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東王軍和西王軍打的是“有來有回”,裡面中軍大帳,東王府的幕僚和將領卻也在詳細討論着各種切實有效的出兵計劃。總的來看,沒有結果。
韓健沒有再出去督軍,而是留在中軍大帳裡,看着將領們討論,中午暖薰薰的,衣食飯飽之下,韓健竟不由開了小差,小寐一會,直到被外面一陣嘈雜聲給吵醒。
“和人在外喧譁?”韓健睜開眼,看了看帳門的方向喝道。
“少公子,是陛下派來的人,好像是……林尚書。”
韓健皺眉,這林恪也不知道挑時候。現在是軍務大事,中軍大帳何曾要招待文臣?就算林恪是隨軍出征,可兵馬調度也不該由他一介文臣來插嘴。
“讓他進來。”韓健冷聲道。
林恪一臉囂張進到中軍大帳內,見到韓健也並不行禮,情緒似乎也有些激動,進來便大聲嚷嚷道:“東王,你爲何不派兵掃滅西王逆軍?難道如外界所傳,與西王逆軍有所勾結不成?”
一上來就被人扣一頂大帽子,韓健也是沒預想到。這林恪,瘋癲起來的時候也真是敢說話,而今正在行軍打仗,他對着主帥說這等話,是不怕被砍頭?
韓健靜默了一下,沒應。
林恪又喝道:“三軍將士早就按耐不住,要與西王逆軍決一雌雄,東王你爲何還不下令出兵?”
韓健聽了這話,大概不是林恪自己想說的。難道是女皇讓他過來質問?
韓健稍微擺擺手,馬上有士兵上前,將林恪給拖拽出去。林恪被人拖着,嘴上仍舊不停在說,說什麼也沒人聽得清楚,不過在場之人,在林恪被拖走之後,神色都有些古怪,畢竟韓健到底也沒說爲何不出兵的事。
“西王軍軍容強盛,又是以逸待勞。我軍遠道而來旅途疲敝。莫非你們也認爲,現下出兵是最好選擇?”韓健環視在場之人,問道。
在場的將領,都是東王府數得上號的人物。聽到韓健這話。就算之前不明白現在也明白了。韓健是沒打算出兵去打。
“可少公子。如此久拖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名叫孫攝的副將上前提醒道。
“那好,本王給你二百兵馬……”
韓健一開口。孫攝便有不詳預感,這是觸了黴頭韓健準備讓他帶二百兵馬去送死?
韓健頓了頓,續道:“去東北邊的河上搭建浮橋。”
“這……”
不但孫攝一臉茫然,便是在場的其他人,也都一臉不解。
韓健不出兵,卻讓孫攝帶人去搭建浮橋?在行軍過來的時候,在場將領都是見識過那條河流的,而今是秋末旱季,河上一共就那麼點水,人馬過去都非難事,這樣還需要搭建什麼浮橋?
“怎麼,孫副將覺得本王的安排,你不滿意?”韓健放下案牘,沉聲道。
“末將領命。”
孫攝匆忙領了軍令,出去點兵將去修建浮橋。
“沒事的話,你們也先安靜下。本王要先休息休息不許打攪。”
韓健說完,翹着二郎腿便開始睡。睡姿的確很不雅,不過身在軍營中,守在中軍大帳裡,睡姿什麼的也並非着緊的事。不過這可苦了在場其他的武將和謀士,勉強能找個地席坐坐,卻也沒心思睡覺,外面秋風吹戰鼓擂的,這要是能睡着就真奇怪了。
可真正奇怪的,是韓健仍舊能安睡如初。一個個都不由心想,還是東王有魄力,這等時候還能睡得着。
韓健倒不是沒心沒肺,是他知道,這場仗只要東王軍沒動手,是打不起來的。西王軍做那一些動作,就是爲了引東王軍主動出擊,使得南王府看熱鬧。
一旦西王軍主動出擊,南王府便也知道必須來援。這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南王府那邊既想漁翁得利,又不想東王軍覆滅,而豫州成了下一隻待宰羔羊。
明着是兩方交戰,其實是三方博弈。只要作好防守,誰先動,誰遭殃。
韓健一覺睡了兩個時辰,等他醒來,日已西斜臨近黃昏。韓健起來伸個懶腰,這時候在場的人都有些疲憊,這兩天他們都被折騰的不輕。
“回去休息吧諸位,這裡有本王便可。就當是換班了。”韓健笑道。
在場之人面面相覷,韓健現在還能輕鬆說話,便說明韓健胸有成竹。一個個紛紛站起,行禮後先回去歇息,但也不敢睡的太深,都跟外面的隨從打好招呼,一旦軍中有何變化,趕緊叫他們起來到中軍大帳這面商討軍機。
