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畢竟不是一個普通女人,就算她偶爾想小肚雞腸與韓健計較,可最後她還是會妥協一些。畢竟她自己也覺得跟楊秀秀置氣有些不值得。
雖然楊瑞回宮去,可路上不再跟韓健說話,這說明她心中還是有氣。
送楊瑞回宮,韓健還是去辦公事。到日落黃昏時,他纔到了寧繡言處,此時府裡僅有的幾個人都在忙碌着,就連寧繡言也在爲楊秀秀生病而着急。
“主子,您來了。”
寧繡言見到韓健,彷彿見到主心骨一樣,上前行禮問安。
韓健並未看到楊秀秀的身影,料想她應該在裡面休息。韓健問道:“如何?”
“回主子的話,郡主這幾天都在生病中,情況不太好。”寧繡言臉色有些悽哀道。
“沒有請大夫過來?”韓健問道。
寧繡言稍稍低下頭,道:“沒有主子的吩咐,妾身不敢造次。妾身只是略通醫理,讓丫鬟去買了幾次藥,可終究不見好轉,郡主大抵是心病,恐怕吃再多藥也是徒勞。”
心病還須心藥醫,韓健也明白這道理。楊秀秀跟他發生兩次關係,一次是他用權威逼着楊秀秀委身,第二次他直接是不顧當事人反應強來了。
他心中還是帶着對楊秀秀的幾分歉疚,畢竟他也不想把事情鬧的那麼僵持。他身邊女人中,沒一個說是被他所強迫的,唯獨楊秀秀是個特別。
“我去看看。”
韓健在寧繡言引領之下,到了楊秀秀居住的小屋裡,裡面倒也乾淨,只是有濃重的藥味。料想這幾天楊秀秀吃的藥應該不少。
韓健到牀榻前,卻見楊秀秀正在牀榻上睡着。臉色慘白,比之之前重病的林小夙有過之而不無及。
“我讓侍衛傳東王府的大夫過來。”韓健看了看,不由一嘆道。
寧繡言卻是拉了拉韓健的衣袖,道:“主子,這麼做……怕是不合適。”
韓健想了想,大概明白到寧繡言是不想讓東王府的大夫過來。畢竟她跟楊秀秀都沒有進東王府的門。韓健微微點頭道:“那怎麼也要把大夫請過來。”
韓健說完,出門去對外面候着的侍衛交待兩句。侍衛匆忙去了,纔不多時,大夫已經請來,知道是官府中人請上門,大夫看上去也是慌慌張張,到了寧繡言處,大夫也只當韓健是個在外面養女人的官家公子哥。
“……這個……病情很嚴重啊。”大夫最後只是有些驚訝道。
“到底是何病?”韓健問道。
“氣鬱傷身,大概……大概就是如此了。”大夫一臉深奧的模樣。彷彿是告訴韓健一切聽他的就沒錯。可韓健發覺得這是個庸醫,但也明白,這大夫畢竟不清楚來龍去脈,也不敢妄下心病的診斷。
“你那勞煩大夫開藥了。”
韓健說着,與大夫一同出來,讓大夫寫了藥方。韓健又讓侍衛隨之去抓藥,之後韓健卻留在廳堂中,道:“明天搬去新的地方。那邊已經收拾好了。”
“嗯。”寧繡言只是微微點頭,她對物質的要求並不高。至於住在何處也不是很在意。
韓健回到楊秀秀出,楊秀秀仍舊在安睡着,韓健拉一張椅子坐在牀榻邊,看着楊秀秀,越看越覺得好像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也許是他以前沒想過與楊秀秀在一起的關係,這個女人一直很要強。要強到連她的身體和名譽都可不顧的地步,當初帶着一家老小到江都,現在又是帶着一家老小回來,似乎她這一生都是在爲安平郡王府而活。她自己的事,反倒沒那麼重要了。
“咳!”
正掌了燈。楊秀秀突然咳嗽一聲,緩緩睜開眼,卻是見到韓健的面容正在牀邊看着自己。她沒有人惡化反應,反倒是緩緩提起自己的手想揉揉眼睛,確定眼前看到的是真實還是病重的幻影。
“你作何?”韓健不明就裡,問道。
“你……”楊秀秀這才確定這個不是影子,而確實是韓健本人,楊秀秀雖然在病中,身體卻噌地起來,然後將身體縮在牆角,道,“你……你作何?”
