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夙說這話時,語氣很淡然輕蔑,有種令人說不出抗拒理由的感覺。
不過楊秀秀卻氣的牙癢癢,這說明,她的示好非但沒得來什麼“眷顧”,反而是這個林管家刻薄了他一家人,而今天韓健居然還“好心”過來提醒她,令她知道世事的險惡。
從這一刻起,楊秀秀決定把林小夙劃歸到“敵人”那一欄裡,這個決定一輩子都沒動搖過。
“東王殿下,既然有沒運過來的,是否可以補上?”楊秀秀趁機說道。
她知道這時候矯情些別的沒用,還是得回改得的東西最實際。紫檀的傢俱,就算是拿出去賣了也值點錢,擺出來至少也能見客。
“算了。我還想要是這裡不缺,先搬過去呢。”韓健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道,“如今東王府突然要安置那麼多人,手頭不寬裕……嗯嗯,你懂的。”
我懂你個奶奶腿。楊秀秀心中暗罵,她自然不知道這是韓健說話的方式,還以爲韓健有意在戲弄她。
“楊小姐要是再不收拾妝容,恐怕到正午也出不了門。女人真的很麻煩。”韓健像是在提醒楊秀秀,也好似在抱怨。
楊秀秀心情本來就不好,這時候黑着臉進去化妝。
等她出來,就算是臉上塗脂抹粉,也仍舊是黑的不行。
韓健不再跟她說些沒用的,在門口,楊秀秀四下看了下,只有馬車而無轎子。她心中也有些失望。畢竟她以前是郡主,就算是安平郡王府手頭也不寬裕,她家裡還是常備着轎伕,出門體面一些。
現在倒好,是去但雜役,雜役能坐馬車已經不錯了,還想坐轎子?連楊秀秀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能。今日是韓健親自來,讓她坐馬車,讓她認了路,以後連馬車也沒了。
楊秀秀上馬車不多久。馬車便停下來。騎馬的韓健喝道:“到了。”
換做以前,她一定會反駁一句“喊什麼喊”,可話到嘴邊,纔想起今時不同往日。她也只能悶聲下了馬車。
“楊小姐。以後你在這裡辦差。認好了門。”韓健從馬上下來。將馬鞭交給後面的侍從,對楊秀秀說道,“不過今日是從正門進。以後要走側門。”
楊秀秀沒好氣道:“謝東王提醒,小女子只是雜役,自然不會從正門出入丟人現眼。”
韓健一笑,走在前面。楊秀秀尾隨在後。
一路上,楊秀秀也見到不少的官員,這些官員她很少有認識的。她畢竟上朝的次數不多,認識的官員也有限,這次隨女皇到江都來的官員本身就很雜,非一些高官她想認識也難。
路上只要有人路過,都會對韓健行禮,楊秀秀跟在韓健身後有些鬱悶。都是郡王的第二代,韓健卻是東王,有如此大的封地,而她一家卻要喝西北風,她自然感覺到差異,也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
“顧太傅,人給您帶來了。”韓健的說話聲打斷了楊秀秀的思緒。
楊秀秀擡起頭,見到顧唯潘,她心裡也便覺得親切了些許。畢竟顧唯潘也是她所認識的,之前顧唯潘還派人給她送過銀子,雖然她當時還罵這老頭很摳門。但她也清楚世態炎涼,她求助了那麼多人,也只有顧唯潘接濟了她。
楊秀秀上前見禮,表現的如同個淑女一般,但心中卻在罵這對翁婿狼狽爲奸。
進到裡面,韓健大模大樣一坐,道:“楊小姐,還不奉茶?”
“奉茶?”楊秀秀瞪着韓健,隨即也氣餒,“小女子不知茶水房在何處。”
“後門出去直走拐角。”韓健隨口道。
楊秀秀皺眉,心想,你一個東王會知道茶水房在哪?莫非又是隨口亂說拿我尋開心?
此時顧唯潘也坐下來,像是有事跟韓健說。
楊秀秀倒也知情識趣,知道這時候她不宜在旁偷聽。她心想,就算是不知道茶水房在哪,出去找人問問便可,難道一個新朝廷裡會少了下人?
可等她到了韓健所說的正廳後門,卻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她有些無奈,等按照韓健所說直走了一段路,往右一看,便看到一座低矮的房子,裡面有竈臺,應該就是韓健所說的茶水房。
“還真在這。”
楊秀秀進去查看了一下,只有一壺熱水,還不知是誰放下的,是開水開始沒燒熱的水她也不清楚。楊秀秀四下打量了一下,茶水房擺放的有些凌亂,卻是連個燒水的都沒有。
“這位是……”一名中年官員走進來,驚訝打量着楊秀秀,隨即他大叫道,“來人哪……有刺客!”
