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友說在象京雲遊時遇見個小子,生具佛道魔三相,命硬可比金剛石,老衲原來不肯相信,今日一見,天下果然有如此奇人!”
陳華遙眼睛裡驟然精光閃爍,連四十瓦的節能燈也不能掩其光華,說:“你認得我?”
虛幻禪師道:“老衲今天心有所悟,料是有緣人來了,便出園走動,在慧明殿後聽施主解籤、辯論,俱是明理,有心相見。施主面相硬朗,伏犀貫頂,與李道友所說的一模一樣。老衲一眼就能認出,你就是我等了十年的有緣人。”
陳華遙更加驚奇了。
他十四歲那年曾在鄉間遇着一個邋里邋遢的道人,被一羣頑童跟在後面扔石頭,狼狽無比。陳華遙見這傢伙實在倒黴,於是喝止頑童,帶回自己家裡招呼,酒管足,飯管飽,家裡有什麼好吃好喝的萬萬少不了他的一份。
住了幾天,道人過意不去,提出要給陳華遙看相,一看之下不得了了,連喊三個“怪”字,說他生具魔相,命硬到天理難容的地步,若不懂得剋制,定然活不過二十五歲。
陳華遙的母親有點迷信,聽這老道一通胡說,也緊張萬分,央求他給兒子化解一番。老道琢磨着,一是感念陳華遙心腸好,二是見他血性沖天,只怕日後災禍不斷,三是看他的面目清癯,鼻樑較高,天庭飽滿,眼神深沉,面相“伏犀貫頂”。
古相書上所說的“伏犀貫頂”,指鼻樑骨狀如伏犀,直貫頂骨,具有這種面相的人雄才偉略、非凡賢明,寥寥無幾。歷史上始皇帝、魏武帝、明太祖都擁有伏犀貫頂的面相。
老道於是花費七天功夫,金針用壞好幾副,綿綿密密數萬針,給陳華遙右臂上刺了一幅岳飛像。
嶽武穆精忠報國,以一己之力而挽狂瀾,欲復漢家天下,只可惜功敗垂成,爲千年來最大的悲劇人物,死後封神,只有這等人物才能鎮得住陳華遙的魔相。
這件往事十分隱秘,除了自己父母和老道,從沒第五人知道。
眼下聽虛幻禪師說起,猛然想起十年前的往事,還有兩個月就到年底,自己很快就要二十五歲了,老道說的是真是假即將得到驗證。
他背脊一挺,嘴角掛着一縷微笑說:“原來大師是李真人的至交好友。”
“李道友說你血性太重,老衲今天還看到你的佛、道兩相,與魔相合爲三相,彼此互相牽制,互相沖突,來日必有大難。”
陳華遙忙說:“我目前就讀於象京大學,是著名的無神論者,研究社會體系的功力已臻化境,向來是不信鬼鬼神神的歪理邪說。上次被李老道刺青紋身,也是母親強迫,作不得數。你老人家就不用多說了,嚇得我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的。要不我們來聊聊當今社會如何使人民安居樂業吧?”
虛幻禪師不接他的話,說道:“佛家理論,信則有,不信則無,施主是受現代教育的大好青年,不過老衲猜測,施主二十歲時走向巔峰,然後逐步走低,困境已於三年前顯露出來了。”
陳華遙一下陷入深深的沉思當中,臉色變得僵硬,說:“大師的話沒錯,三年前因爲一件事
,我的體重直線滑落,到現在也沒能恢復過來,前幾天一秤,居然還瘦了兩斤。”
“敢問施主,這與體重有何關係?”虛幻禪師以爲他在開玩笑。
“不瞞大師,體重是我力量的標杆,體重越重,我能力就越強。二十歲時體重達到有史以來最高值,然後逐步走低,這是沒錯。”
虛幻禪師沉吟道:“老衲也知道現代物理學中說的多大的質量就產生多大的能量,不過人的能力是智慧、身體、社會關係、錢財、權位的綜合,施主這個理論不免過於簡單。敢問施主現在體重幾何?”