韓健一看就知道她對自己有多麼牴觸,輕嘆一口氣道:“你是我的女人,你患病在身,我來看看難道也不行?”
楊秀秀想說什麼,但劇烈咳嗽起來,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韓健道:“一會進過藥,送你回安平郡王府。”
“你……你送我回去?”楊秀秀臉色很難看。
“怎麼了?難道你以爲我會送你回去之後當着你家人的面對你做什麼不成?你放心,陛下那邊已經鬆口,不再讓你去與陸家聯姻,現在你回去,也不會有人去打攪你。”
楊秀秀怒視着韓健,好像在說,如今我都被你強佔了,你只要不去打攪就行了。
正說着,寧繡言已經親自將藥端了過來,給楊秀秀喝,楊秀秀卻執意不靠近過來。
“跟誰爲難也別跟自己的身體爲難。要是你不想看到我,我出去就是。”韓健說着,果然起身到外面去。
過了很長時間,才聽到開門聲,原來楊秀秀已經換過一身衣裝,在寧繡言的攙扶下從裡面出來。
“外面馬車已經備好,隨時可以走了。”韓健回過頭看着很虛弱的楊秀秀道。
“嗯。”
楊秀秀想快步往門外走,卻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寧繡言看了韓健一眼,一路扶着楊秀秀到外面,上到馬車裡,韓健卻是對寧繡言歉意道:“明日會有人過來幫忙搬家,這裡有些用度,你要添置什麼,由你自己做主。”
說着,韓健讓人把木匣拿過來,很沉的木匣裡面都是現銀,也省去寧繡言出去兌換銀子。
“主子。慢走。”
寧繡言對此也不太上心,畢竟她想得到的是名分,而不是良田美宅。
韓健心裡也清楚,以前他雖然做過許諾,卻也知道現在不是接寧繡言進府的時候。
韓健騎馬而行,與楊秀秀的馬車一同到了安平郡王府外。卻見裡面燈火通明的,好像一些人在院子裡。大冬天的,也不知是爲了什麼事,一個個好像都使不完的力氣一樣。韓健心想這是要出去找尋楊秀秀?畢竟楊秀秀要回來,也是他臨時決定,府裡的人不可能知道。
“我扶你。”到了地方,楊秀秀從馬車車簾探出頭來,卻是沒什麼力氣下車。
楊秀秀儘管不願接受,可也沒辦法。只能讓韓健扶着下車來,等下車,她自己也察覺到裡面的不尋常。
“大姐回來啦!”
也不知是哪個小子喊了一聲,登時原本有些喧鬧的院子登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着門口,韓健扶着楊秀秀進門來。就算有人想上前打招呼,也要考慮一下韓健的問題,因爲這裡沒人不認識這個就是如此執掌着朝廷大權的東王。
楊秀秀走到前來。看着院子裡一家人近乎是到齊了,她只當是韓健在送她回來之前。已經派人回來通知過。
“大弟呢?”楊秀秀突然覺得不對,因爲裡面少了一個。正是府中的長公子,也是她的長弟楊書。
幾個小的面面相覷,好像有口難言。
楊秀秀不理會,正要進正廳,卻見裡面有個人踉踉蹌蹌出來。楊秀秀見了也嚇了一跳。
“你……怎麼回事?”楊秀秀定睛看清楚,正是他的弟弟楊書,不過臉上和身上似乎都有傷,看起來也挺嚴重的模樣。
一旁有個老女僕上來說道:“小姐,大公子今日在太學院裡。與人打架,傷的不輕。”
“打架?”楊秀秀吃了一驚,但想到自己這幾個弟弟平日裡就缺少管教,而且喜歡胡作非爲,就也覺得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對於“太學院”的問題,楊秀秀卻是有些意外,因爲她很清楚,在她帶着一家人回到洛陽之後,她曾去禮部說過讓自己的弟弟進太學院的事,但被擱置了下來。主要因爲她連基本的學費都承擔不起,雖然是名門望族而且是皇族郡王府,她也知道現在自己多麼落魄。
“到底怎麼回事?二弟,你說。”楊秀秀在面對自己弟弟被打之後,彷彿也來勁了,身體上的病也被她拋諸腦後了。
這就是她的性格,一副不服輸的模樣。誰欺負了她的弟弟,她能讓人好受?
