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華遙懶得理他,說:“搞個拘留萬一他鬧大了,對你們派出所也不好收場,不如先放了。我今晚就可以叫他身敗名裂。”
羅所長向那位警察吩咐了幾句,點點頭說道:“我給你們學校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
象京大學面積太大,區公安分局原是打算在裡面派駐派出所的,但學校領導認爲對校園影響不好,拒絕了這個提議,改由香樟路、紅櫻桃路、銀杏路三條街道派出所託管,分別負責西校區、東校區和南校區。
羅所長也經常和校方有業務上的聯繫,比如開辦防盜講座、女生防狼講座、治安知識問答等。
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說道:“田主任,你好,我是香樟路派出所的羅建平。下午這起案件,現在已經調查清楚,事實明瞭,證據確鑿,由於該案牽涉到貴校學生,我向你通報一下案情和處理結果。”
“好,羅所長,請說吧。”
羅所長咳嗽一聲,說:“今天下午三時,象京大學社會學系邀請社會閒散人員劉寶駒至一號禮堂演講,期間劉寶駒對學生惡意挑釁,言語極其惡毒,激起部分學生義憤,於是雙方發生爭執,在爭執中略有碰撞,劉寶駒額頭擦破一塊零點五平方釐米面積的油皮。這是具體的事情經過。處理結果如下,劉寶駒辱罵他人,是這次事件的主要原因,應負主要責任,由於後果並不嚴重,現決定進行批評教育後釋放。”
田倩文只氣得雙手直哆嗦,幾次三番想要當場摔碎手機,卻是捨不得,冷冷的問道:“這就是你們的調查結果?劉寶駒只碰掉一塊油皮,我明明看見他滿臉是血的!我們帶人進去的時候他還在被四個人圍毆。”
羅所長說:“經過驗傷和我們辦案人員的細緻勘察,發現那些血跡是劉寶駒自己碰傷的,不能賴在別人頭上,我們是秉公執法嘛,不能隨意污衊別人。”
“這個……那陳華遙幾個違法學生你們怎麼處理?他們毆打社會知名學者,理應從重處罰。”
羅所長糾正了田主任的說法,笑道:“陳華遙、陶強、楊超、何寶洋並不是違法,只是小小言語衝突,雞毛蒜皮般的事兒,要是你和你老公吵架也能叫做違法嗎?但他們畢竟碰掉了劉寶駒的一小油皮,我決定讓他們賠付醫藥費,此事就此結案。”
“賠付醫藥費?賠多少?”
“五元錢。”
“五塊?”田倩文失聲叫道,語氣裡又驚又怒,這年頭五塊錢剛夠一碗桂林米粉,你拿來賠付醫藥費?
羅所長非常認真的說:“田主任,你心裡一定有疑問,我也正好向你解釋一下爲什麼不多不少賠了五塊錢。是這樣的,劉寶駒僅僅擦傷一塊油皮,根據醫生鑑定,兩個小時後就會自行復原,但是我們本着人道主義的道理,給劉寶駒購買了一角錢一張的創可貼,足以應付他任何不危及生命的傷勢。”
“當然!我們讓陳華遙賠了五塊錢,就是整整五十倍!賠了整整五十倍的醫藥費你還想怎麼樣?難道你想吃龍肝鳳膽我也要買給你嗎?”
田倩文不由分說啪的掛了電話,一屁股坐下,險些心臟病發作。
劉寶駒被
踢出派出所的時候,手裡還傻乎乎抓着辦案民警扔給他的五元人民幣。到附近診所治療臉上傷口,縫了九針,花了五百多大洋。回到家裡對着鏡子怒視自己丑陋的面容,越想火氣越大,坐下來慢慢梳理心中頭緒,苦苦思索一番。
吃了點東西,登錄網絡博客賬號,當下妙筆生花,將自己今天在派出所的經歷添油加醋,寫得猶如地獄歷險記一般,那幾個警察罪大惡極,人人好似來俊臣,在審訊室擺下滿清十大酷刑,對自己嚴刑拷打,種種形態,險象環生。
鼠標輕擊,在博客上發表出去。
過沒多久,在網頁上點擊刷新,已經多了幾千條留言,劉寶駒驚喜交加,連忙泡了一杯熱茶,點開細看,好東西總是要慢慢享受的嘛。香樟路派出所,你們死定了。
“劉寶駒,你這個沽名釣譽之徒,欺世盜名之輩,誰信你就倒了八輩子的大黴。滾,騙子死全家。”
“劉寶駒,你就編故事吧,誰信你就是傻瓜。收了蘇國電器幾十萬做廣告,當我們眼睛瞎呢。”
“大家注意,劉寶駒逼奸象京熱點週刊女記者未遂,惱羞成怒打擊報復,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學者,詳情請點擊以下鏈接:三打不溜點坑你坑你點坑母。”
“象大學子怒揭劉寶駒真實嘴臉,知名學者利用網絡影響力要挾商家支付好處費五十萬!鏈接如下:……”
劉寶駒興致勃勃,如同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頭頂涼至腳底,急忙在留言區往後翻了幾十頁,幾乎全是憤怒的網民在責罵,偶有幾個辯解的聲音也馬上被淹沒到汪洋大海。
