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廷夏幫韓健平息張行軍中生變,再到韓健將他派領兩萬兵馬北渡黃河,韓健已經有近兩年沒見過蘇廷夏。這兩年時間裡,蘇廷夏在北方鬧的是轟轟烈烈。是他將北王府在北川城以南的防線全數擊潰,也是他兵圍北川城,又是他帶兵過北關進入到渤海,將渤海鬧的天翻地覆,甚至令新羅對魏朝臣服。而後領兵打西王府,他也算是居功至偉,但到頭來他也是受非議最多。
無兵無糧,只是給了他兩萬人馬,還有一個便宜行事的權力,他便完成了兵馬擴充以戰養戰,去的時候是兩萬兵馬,回來卻給韓健帶回了十幾萬大軍,到最後真正被東王府幾次收編下來,也得六七萬兵馬。這樣的作戰奇才韓健也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蘇廷夏身上所背的那些非議和惡名,說到底原本是屬於他的,只是被蘇廷夏代領了。
“東王殿下。”蘇廷夏還是行禮,禮節上沒有多少恭敬,只好像是平輩論交。
韓健擺手示意讓隨從退下,這樣他可以與蘇廷夏單獨說話。蘇廷夏一臉鎮定自若,面對韓健走上前來,他也感覺到韓健來者不善,但若是韓健要對他下手,不會等到皇宮賜宴結束。或許韓健也會將他軟禁,只要他不死,別人的非議將會持續存在,一些原本應該會安在東王府身上的罪名就會嫁禍到他的頭上。
“安定侯得勝歸來,陛下甚爲欣慰,已在城中爲你賜下府邸和奴婢,安定侯只管先靜養些時日,之後自會再有派遣。”韓健道。
蘇廷夏再施禮,韓健話說的客氣。他自然也就沒有辯解什麼的必要。他的非議也是他自找來的,從他帶兵搶掠開始,就已經料到有一天會遭來話柄,也會爲東王府所棄。現下東王府並未對他加以棄用,而是留下他仍舊爲東王府效力,只是被剝奪了軍權。但仍可在京城中行走沒有剝奪他的自由,他感覺也像是被優待了。
但一介領兵在外叱吒風雲的將領,突然成爲洛陽城裡無所事事的閒人,這種地位的反差他一時又怎能輕易接受?若非韓健在關中一戰擺了他一道,令他將兵馬折損過半,或許也有與朝廷對抗的資本,但現在就只能忍氣吞聲,甚至面對韓健也要擺出無所謂的模樣。
沒有太多的話說,韓健也只是禮節性跟蘇廷夏說了幾句。隨後韓健親自給蘇廷夏委派了差事,蘇廷夏將會以兵部尚書的官職來負責前線戰略上的統籌。但實際也跟虛職一般,並不負責真正的作戰方略和指揮調度,就連京城的防務他也沒有插手的權限。
蘇廷夏也無何怨言,只是把領兵的兵符交出,再者出皇宮,在他所帶回的一些隨從護送下回府而去。
韓健直接回東王府,在他出徵在外這些日子。洛陽城一切都安定,原本韓鬆氏擔心楊瑞會趁機收權。本來楊瑞的確有機會這樣做,但她也許是刻意爲避嫌而不引起韓健的誤會,再加上即將分娩,還有身邊無太多可信任之人的緣故,到韓健回來,洛陽仍舊是相安無事。就連韓鬆氏也未在他離開後太多去針對楊瑞。
韓昭氏原本在潼關準備回洛陽,但得知林詹北上,她也不得不去西都和長安城幫韓昭氏整頓軍務。在東王府兵馬攻下關中之後,留守關中的是韓崔氏,雖然韓崔氏所部是一支整合軍隊。但在完成對西都和長安城的佔領之後,軍中秩序井然,地方很快恢復了平靜。就連原本隸屬於西王府治下的地方官,大多數也投奔了朝廷,朝廷也兩次下敕令到地方,規定地方官只要擁護朝廷的,暫時都會留任。
回到東王府內,雖然韓崔氏領兵尚且未歸,但整個家裡卻是喜氣洋洋。韓健遠征歸來,西王府平定,如今東王府已經控制了北方大多數的領地和兵馬,韓健已經成爲魏朝無冕的帝王。而顧欣兒等人卻並不太在意這些,韓健能平安歸來纔是一家子女人最爲關心的。出征在外三個月,韓健回來之後有更多時間去陪身邊的女人。