“是城東馮侍郎家的二公子,說我和大哥有爹生沒娘養。還說姐姐是狐狸精,專門勾引人,我們忍不住,就跟他們動手了,不過他們人多,所以……”
“那你怎麼沒受傷?”楊秀秀喝問道。
“我……我跑的快,大哥在前面頂着,所以……所以受傷了。”
楊秀秀一臉怒氣,但似乎也沒什麼能力去與人算賬。現在楊秀秀的下落雖然在洛陽還成謎,但坊間已經有所流傳,畢竟普通百姓和達官貴族也需要談資,而一個落魄的鳳凰也恰好是不錯的談資。外面流傳的傳言太多,以至於人們也分不清真假,連楊秀秀的家人都不知她去了何處,更何況別人去亂想?
“城東馮侍郎嗎?”韓健突然問了一句。
楊秀秀的二弟愣了愣,隨後肯定點了點頭。
“居然敢隨便傳一些謠言,敗壞安平郡王府的聲譽,如此家教,怎能配得上是京城的世家名門?”韓健說着,對身後的侍衛道,“派幾個人去,讓馮侍郎與他的二公子,親自過來道歉。”
“是,少公子。”侍衛領命,匆忙去了。
一時間場面有些尷尬,本來是孩子打架屁大點的事,一羣少年,也都是叛逆的年歲,現在居然要出動到東王府,事情也就小不了。
楊秀秀看了韓健一眼,卻見韓健對她一笑,楊秀秀將頭轉向一邊,咳嗽兩聲。
韓健道:“我扶你進廳休息。”
楊秀秀本想推開韓健,可見到一家人都在凝視着她,她竟然也沒勇氣去推開。最後也是任由韓健扶着她,一起進到廳堂中。
韓健扶她坐下,才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大姐,你這幾天……”一個年歲小一些的男孩想上前問,卻被年長一些的女孩給拉了一把。
女孩子大抵也懂事,也看得出東王跟她姐姐的關係不一般,這種問題當衆問出來,可能會壞她姐姐的聲明。
韓健道:“你姐姐還在生病中,回來之後也需要用心調養。另外讓人送了一些東西過來,看看夠不夠用。”
一些半大的孩子,聽說有東西送來,都跑出去看,連楊秀秀生病的事也不管不問了。那些女僕也不得不跟着出去,等人都走了,楊秀秀有些怨惱看着韓健,道:“你……準備收買我一家人嗎?”
“說什麼收買,都是一家人了。郡主你說是不是?”
楊秀秀氣的直咳嗽,她最要強,韓健這口吻讓她感覺自己的臉面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腳一樣,不住咳嗽也是因爲氣息不順暢。
“行了。”韓健上前幫她撫着後背,讓她的氣息逐漸平順下來,“生了病就少說話,陛下說,讓你進宮去謀個差事,幫陛下分憂。還是跟以前一樣,你自己來謀生,我能幫的也就只是這一些。”
“你這是在可憐我麼?”
“不是可憐,是憐惜。”韓健道,“雖然我現在給不了你名分,但你是我的女人,這點改變不了。”
楊秀秀身體稍微顫抖了一下,因爲韓健說到不能給她名分的問題。一個被人佔了身子的女人,卻得不到自己想到到的名分,她是那麼要強之人,這是她心病的根源。至於到底是否韓健強來的,就好像當初寧繡言所說的那樣,連她自己恐怕心中都沒有答案。因爲從開始,她就不能說對韓健沒有絲毫情義。
“至於緣由,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韓健沉聲道,“但你早晚會知。不過我與陛下有過約定,只要時機成熟,就會接你進東王府。”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楊秀秀別過頭,眼淚卻是不由流出來。
韓健與楊秀秀靜坐了一會,誰都不說話,不多時外面已經喧鬧起來,卻是馮家那邊的人,得知了東王親自讓馮家人過來道歉的事,近乎是舉家過來,已經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