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這同鎮上籤的商業合同,昨天才報到的黃副鎮長登時認真起來,拿起早已看過成竹在胸的合同配合着正仔細讀合同的樑振邦斟酌起來。
彷彿剛纔那個還和劉一流嬉笑的小青年就不是他一般,樑振邦暗暗點頭,這個公子哥兒想來家世就不一般,難得的是他並不翹尾巴,還具有他應該具有的能力,有這樣一個下屬,比他自己預想中要省事許多。
黃逸進入副鎮長的角色,也不管對面兩位目前還算是虛職的老總是自己同學事實,自然也忘了自己還是“神農天然水公司”的股東之一,確切來說,當他知道自己要走體制內那一天,股份的事他就跟方小勇協商過了,轉到他姥爺名下。
所以就現在來看,他嚴摳字眼拼命給鎮上爭取最大利益,完全符合大義滅親的條件。
作爲初次踏入商界的方小勇,自然也要爲自己爭取最大利益,於是,爲了一個解決附近村裡勞動力最少要達到多少就能享受多少稅務減免的問題,兩個人你來我往爭得是好不熱鬧。
劉一流悠悠然的喝着茶,看着二位老友爭得面紅耳赤,不由有些笑意,兩位老同學畢竟還是年輕了些,要再過上十幾年,他敢保證,同樣一件事,他們處理起來可以不帶絲毫煙火之色,但卻能達到同樣的目的。
不過再轉念一想,這可不就是因爲年輕嗎?沒有那個不經過歲月的積澱就能一步登天不是?自己只是因爲多了十幾年的生活閱歷,才能如此超然的看待自己這些和自己同齡的同學們,要是以前同樣年齡的自己,恐怕比他們這表現還要更加不堪。
側眼看去,樑大書記彷彿沒看到眼前這兩個年輕人激烈的辯論,如老僧坐禪古井不波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合同,彷彿合同上寫着一篇極其優雅的散文極奪人心神一般,讓他深深沉浸其中。
老狐狸,劉一流心裡冒出三個字,這完全是看我們倆同學自相殘殺,然後就等着我出面平衡,最後他再出馬,一舉獲取最終的勝利。
“老狐狸”樑振邦感應到劉一流掃過來目光,終於擡起貌似被合同深深吸引一直低着細看的目光,看到劉一流悠悠然的品茶,任由兩個同學激烈爭執。這個小狐狸,樑大書記在心中也重重的下了斷語,你再不識相點兒去滅火,老子出馬就會要你好看。
眼神交錯之間,一大一小兩隻狐狸皆面無表情,只是,發出眼神的部位褶皺偏多的那位因爲佔着有個漂亮姑娘的優勢,顯然要更強勢一些。溝壑一多,那歲月的滄桑更現,無時無刻不提示着那頭小狐狸,再不主動往我這坑裡跳,你就要倒黴,倒大黴。
小狐狸因爲心懷愧疚,心理防線瞬間被歲月擊潰,誰讓他傷害了人家女兒的,再不聽這位主的,看門的那位不是很着調的老頭兒要是知道了,會不會連大門都出不了?
“咳咳”輕咳一聲,“得了二位,別演戲了,梁書記可看着呢,趕快把事兒解決了。”劉一流善意提醒,凡事不能表演太過,你倆至於爲了吸收80個村民還是85個在那兒青筋直蹦臉紅脖子粗的互相喘大氣嗎?
“嘿嘿,你看出來了,我說你丫的咋一點兒兄弟之情都不顧了呢,看我們倆吵,都不來上來拉個架,勸個和呢。”黃副鎮長有些訕訕地問道,難道自己真是沒有表演的天分?不會啊,剛纔自己都入戲很深那,要不是劉一流提醒,自己都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就爲了鎮裡的利益必須讓老大這個奸商吐口血。
方小勇有些無語,這兄弟完全不按昨晚兩人商量好的劇本走啊,裝着裝着就搞的跟真的一樣,爲了五個人的名額就是不鬆口,自己那會兒一口血差點兒都噴他臉上,要知道,你的錢,不,是你姥姥也在我這兒有投資的好吧。只是,這話咋想咋都這麼彆扭呢?你姥姥的。
樑振邦一陣莞爾,他要是把剛纔這兩位演戲爭來爭去當了真,那他這些年官場裡打滾可纔算是白滾了,那是真的要滾開才成了。用屁股想都能知道,一個初來乍到的副鎮長,對鎮裡的幹部羣衆沒半分感情,爲屁大一點兒事兒就跟自己同吃同住了四年的同學吵的不可開交,換了是你,你信嗎?