家中家宴,還沒等結束,韓鬆氏已經在說韓健晚上要去陪誰的問題。韓健身邊女人越來越多,在開始時韓健基本還能保持公平,但隨着他公務的繁忙和這次的出征,回來之後再不是單純的輪流去陪顧欣兒她們,韓健也必須拿出更多的精力纔會令後院安穩。
不過當晚韓健還要辦一些公事,要到晚一些才能回來,吃過晚飯之後韓健便要往軍所衙門去。
到軍所衙門,等待他的不是各級的將領,現在東王府的將領多數都派遣在外,要麼跟隨韓崔氏和韓昭氏在關中,要麼隨林詹在北川城和北關,韓健要見的,也是剛從關中回來的洛夫人和李雲,這兩個西涼舊部派系下的女人。
關中一戰,看似浩大,但整個戰事來說屬於波瀾不驚,東王府這面折損最重的莫過於蘇廷夏所部,而西王府的潰敗則完全來自於內部的變亂。隨着朝廷旗號進入到關中,很多地區的守將和地方官都是主動獻降,到最後,關中之戰所發生激戰的地方也不多,激戰也多是西王府軍中叛亂之後的亂戰,於東王府一邊無太大損失,反倒令東王府可在戰後收編到相當數量的西王府舊部。
到八月初時候,原本西涼舊部的屬地,有三名地方郡守和鎮撫使都投靠朝廷,西涼舊部領地內並未發生變亂,原本西涼舊部西支的人馬,還想趁機奪回政權,但很快被地方守備軍彈壓下去。但韓健畢竟曾經有過要爲西涼復國的意思,雖然洛夫人和李雲在這次的關中之戰中所立下的功勞不多,爲她們所刺殺的將領只有區區幾人,而且在情報刺探方面也很滯後,但在戰事結束後,她們還是第一時間返回到洛陽來向韓健邀功,其實也是試探韓健是否真的會履行當年的承諾。將西涼國單獨劃出。
在韓健看來,明顯是洛夫人和李雲有些癡心妄想,但他還是會見了這二人,卻是在軍所衙門這等很正式的地方。
“……關中一戰,你們二人做的倒也是不錯。”韓健先是給了洛夫人和李雲定心丸,雖然不至於說將西涼舊國的領地所歸還。但至少在論功請賞上也會有她們一份。
“都是少公子指揮有度,妾身不敢居功。”洛夫人一臉恭謹道。
“夫人過謙了,這次江都兵馬助朝廷平息賊逆,你們也算是立下功勞,在請功冊上本王也會記下你們一筆。”
韓健話說的很輕鬆,洛夫人和李雲卻是對望一眼,她們很想問韓健關於西涼舊地歸屬問題的,還有韓健之前讓她們去代爲掌管西涼舊地的政令是否還有效,這是她們爲東王府效忠的基礎。雖然名義上是這麼說。但就算是韓健不準備把西涼舊部單獨劃出來,她們也不敢有怨言。
二人雖然手底下都有一羣效忠之人爲其辦事,但畢竟是女流之輩,在西涼滅國二三十年間,就算有幾支成型的西涼國舊部兵馬發起抗爭,到最後都被平息,現在光靠她們兩個女人的力量,想從東王如此梟雄手上將西涼舊地討回去。連她們自己都覺得太過不現實。
洛夫人和李雲當着韓健的面不敢問,韓健卻先說道:“你們二人難道就沒別的事問?”
洛夫人畢竟跟韓健的時間也算長。對韓健性格多少有些瞭解,韓健屬於那種說到做到的,不至於會賴她,但之前韓健也說過,會按照她們的功績來判定是否會兌現諾言,現在她們自問在這次平定關中的戰事中。並未起到太大的作用,甚至都不敢提討回西涼舊地之事。
“少公子,如今關中之地,還有陽關以西之地,都是剛剛平定。人心不穩,不知東王可有何安排來安地方之民?”洛夫人言外有音道。
韓健微微冷笑道:“關中地方都歸順了朝廷,如今也無亂黨鬧事,就連原本西涼舊地的將屬,也都歸順了朝廷,夫人你這句人心不穩,恐怕是有些危言聳聽了吧?”
