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並未親自前去宮中招待女賓的地方,等到未時中,禮部那邊已經派人過來告知大禮的準備已經就緒。韓健馬上派人進皇宮內苑去知會楊瑞,讓楊瑞出來準備舉行大禮。本來他去寢宮很方便,但因今日是他與楊瑞正式成婚的大日子,爲了避嫌他也不能堂而皇之進皇宮內苑。
雖然楊瑞已經身懷六甲,不過舉行成婚的大禮還是以盛裝出席,也是怕楊瑞操勞,韓健沒有讓她會見朝臣的準備。二人會在延福宮內簡單舉行拜堂的儀式,將會有女官和一些朝中重臣來觀禮見證,一切就緒後便會送楊瑞回寢宮。
說是大禮,因爲時局不同,加上如今楊瑞身體行動多有不便,還是本着一切從簡的原則。等韓健和楊瑞一同出現在延福宮外,此時作爲女賓中唯一可以有觀禮權限之人也走過來,正是仍舊留在洛陽城即將成爲南朝女皇的蕭旃。
蕭旃作爲南齊的長公主,又曾是南齊的國使,禮部邀請觀禮的名單中特別提及,也經過韓健的特別準允。不過蕭旃卻一臉平靜之色,很適然,面對眼前喜慶的氛圍也有些冷眼旁觀的意思。她這兩天已經得知金陵城中發生了軍事政變,而她的母親和弟弟在這次的政變後便下落不明,也是她心中所擔心的。至於皇位之事,她倒是連想都沒想過,她也知道自己身在敵國都城之內,就算回去也不可能會染指帝位。
主持婚禮的是禮部尚書於熹,本來領尚書檯大臣顧唯潘最爲合適,但他本身與罕見有姻親關係,他的女兒也是東王的正妃,現在又是韓健與楊瑞成婚,他出席也顯得很低調。人立在一邊不言語,只是看着眼前大禮的舉行。
三拜九叩,好像是面見帝王一樣。不過這次卻是韓健和楊瑞一同跪拜。楊瑞跪,來觀禮之人也要跟着跪。只是立在最後的蕭旃不用如此拘禮,而她也只是立在一邊不怎麼礙眼。
拜過之後,在女官攙扶之下,楊瑞要先回寢宮休息。而韓健作爲今日的男主人要繼續留下來招待賓客。
等送楊瑞離開延福宮,韓健纔對顧唯潘交待幾句,讓顧唯潘先代他去招待來賓,而他也要留下與蕭旃談一些南朝之事。
人都走,延福宮內也只剩下韓健和蕭旃二人。蕭旃語色平靜道:“不知東王可有事?”
韓健微微點頭道:“公主想來而已得知了貴朝都城發生的事。對於令國主和太后之事,深表遺憾。”
蕭旃道:“東王又是何必?事情本就與東王你無關,不過是我朝人心不穩,內部權力爭鋒所致。倒是東王應該更擔心洛陽的形勢纔對。”
韓健沒想到蕭旃在這時候還能保持一國公主的風度,客居在洛陽一年多,蕭旃的改變也不少,但以韓健的瞭解,其實蕭旃也無時無刻不想早些回去,只是以前南朝人內部爭鬥的太厲害,她回去會無處容身。
“在下還得知一個消息。不日惠王會派人前來請公主回去繼承帝位。”韓健輕描淡寫道。
蕭旃一聽,眉頭不由輕蹙,這消息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震撼。南朝發生了政治事變已經令她很傷心,雖說她對自己的皇叔也就是惠王蕭翎並無太多的惡感,可怎麼說現在也是蕭翎在當政,蕭翎有什麼道理會請她回去繼承帝位?
“東王何處聽聞?”蕭旃道,“以我所知,如今金陵纔剛安定下來,一切尚無定論,怎的東王卻好像消息更靈通一些,難道是一些事早就知道?”