“得了,也別爭了,這合同我也看了,論感情,投資方是我同學,錢來的不容易,裡面還有我二十萬,那也是我風裡來,雨裡去,辛辛苦苦二十年掙的。”做生意如同一場戰爭,示敵以弱一直是劉一流克敵制勝的法寶之一。
“嘔~~~”黃逸做嘔吐狀,無恥啊,這才叫真無恥,完全是睜着眼說瞎話,臉壓根就不帶紅的,辛辛苦苦二十年,難不成你從一出生就開始掙鈔票了?還風風雨雨,我看你一直大太陽曬着從未經歷過風雨。
樑大書記端坐椅子上,毫不所動,嘴角掛着一絲冷笑,他就知道劉一流出場必然跟方小勇不同,一個硬一個軟,就想軟硬兼施達成他們投小錢賺大錢的目的,最後鎮上也只能跟着喝點兒湯,世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想從我這兒佔便宜,別說是未來女婿,就是親兒子也不行,鎮上現在實在是太缺錢了,要是再不靠自身努力造血,拖欠老師們的工資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兌現了。樑大書記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漫天飛舞的鈔票,滿眼都是朝自己伸過來要錢的手,自然不會爲劉一流這些博同情的小伎倆所欺騙的。
方小勇在內心深處朝劉一流豎起大拇指,學習了,學習了,怪不得人家都說想把生意做大,首先得把臉皮練厚,要能把黑說成白,要敢於指鹿爲馬,拿着煤塊兒就敢賣出金子價,國家不都說了嗎,黑色黃金嘛,這樣賣有什麼錯?正在侃侃而談的劉一流完全符合這一特徵,方小勇覺得劉一流以後要做不成大生意,老天都會不能容忍,遲早會下場雨表示自己眼淚流的。
好吧,我能說,在神農架林區,一年下的雨不計其數好吧,如果都爲劉一流而流,他是要被哭死的意思嗎?
“哦,說錯,是我父母辛辛苦苦二十年掙的,本來是給我娶媳婦兒的錢。”劉一流輕描淡寫的改正自己順口一說的錯誤,各種風淡雲輕彷彿剛纔那個一臉艱辛模樣訴苦的那個人就不是他一樣。
我靠,他比我適合當官,黃逸折服,就這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本事,去當領導是再適合不過了,空口說白話是他們必修的課程之一,劉一流絕對已經到了至高境界。
“嗯,投資商不容易,這個我們鎮裡都能理解,是不是?黃鎮長。”樑振邦根本不爲所動,跟劉一流接觸了這麼久,這小子胡攪蠻纏的本領他是早有領會,一定要警惕,別掉進他的陷進裡去就成。
“是,是,這個我們能理解,但這絕對不是你們得寸進尺的理由。”這會兒黃逸說這番話還真是站在盤龍鎮的立場上在說。
他知道這合同無論如何都會籤,因爲天然水水源在青峰山上,沒了這個根本,劉一流口中所說的那個“神農山泉有點兒甜”就純粹是個扯淡,也只有那裡純淨天然的山泉水纔有那麼好的口感。現在只是一個村裡得多少利益,鎮裡得多少利益,投資商又能得多少,大概的輪廓已經定下,只有些細枝末節還有分歧,根本不會影響合同的簽訂。
“好吧,從另一種感情上來說,我也是盤龍鎮青峰村的人,山裡的老百姓窮,鎮裡也需要企業創造效益並提供稅收,有了錢才能更好的爲老百姓服務,在梁書記這個務實勤勉的領導的帶領下,讓鄉親們早日走出貧困,過上越來越好的日子,我們辦企業也應該有這種社會責任。”劉一流話鋒一轉,又把自己擺在老百姓的位置上,順便小小的拍了一把老神在在的樑大書記的馬屁。
“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你就說說你們擬定的合同上面該怎麼修改吧,你要對得起你的父老鄉親,要對得起生你養你的家鄉。”樑振邦嘴裡也是各種高大上先堆上,臉上一片微笑顯得也是很享受心中未來女婿不是太露痕跡的吹捧,那個務實勤勉着實撓到了內心最爲自得的癢處。
“我看這樣,我們也別說強制性要安排多少人就業,我們公司要是做大了,那沒說的,大部分員工都要請我們鎮上的人,去別處請成本太高我們付不起啊。要是連工人都安排不了,那怎麼強求也沒用,說明咱們公司肯定離倒閉關門不遠了。”
“嗯,行,你繼續說。”樑振邦知道劉一流肯定後面還有話,而且這話說的倒是極有道理,公司要是沒辦好倒閉了,還怎麼按合同強制要求他安排鎮上的村裡的閒散勞動力,安排進去大家打麻將嗎?
“過了合同中約定的稅收優惠期,按照國家政策我們該交鎮上多少稅收,就交多少稅收,除此以外,每年我們拿出純利潤的百分之五出來,作爲鎮上的專項教育資金,用於老師待遇的提高和所有學生辦學條件改善以及伙食補助。賺一萬我們拿五百,賺一億我們就拿五百萬,黑紙白字,童叟無欺。”劉一流擲地有聲的說道。
“一流?”方小勇有些急了,這錢都還沒賺呢,就先答應百分之五出去了,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老大,晚點兒我再跟你詳談。”劉一流擺擺手,雖然未來有所變化,但大勢基本不會變,盜版以後比正版還先推出的神農山泉最終能賣成什麼樣,他心裡清楚。
劉一流重生之後的夢想是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後來是想讓自己的親人朋友過上好日子,到現在,他希望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夢想還是那個夢想,只不過能力變強,夢想也在被逐步放大而已,但其根本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