洛夫人緊忙行禮道:“妾身並非此意。”
“管你是什麼意思也好。本王知道你們想說的是什麼,關中一地,你們是立下一些功勞,但若是將陽關以西的西涼舊地歸還,你們自問可有這般的功績所能受得起?”
洛夫人和李雲都有些慚愧,爲東王府辦事,她們也算是小心謹慎。原本在她們看來已經是強大無比的西王府都已覆滅,整個北方已經唯東王府馬首是瞻,現在就等於是把自己賣了什麼也換不回。
“不過……”就在洛夫人和李雲感覺大失所望之時,韓健突然話鋒一轉,“西涼舊地本就爲西涼之人所有,本王也考慮上書朝廷,將西涼舊民或從關中遷回,以封地形勢重設西涼王,代朝廷管轄一方。”
洛夫人和李雲心中心中又有了些期待,洛夫人緊忙問道:“不知東王可有人選?”
韓健道:“本王乃是東王,將來西涼之地的主人是西涼王,同爲朝廷謀事,本王就算有人選那又如何?一切還要等陛下的聖旨。你們也別覺得本王是刻意敷衍,這麼說吧,就算本王做不得主,但眼下能真正爲朝廷鎮守西涼之地之人,也不過是夫人和公主二人,一個有財有勢,而且爲本王幫手。朱餘公主,你畢竟有西涼李氏皇族的血脈,能得西涼百姓的擁戴。”
洛夫人和李雲原本已經冰釋前嫌,準備一心從韓健這裡爭取到屬於她們的東西,在聽到韓健的話之後,二人對望一眼,目光中又充滿着敵對和仇視。韓健的話也等於是說,還是會扶植她二人去管理西涼舊地,甚至扶植她們做西涼王。但還是隻會選擇她們當中一人。
原本洛夫人早投奔東王府,自以爲不會有何障礙,但她最大的對手李雲,畢竟是西涼的舊皇族,在西涼舊地的號召力非她一個商賈女子可比。現在她們若想得到韓健的絕對支持,就必須要將對方打壓下去。
韓健再道:“既然本王要向朝廷提議讓你們來統轄西涼舊地,你們也需要人脈,在軍事上,本王不會提供太多的幫助,但在管理地方上,卻需要很多人手,你們便回去擬定名單,由本王上書到陛下那裡,再由陛下來定奪。至於你們所要用的,是曾經與朝廷爲敵的西涼舊部之人,又或者是你們的親信,全看你們自己選擇,但要切忌,這些人必須要有能力,否則本王不會向陛下爲你們遊說。”
“謝少公子。”
洛夫人自認爲背後有太多人手,她雖然與西涼舊部之人已經分道揚鑣,但現在東王府得勢,很多曾經誓要與她劃清界限之人,現在也看到她的地位不同以往,甚至主動向她投誠。她自問可以招攬不少曾經西涼舊部之人來作爲推薦的名單。
至於李雲,背後也有一些西涼舊皇族的支持,這些人以往或許對她不屑一顧,但現在涉及到讓她來當西涼王,再涉及到西涼舊地的權力劃分,那她就有足夠的自信爭取到更多人。
她們一邊在籌劃到底去爭取那些人,卻不知已經落進韓健的圈套裡。韓健就是想讓她們二人去爭鬥,令西涼舊部內部的人分化,雖然韓健也沒奸詐到非要以此來將西涼舊部之人徹底剷除,但韓健心目中西涼王的人選卻並不在這兩個老謀深算的女人當中,他要選也會選大西柳或者是小西柳,現在這對姐妹已經全心全意替她辦事,而且在近兩年的戰事中,大小西柳所立下的功勞可不是洛夫人和李雲能相比。只是韓健不想讓這對姐妹脫離他的掌控,若西涼之地鬧出混亂,非要人去主持大局的話,韓健也實在想不到比大西柳更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