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四章 心結
“我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那樣。”碧菲茵有些痛苦地搖搖頭，“我就記得我當時很傷心，也很生氣，我就想要殺掉那些人……我爲什麼會那樣？我爲什麼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林風柔聲道：“傷心了，憤怒了，就發泄出來，這一點也沒錯。你不需要多想這個。”
碧菲茵悠悠地嘆了口氣：“不，你不知道的林公子。我跟着師傅修煉多年，一直謹記‘太上忘情’的心境，不爲外物所動，心中只有仁慈之念。可是我之前那所作所爲，簡直就是，簡直就是……憤怒和殺戮控制了我的心，我覺得我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我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看着她的眼睛，林風搖搖頭：“你說‘太上忘情’？人，又怎麼可能做到忘情呢？沒有了感情能算是人嗎？無論是喜、怒、哀、樂，那都是人的感情，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又何必要去忘情？”
碧菲茵道：“不，‘太上忘情’，就是我們追求的境界。蘭慈軒的功法，講究的就是心境平淡，不能有太多的喜怒哀樂，更不能有什麼愛恨情仇。”
“你錯了！”林風大聲道，“那不是平淡，而是壓抑！”
碧菲茵不由怔怔地看着林風。
林風繼續道：“菲茵，你不應該去控制自己的情緒，你越是壓抑它，它就潛藏起來。你的感情並不是真的淡漠了，只是被壓抑着，終究有一天它會爆發出來。你應該知道，你當時的哀傷和憤怒，那就是你的真實感情，你爲何不敢去正視它呢？”
“可是……”
看着她痛苦的樣子，林風也有些心痛，語氣變得更加溫柔起來：“你明明不是一個可以做到忘情的人，你爲什麼要勉強自己呢？無論是高興還是悲傷、無論是喜悅還是憤怒、無論是感激或者憎恨，那都是一個人正常的情感！是不應該被壓抑的！”
“不，不對……太上忘情纔是修煉的應有心境。可是我的心境失守了……”
“這就是你的心障的根源！正視自己的內心吧！就算你無法繼續修煉蘭慈軒的功法，又有什麼關係？人活着連最基本的喜怒哀樂都需要壓抑，這有什麼意義？就算你能修煉到羅天境界巔峰，甚至能突破成爲天尊，擁有開天闢地之能，那又如何？有什麼意義？”
“不，有意義的……師門訓誡，當拯救天下蒼生，只有實力提高了才能做得到。”碧菲茵還在堅持，但她的堅持卻顯得有些無力。
林風也知道很難勸說她，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秉承師門理念，並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服的。
但，林風也不想看到她這麼痛苦！
林風突然道：“你跟我來。”
“去哪兒？”
“來！”林風突然拉起了她的手。
碧菲茵有些慌亂，想要掙脫卻終究沒有掙開，就這樣被林風拉着，飛了起來。
林風帶着她在湖泊的邊上飛行，微風迎面吹拂着他們，衣袂飄飄發出獵獵的聲響。
林風帶着她，來到那三千村民的上空。底下的村民們也看到了上方的二人，他們仰起頭，揮舞着雙手，熱情地打着招呼。大家的臉上都帶着笑意，還有很明顯的祝福的味道。很顯然，那些人真的將他們兩個當做了仙侶。
“林公子，這樣不好。”碧菲茵又有些臉紅了，想要掙開林風的手。
但林風的手很有力，緊緊抓着她，她無力掙開——也或者，她根本就沒用什麼力氣。
“你看下面的村民，你看他們的笑容。”林風說道，“他們會高興、會悲傷，他們會憎恨別人，也會祝福別人。這纔是真正的人生，他們雖然只是平凡的人，但卻是完整的人。”
碧菲茵輕聲道：“可他們，並不需要承擔這麼多責任。”
林風又拉着碧菲茵，向遠處飛去。
“你看下面的城池，還有邊上的田野、牧場，你再看那些種植仙草的園子。這些都是我們天地門的人在這裡創造出來的。你知道嗎？我們不會去糾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我們是隻要想做，就會去做！”
“可是……”
林風拉着她，繼續飛向了遠處，一直飛到了盆地中間那大樹附近。
“你看這神樹，現在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它原本只是一個被埋在地下冰層的樹樁。它蟄伏了不知道多少年，最終頂破了上方的層層阻礙，回到了地面。你再想想那小樹枝，你想想它的生長。原本它只是多麼不起眼的一段小樹枝啊，可是隻要給它機會，它就會努力生長。它根本不會去想那麼多，它只知道生長。”