點開那個視頻鏈接,赫然便是今天下午演講被陳華遙指着鼻子叫罵的場面。
視頻畫面清楚,聲音清晰,陳華遙臉部加了馬賽克。拍攝角度很好,陳華遙指着自己一條條的反駁,然後翻出紙張宣讀那些醜聞,而自己倉皇失措,如同被剝了皮的老鼠。
尤其是搶奪話筒那一段,自己上串下跳,醜態畢露,臺下學生們歡聲大作。
到那名質疑者宣讀自己金錢交易的部分,引起了網民極大的興趣,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紛紛尋找線索。
很快,有人翻出劉寶駒當時和女記者那點破事,逐條分析解讀,竟無半點缺漏,完整還原事件真相。還有爲了錢而惡毒攻擊別人的事,前前後後數十起,涉及金額兩百多萬。
網絡的力量是無窮的,很多當事人現身說法,劉寶駒攻擊別人的事情純屬子虛烏有。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大。
到這個地步,基本沒陳華遙什麼事了。
劉寶駒事件曝光後,警方介入調查,關於他收取好處費破污競爭對手的行爲做了詳細取證。有關蘇國電器的事也被揭露出來,對蘇成涯造成不小的麻煩,這乃是後話。
回到家裡,小丫頭已經淘好米煮好飯,菜、肉也洗乾淨了,就等哥哥回來做菜。
小丫頭一段時間來離家出走,跟着陳華遙瞎混,年紀既小,人又聰明,已經逐漸接受陳華遙的生活方式,雖然條件比家裡差了千萬倍,倒也樂在其中。
按照當初的協議,家務活都由她來承包,兩個人住,活兒不多
,除了掃地洗衣買菜沒更多需要做的。
做菜由陳華遙負責,僅僅是因爲小丫頭實在沒有烹飪的天分。
曾經開始第一次見到陳華遙在廚房裡切切剁剁,鍋勺飛舞,狂香撲鼻,搞得好似一樁藝術,也動過一番心思,想要試學幾個菜譜好討哥哥歡心。
不料切出來的肉塊猶如七巧板似的忽大忽小,毫無規則,下到鍋裡不是焦了就是沒熟,吃在嘴裡彷彿象大農藥,再沒了興趣,陳華遙只好親自動手。
燉了個豬骨冬瓜湯,炒了個芹菜牛肉,蜜汁雞丁,簡簡單單三個菜上桌。夏荻蕤先給陳華遙盛了一大碗白米飯,自己舀了一小碗豬骨湯,放在嘴邊輕輕的噓氣。
“哥,我們昨天說到什麼地方了?哦,痛打副校長,繼續吧。你爲什麼打他?”
陳華遙夾了一塊雞肉送入嘴裡,又扒了口飯,說:“四年前我曾在象大入學,唸的是中文系古代漢語專業,有好幾位導師都是國內富有名望的教授,學識淵博,著作豐富。我入學的那個學期每天向他們學習文化知識,充實自己的內心,過得十分快活。”
“嗯?”
“當時學校有一個校長,四個副校長,田啓文也是其中之一,他原本是經濟學教授,升上領導層後逐漸轉爲管理工作,但也帶着好幾位研究生。”
“田啓文教授?”夏荻蕤說:“我爸逼着我讀工商管理的書,也聽過這個名字,他二零零四年發表在經濟學報的文章稱我國經濟總量在二零三零年之前無法超過日本,這個觀點最近一直被人翻出來嘲笑,不知和你說的田副校長是不是同一個人。”
開始的時候,夏荻蕤晚上入睡總要聽哥哥講公主王子的故事,無奈陳華遙不是那塊料,要說些建設精神文明的大道理,又或是屈大夫杜工部白司馬憂國憂民的詩文史話。
那種“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的論調,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如何愛聽?
最後陳華遙只好搬出自己的經歷,如何成長如何拼搏的故事說出來,夏荻蕤居然十分喜歡,禁不住深深沉迷,每天都要聽他講述,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開始只是晚上睡覺隨便聽聽,到後面,吃飯做事的時候也要聽了。
每日耳濡目染陳華遙的言行舉止,動不動出口成章,輕則以拳頭巴掌解決問題,重則致人傷殘,暴力到了骨子裡面,這種充滿無賴氣息的性格深深影響了小丫頭。
這天說到陳華遙高中時期不肯好好用功,高考落榜,在老頭子的壓力下復讀一年,最後以全市文科第三名的好成績考上象京大學中文系。
“我原本跟田啓文沒什麼交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不懂。那天我在辦公樓走廊聽到田啓文利用研究生論文向一位女生提出性要求,那個女的不肯答應,他就萬般威脅,如果不答應的話不但論文無法通過,也別想畢業,更不要說在象京市找一份好工作。”
“哥哥,什麼是性要求?”夏荻蕤眨了眨眼睛。
陳華遙頓了一頓:“呃……這個嘛,就是上牀陪睡覺了。”
人小鬼大的夏荻蕤笑道:“嘻嘻,我懂了,繼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