韓健笑了笑道:“公主切莫誤會。實際上……惠王並無繼承帝位之準備。眼下貴朝皇族已勢微,若然惠王不繼承帝位。怕也只有公主你最爲合適。惠王恐怕也是有藉此安定人心。”
蕭旃一時不說什麼,她還在思索這件事的可能性。對於她來說。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本來齊朝內部已經達成共識,一起派兵往豫州,趁亂想平定中原,誰曾想一向低調做人的惠王會率先發難?之後更是利用謝汝默急於復仇,把謝汝默逼上了死路。現在想起來,惠王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畢竟以惠王以往與世無爭的性格,不會走這麼險的棋。
韓健見蕭旃不語,續道:“確切的消息這一兩日便會傳到洛陽,公主若急着走,本王會派人護送,不過現在洛陽城外並不太安定,公主等到貴朝派出使節迎接方爲好。”
蕭旃不說什麼,她也聽出來,現在韓健說的也大概近乎於臆測,並不能作準。
韓健和蕭旃一同離開延福宮,蕭旃藉口身體不適也不再去赴宴,而是直接在宮女引路下離開皇宮回國驛館休息。
韓健則出去招待賓客,不過半個多時辰,韓健飲了一些酒便出來,問過一些軍政上的事,在確定城外並無異動之後才進到皇宮內苑,此時離天黑還有些時候,韓健到時楊瑞剛小寐了一會起來。對於楊瑞來說,成婚當日也不過很普通,她畢竟跟韓健也算的上是“老夫老妻”,現在不過是個形勢,她更在意腹中骨肉的安穩。
“夫君爲何如此早便過來?”楊瑞起身擺擺手,讓卉兒去倒茶,原本楊瑞穿的禮服已經放在桌上,楊瑞身上所穿的也只是原本的孕婦裝。
看了眼匆忙離開的卉兒,韓健扶着楊瑞過來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這才倒杯茶道:“外面的賓客自會有禮部和顧太傅來負責,不用過於擔心。”
楊瑞點點頭,接過韓健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道:“南朝之事,如今可有定論?”
韓健道:“惠王已經佔得先機,現在城中大致已定,除了西逃的朱同敬,謝汝默一黨應該已經分崩瓦解。”
楊瑞嘆口氣道:“卻沒想到是惠王能拔得頭籌,將來惠王卻不知如何應對我朝,若是他執意要出兵。我們也要做及早的防範。”
韓健點了點頭。
楊瑞又道:“惠王如今得勢,想來他登基爲帝也不遠了?”
韓健沒說什麼,他知道楊瑞問這話也是有試探性的意思。關於惠王的爲人。別人不知道,楊瑞應該是早就知悉。大約楊瑞也覺得惠王突然崛起內中有因,而在得勢之後,惠王登基爲帝固然是一種方案,但也許惠王會跟他韓健一樣挾天子以令諸侯,會扶植個傀儡皇帝也說不定。
“瑞兒以爲呢?”韓健並未將司馬藉之前來信所告知的事如實相告,他擔心楊瑞會對蕭旃不利,到時候蕭旃將無法回去南朝。他對惠王和司馬藉算是有個承諾,就是要保證蕭旃在洛陽的安穩。這也算是對政治盟友的一種信任。
楊瑞微微搖頭道:“若是舊天子尚在,也許惠王會繼續擁戴舊天子,畢竟他是以勤王伐逆爲由出兵金陵,很多人也是因此而相隨。可若是舊天子不在,無論是死還是爲人所挾制,似乎也只有惠王登基一種選擇。除非……”
楊瑞說到這,卻是停頓下來,好像故意不說,等韓健接茬。
“除非南朝長公主回去,繼承帝位?”韓健道。
楊瑞還是一嘆道:“也許是妾身多慮了吧。惠王怎會拱手將勝利果實交與他人?就算他肯。他背後所千思謀劃之人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現在惠王所代表的是太多人的利益,這些人不會容許一個對於平定南朝之亂無寸功之人竊奪勝利的果實。”
韓健心說楊瑞果真是帝王。對於一些事就算沒有絲毫所知,也能猜想出個大概。
他在從司馬藉那裡得知惠王不會當皇帝,而肯定會扶植蕭旃的時候,覺得是非常詫異,有些不能理解。就好像楊瑞說的那樣,蕭旃這一年多時間裡都等於是被軟禁在魏朝,朝中上下也沒多少人會對她信服,這樣一個無兵無權而且還是女人的人,怎能會被扶上帝位?但在一想。其實蕭旃無兵無權不正也是她的“優勢”?正是因爲她現在失去地位,惠王利用起來纔會更方便。就算將來惠王要廢了蕭旃自立也說的過去。
“瑞兒你爲人,若是南朝人真有意將永丹公主扶上帝位。我們是否該放人?”韓健突然問道。
楊瑞笑看了韓健一眼,道:“夫君這是在試探妾身?”
