難道要把美女師傅給擒住,免得她去跟女皇通風報信?若真是如此,韓健先要考慮自己手底下的這些侍衛有沒有那本事,就算有那本事,韓健也不捨得,也不能做,把美女師傅給擒住,事後真不好對女皇交待。不拿住,美女師傅給女皇通風報信,同樣會打亂他計劃。
韓健心裡有些異樣的滋味,他很不希望是法亦前來。
外面沒有任何動靜,卻在一瞬間,見到一個苗條的身影出現在總衙院子裡。這身影似乎在四下尋找着什麼,因爲夜色凝重,韓健也看不清楚來人的容貌。卻只發現這人手上提着劍,跟美女師傅法亦很相似。
“從四面圍上去,別驚到來人。”韓健低聲對後面的人吩咐了幾句,主要是一會如何放信號。現在護衛所總衙雖然很安靜,但畢竟總衙正廳燈火通明,像是有人的樣子,韓健想,就算法亦過來,也未必敢太靠近總衙的正廳。
隨着侍衛從四面暗中包圍住法亦,法亦似乎也未發現即將到來的“危險”。韓健覺得有些不對勁,若真是法亦,以法亦的武功和行走江湖的經驗,會察覺不到?
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是先發出信號將人擒住再說。
韓健手裡拿出一個火藥的箭筒,朝着天空發出信號。隨着藍色的煙火升空,那身影也轉頭看過來,這突然一轉身,韓健也終於看清楚來人的臉。
不是法亦,卻是與韓健一起進洛陽,這些日子卻神神秘秘的韓健的九姨娘韓昭氏。
“九娘?”韓健見到是韓昭氏,也就沒必要再藏着,他也怕侍衛們不知輕重,把韓昭氏給傷着。
韓健直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