這一喊,把楊秀秀嚇了一跳。
“刺客?在哪?”楊秀秀緊張兮兮看了看門口,才意識到這個官員口中的“刺客”就是自己。
“發瘋了吧?”楊秀秀暗罵一句,這時候不少侍衛衝進了茶水房,在楊秀秀自報了家門之後,那些侍衛才退去,之前楊秀秀跟韓健進來時候有侍衛看到過。
“安平郡主,是臣下無禮,還請見諒。”那官員也好像很抱歉的模樣,道,“不知郡主前來……”
“我是來提水泡茶的,這裡誰負責燒水?”楊秀秀語氣傲慢問道。
那官員道:“回郡主,這裡沒有燒水的,都是誰渴了誰過來自己燒。要是運氣好,別人燒水剩下的,也許能碰上……”
“連個燒水的都沒有?開什麼玩笑?”楊秀秀怒從心起,該不是以後不斷要端茶遞水,連在竈臺前燒水的事也要她做吧?
就算是落魄了,楊秀秀也沒親自上過竈臺,因爲她根本就不會燒火。反而是洗衣服,她倒還是能幫上點忙。
那官員又道:“聽說這幾天會過來個雜役,不知何時會來,要是能來,我們這裡十六房同僚就有水喝了。”
楊秀秀登時苦着臉,這還要燒十六房的水,那到底要多少人的份?以後她不是要老死在茶水房裡?
楊秀秀心中氣不打一處來,就算是知道這時候不該發作,她覺得也不能忍了,回身便要去找韓健去理論。
到了正廳後門,聽到韓健正在跟顧唯潘說話,說的都是軍國大事。她也只好暫時先忍下,心說等他們說完了再上去理論,否則就是她自己不識時務,可能被韓健當場給革職。
楊秀秀耳朵很好使,在牆角,隔着門也聽的清楚。韓健和顧唯潘大致說的是北方的戰事,也有糧食調運的問題,但卻沒說到點子上,都是一些籠統的事。
說完事情,顧唯潘突然嘆口氣道:“你把安平郡主帶過來當雜役,到底如何想的,她畢竟身爲郡主,可能吃得了這等苦?”
聽到他們說跟自己有關的事,楊秀秀突然感覺耳朵也長了幾分,把耳朵貼在牆上要偷聽個清楚。
只聽韓健道:“她畢竟身爲女兒家,又未出嫁,光靠東王府接濟算怎麼說?別人知道,定然會說東王府有所偏幫。如今讓她過來,東王府給她再多銀子,別人只會覺得這是她紆尊降貴自己得來的。不然,一個個都跑來東王府要接濟,東王府可接濟不起。”
“嗯。”顧唯潘似乎對此解釋很接受。
楊秀秀聽完這話,登時心中火氣也消了大半。
之前她總想是韓健怎麼虧待她,但現在想來,的確她得到了其他權貴所不層得到的東西,就是東王府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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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世家門閥到了江都來,不管之前跟朝廷如何緊密,到了這裡都要自謀生路。唯獨是她,不但由東王府給安置,還給了她一家人生活之必須。按照韓健所說的,若是其他人都仿照她去跟東王府鬧,那還不是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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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但東王府幫了她,還堵上了那些人的嘴,令她一家人所得合情合理。
“壞人,用你好心?”楊秀秀說這話的時候,突然也感覺嘴不由心,明明受了人家恩惠,卻還總是抱怨,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太不知足。
楊秀秀懊惱地轉身,往茶水房過去。到了茶水房裡,她也不再覺得這茶水房是多麼髒亂,她要學着自己來燒水煮茶。
正在她準備燒火的時候,身後聽到腳步聲,轉身一看,原來是韓健和顧唯潘一同過來。
“呦,楊小姐,您這是……準備生火燒柴?”韓健一臉笑容說道。
“東王說的極是呢,小女子正是準備生火燒柴。”楊秀秀一臉堆砌的笑容道。
韓健道:“讓你來端茶遞水的,燒火的事情,可以等人來做。以後你是這裡雜役的管事,這種事,可以交給下面的人來做。”
“下面的人?在哪?”楊秀秀起身,突然覺得自己這副妝容來燒火,的確是委屈了一點。
哪有化了妝來做苦力活的?
“晌午之前就會到。楊小姐每日要做工三個時辰,早晨早些過來,下午便可以早走,至於晚上……嗯嗯,江都雖然夜不閉戶,但你一個姑娘家走夜路畢竟不方便,夜班就免了。不過你還是要安排好夥計,因爲你手下的雜役那邊是要值夜班的,要是楊小姐安排的不妥當,以後這裡晚上就沒茶水喝。”
楊秀秀聽韓健這麼一說,似乎也不錯。
一天三個時辰,每月就有二十兩銀子。而且手下有人,那就不是她親自動手,至少不是事事都需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