碧菲茵若有所思。
沉默了一會，她還是反駁道：“可樹是無心的，它沒有思想，所以她纔不會去想。”
“不。”林風搖頭，“樹也是有靈魂的，它不去想並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它只會順着自己最本源的心意，最自然的本能，那就是生長！”
林風拉着碧菲茵的手，飛到了神樹那巨大無比的樹幹上，找到了一個像是眼睛一眼的樹窟窿。他們來到這樹窟窿裡面，窟窿不大也不深，剛好夠兩個人站着。
林風輕聲道：“閉上眼睛，你仔細感受，仔細聽這大樹的聲音。”
碧菲茵聞言，真的閉上了眼睛。
樹葉和樹梢上傳來了“沙沙”聲，如果聽得更仔細的話，還能聽到樹幹生長時候，那細微的“咔嚓”聲響。豐沛的靈氣在周圍環繞着，充滿了生命力的氣息讓人覺得非常舒服。
“感覺到了嗎？這大樹很快樂。”
“是的，我感覺到了。”碧菲茵閉着眼睛，像是囈語一樣，“我感覺到了，它很快樂，它在生長。”
林風道：“直視本心，就會快樂。所有的心障本來都是不存在的，那只是因爲，自己給自己設置的障礙罷了。”
“自己給自己設置的障礙？”碧菲茵輕輕念着林風這句話，又一次陷入了思考。
林風也不再說話了，因爲沒有別的可說，也沒必要再說。他只是適當加以提點，幫助她而已，但歸根到底還是要看她自己。他相信，以碧菲茵的聰慧，終究可以自己破除心障的——他深信這一點。
碧菲茵的眼睛依然閉着，感受着來自於神樹的氣息。
在神樹的氣息影響下，人的負面情緒都會被驅逐，會有發自心底的安寧。她的表情漸漸放鬆下來，原本複雜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安詳。
不知不覺間，她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林風在旁邊，靜靜看着她。她的容顏清麗脫俗，依然那麼美。但此時的林風也心無雜念，只有純粹對美好事物的欣賞。
雖然他們都沒有說什麼，但林風知道，碧菲茵的心境正在變化。
“林風！”
突然一聲可怕的呼喊，驚醒了他們二人。
林風看到了，雨欣正氣呼呼地漂浮在他們面前，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們。而樹底下還有好些人也擡着頭，神情十分古怪。尤其是陳元和千謙兩人，完全就是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表情。
“哎呀……”林風又開始頭痛了。
他現在和碧菲茵兩個人躲在神樹的窟窿裡，還靠得這麼近，想要說兩個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也很難讓人相信啊……
林風撓撓頭，下意識道：“過去多久了？”
“什麼過去多久了？你還好意思問！”雨欣氣呼呼道，“又來了三千的人，你就把人家丟在那裡，他們說找碧仙子和林公子，找到我這裡來了！我才發現，原來你們躲在這裡，躲在這裡……氣死我了！”
“雨姑娘，這件事……”
“還有啊！小芸小萱還在口口聲聲吵着要見菲茵姐姐，我是磨不過她們。”
“我現在就去看看。”碧菲茵微笑，迅速向下飛去。
林風這才小聲道：“丫頭，其實我們剛纔什麼事都沒做……”
“你的意思，難道還想做什麼嗎？”雨欣飛過來，狠狠地擰了一把林風的胳膊，“快跟我回去，那麼多溫泉谷的村民，都等着你呢，現在沒空罰你！走了走了！”
林風聳聳肩，這丫頭也就是嘴硬心軟。
……
因爲那個溫泉谷內的東西，幾乎被韓天平的人完全破壞了，房屋毀去、田地荒廢。在林風的提議之下，那三千村民並沒有回去原先那個溫泉谷，而是在盆地內住了下來。
爲了防止以後再次發生類似情況，林風和碧菲茵商議之後決定，將白龍雪山各地的人，包括另外兩處溫泉谷的村民，也全部都遷移到盆地之內。
這些人，一共是五千多人，林風在盆地內劃了一塊小區域給他們。
同樣，碧菲茵還有小芸小萱兩個，也暫時搬遷到了盆地內居住。
不久之後，一座在湖泊邊上的小城鎮建立起來了。這裡生活着來自於原本白龍雪山溫泉谷中的村民們，比起那座十幾萬人的熱鬧的大城，這小城鎮顯得更加平淡、安寧。
這樣一來，白龍雪山所有人都已經集中到了盆地裡，在盆地強大的防禦下，可以確保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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