韓健笑道:“並無此意。”
“既如此,那妾身也就實話實說了。現在關鍵不是我們是否放人,而是南朝人到底怎麼想的,惠王一黨根深蒂固,當初謝汝默擁兵自重唯獨不敢對惠王有所怠慢,在朱同敬回兵控制了金陵形勢後,惠王更是一脈崛起。這樣的人,本身就有人脈和兵馬,擁兵自立也在情理中。”楊瑞突然像是想到什麼,續道,“但若惠王真的有別的打算,不準備自立爲帝,而是將永丹公主接回,倒也是我們與南齊人建立良好關係的開端。就算永丹公主回朝,她也不過是惠王手上的棋子,不會威脅到我們,她的歸去應當是對我們有利。但若我們執意不肯放人,那南朝還有足夠的理由大興問罪之師,到時也不好收場。”
韓健點頭,心中在想,看來楊瑞也並無強留蕭旃的準備。至於楊瑞現在是順着他的意思違心在說,還是真有此意,也說不準。
帝王的心思,有時很難猜測,韓健現在突然也想開了,既然有時候與楊瑞肯定有不同的意見,那就保留意見爲好。反正他做事也不是經常會去徵詢楊瑞的意思,彼此彼此而已。
正說話間,卉兒把熱水也端了回來,卻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洗毛巾給楊瑞擦拭身體。
現在雖然是三月天,可畢竟洛陽地處江北天氣還很寒,楊瑞腹中又有孩兒,不敢隨便沐浴。楊瑞道:“時間尚早,夫君且先稍候,妾身馬上就好。”
楊瑞到屏風之後,讓卉兒進去伺候着。韓健則坐在窗口看着窗外,外面的小宮女和小太監來去都很匆忙,畢竟皇宮正院那邊需要招待的人太多。宮裡本來人手就很緊張,遇上這樣大的慶典,近乎是整個皇宮的宮人都被調動起來。
“夫君在看什麼?”楊瑞從屏風後出來,見韓健獨自看着窗外發呆,不由問一句。
韓健道:“瑞兒,我且問你,若是現在有人伺機對洛陽不利,你我在宮裡,又有那麼多文武大臣在宮中,倉促之下無法應對該當如何?”
楊瑞白韓健一眼道:“夫君言下之意,是要離開皇宮出去以防萬一?”
韓健笑道:“我自然不會去。”
楊瑞道:“想夫君也沒那麼不解人意。今日怎麼說也是妾身與夫君大喜的日子,若是連這樣都不能留下來陪妾身的話,那妾身真覺得還不如不嫁。”
楊瑞笑着轉過身,一把將楊瑞抱起。也是因爲楊瑞懷孕,平日裡又很慵懶身子胖了許多,突然之間與以前的重量有些不同,險些沒抱住。
“輕一些,大的你不想要,小的怎麼也要關心一些吧?”楊瑞面帶幽怨說一句。
韓健抱着楊瑞緩步到牀榻之前,卉兒整理好東西從屏風後出來,見此狀況不由有些面紅耳赤,端起水盆便要出去。楊瑞卻是喝止一聲:“站住!”
“陛下有何吩咐?”卉兒嚇的顫顫巍巍低頭問道。
韓健也被楊瑞嚇了一跳,本來你情我濃的時候,突然被懷中的玉人喊上一聲,一些興致跟着也就沒了。
楊瑞卻是笑看着韓健道:“妾身如今身體多有不便,怕是不能好好侍奉夫君左右。反正卉兒也是妾身房中的丫頭,對於夫君之事多有了解,何不讓她今日代妾身好好侍奉夫君?”
韓健苦笑道:“你是帝王,今日乃是大婚之日,這麼做……怕是有些不合適。”
“妾身不介意,反倒夫君你介意起來?若然如此,夫君是否該回去把身邊的女人都休了纔是?”
見到韓健面露尷尬,楊瑞不由抿嘴一笑道,“妾身只是發發牢騷,夫君切勿見怪。卉兒,還不過來?見你小丫頭也快長大了,心眼也多了,今日便遂了你的心願,讓你將來有個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