夜幕降臨,兩方軍營在篝火映照下,顯得很明亮。兩軍將士各自埋竈換班吃過晚飯,便也精神抖擻繼續對峙着,好像都在等看誰先撐不住主動出手。
韓健算計了一下時辰,心中也有些緊張起來。這場仗,拖也拖不過前半夜。也就是說,一場大戰很快便會打響,不過主戰場卻並非在外面。交手的,也並非曹百川所部和他帶來的三萬多兵馬。而是西北方大約四十里開外的李代所部。
他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來佈置這個迷局,就是給林詹調兵時間。林詹在繞了大圈之後,已經帶着幾千兵馬繞後準備偷襲李代。因爲林詹帶的人不多,再加上西王軍和東王軍對峙的動靜鬧的很大,韓健自問還是能隱藏消息,但也並非百分百確定。
這也是韓健緊張的地方。要是事情敗露,讓李代帶着五萬兵馬包抄過來,那他的選擇,要麼是撤兵,要麼是兵馬進駐到豫州城內。到時肯定兵馬會有折損,而且會被南王府撿便宜。
“相公,妾身來了。”便在韓健思度關於當晚這場惡戰的時候,楊蓯兒身着戎裝過來。
從中午被韓健打發回營帳之後,楊蓯兒也是休整過後纔來。因爲韓健跟她說過,要戰,也是晚上的事,白天不會有什麼波瀾。
“蓯兒,有你在便好,幫爲夫參謀參謀。”韓健笑道。
楊蓯兒略帶不滿道:“相公還說呢,連細節都不肯透露,人家怎麼幫相公參謀?”
中軍大帳裡,只有韓健夫妻二人,韓健便也覺得這跟他的寢帳沒什麼區別。抱着楊蓯兒,楊蓯兒還有些害羞,畢竟這是中軍大帳,隨時都可能有人來,而軍中這種事歷來又是禁忌。
韓健將調度林詹的事大致一說,楊蓯兒才恍然道:“怪不得相公說林將軍未必在軍中呢,原來相公派了他去偷襲敵後?相公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
韓健湊近楊蓯兒的耳朵,像是咬着耳朵說道:”而今時局有些混亂,江都兵馬裡面也有西王軍的細作,我把一切都做的好像在籌謀如何與曹百川交手,其實也是爲了麻痹曹百川和李代。”
“相公是怕走漏消息?”楊蓯兒看着韓健問道。
“還是蓯兒你知我,不出意外,今晚便會開戰,林將軍會先燒了李代所部在平城的糧草,這至關重要。而東王軍也會在今晚匯兵一處,與西王軍展開交戰。其實……這不是我最想要的結果。”
楊蓯兒點頭道:“妾身明白相公是不想讓江都將士有太多死傷,不過在戰場上,有交戰便會有死傷。相公不如考慮一下,只要燒了糧草,便撤軍,不是更好?”
“到時候逼西王軍不戰自退?”韓健疑惑地看着楊蓯兒。
楊蓯兒點點頭道:“是啊。”
“此路不通。”韓健嘆道,“曹百川和李代心裡都有鬼,這次要是不戰而自退,他們回去都不會受楊平舉的待見,我只怕,在曹百川和李代得知糧草被毀的消息後,會不計後果派兵猛攻,到時候我們撤兵,正中了他們下懷。到時候將士軍心散亂,可能江都兵馬反倒會落得慘敗的結局。”
楊蓯兒想了想,韓健說的在理,又問道:“相公讓林將軍帶了多少兵馬去?”
“六千兵馬。”韓健道。
楊蓯兒面帶疑色道:“六千兵馬,偷襲平城糧草重地,是否會成功?相公可有想過,若然李代或者是曹百川早有察覺,派了兵馬保護當如何?”
韓健笑道:“這點我早有準備。平城畢竟是豫州的地界,就算現在給西王軍囤糧,還是有很多之前東王府留下的哨探,當下李代是派了人馬保護,卻因爲看到我們與平城之間隔着曹百川的人馬,怎麼也想不到,我們會繞後而去。”
“相公還是小心爲上。以前在豫州時,便聽聞過李代此人,這人不但溜鬚拍馬很得西王賞識,本身也有一定能力。”
“蓯兒你還沒說他有個缺點,就是貪功冒進。”韓健道,“反倒是聽聞他有個堂兄弟,倒是有幾分本事,不過卻不得西王重用。而且,似乎蓯兒你還認得。”
楊蓯兒笑盈盈道:“相公是心有吃味?以前那李御,妾身的確在京城時候見過,而且當時他還得西王重用,他竟向我父王求親,不過卻被父王他拒絕。”
“哦,原來是這樣。不說我還不知道呢。”韓健笑道。
“相公連假話都不會說,剛纔,也不知道是誰,提及那李御,好像提及了情敵一樣……哎呀相公,你怎的又來這般……好吧,妾身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