“只有一百九十六斤了。”
虛幻看他瘦瘦的排骨身材,只道不過一百三四十斤上下,當時就震驚了,道:“施主莫不是開玩笑吧?”按照常理,一個人的體重一般是可以從體型推測出來的,他這個答案明顯超出了常理的範圍。
“這有什麼開玩笑的?難道你們說的佛道魔三相就不是開玩笑了?”
“非也非也,以排骨身材坐擁近兩百斤體重……”虛幻禪師捻着白花花的鬍鬚,兩眼突然一亮:“法心靈感經上說的佛面道心魔軀,莫非就是你這種體質?”
“法心靈感經?佛面道心魔軀?”陳華遙越發摸不着頭腦。
虛幻禪師卻越看越是震驚,索性站起身來,對他細細打量,不住地口宣佛號,說道:“北宋仁宗年間,淮南風雷山覺生寺廣安大師精研佛理,結合我國道家沖虛圓通的學說和鬼谷門派理論,編撰法心靈感經,記敘了一百零八種奇人異相,伏犀貫頂排在第二位,佛面道心魔軀排在第三位,你二者兼備,這可奇了。”
陳華遙聽他說得神妙,頓時來了興趣,問:“排在第一位的是什麼?有什麼科學根據麼?”
虛幻禪師嘆了一聲:“可惜年月悠久,戰亂頻發,法心靈感經早已失傳,第一位異相卻是無人知曉。這佛面道心魔軀,歷史上也記錄有兩個名人,一是個北宋名將狄青,一個是我佛門名師,名諱卻是不便對你提起。”
“佛門名師?別搞得神神秘秘的,我知道你說的是誰。”
饒是禪師九十八歲高齡,淡泊名利的心懷,這時也被他激起好勝之心,微微笑着反問道:“敢問施主,這位名師是誰?”
“呵呵,李老道在我右臂上刺了嶽武穆,是爲我的信仰。十八歲那年我左臂上又刺了一個人物,是爲我的哲學。從此我的體重日益增長,在二十歲終於到達巔峰。這個人物,想必就是你所說的名師。”
虛幻禪師大爲驚訝,道:“不知老衲可否一觀?”
陳華遙左臂的紋身每次出現都要見血才能收場,不過對方是佛法精深的禪師自然另當別論。
“既然是大師所命,自當遵從。”陳華遙輕輕伸了個懶腰。
將灰色外套脫下置於椅子上,裡面是一件樸素無華的白色襯衫也脫了,整個人站在草堂中間雄壯的身軀顯露出來,深沉的膚色沐浴節能燈的光澤,寬闊的肩膀和長手長腿像是凝固的雕塑,充滿男性的陽剛之美。
虛幻禪師當先看到他右臂上氣吞山河踏破
賀蘭山缺的岳飛,“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十二個行草小字潦草狂放,熠熠生輝,氣勢一往無前。
在玄學當中,爲了祈福保平安,或者爲了獲得某種能力,鎮壓自身邪性,有人利用金玉等貴重金石製成小物件佩戴於身,有人請法師開光念咒加持。
西方基督教也有洗禮之說,請牧師潑灑聖水,做祝福之意。其他巫毒教、薩滿教刺耳穿鼻,身穿象徵部族圖騰的服裝,從上古以來就隱含着這層意思。
只是到了現代,人們纔將最主要的功能變爲審美好看,穿金戴銀無不是爲了美觀,已經很少有人記得當初人類開蒙的時候他們這麼做是爲了達到某種目的。
在這其中,紋身是歷史最爲悠久,最直接有效,也是最複雜多變的一種方法。
紋得好了自然與衆不同,紋得不好,跟狗身上生了癩瘡有什麼區別?
科學家曾在埃及北部一個名叫“古諾布”的小鎮上挖掘出紋身專用的青銅工具。在清理墓葬時還發現一位名叫“阿母尼特”的女性皇室成員木乃伊,身上帶有紋身印記。
考古學家認爲,這位身體布有神秘紋身圖案的木乃伊是古埃及皇室中身份尊貴的女巫,她的紋身具有某種目前還無法破解的魔力。
在亞洲,考古學家在中華的塔克拉瑪干沙漠發覺出古老的乾屍,證實早在公元前1200年的樓蘭古國巫師已經利用紋身意圖獲取某種能量。
但到了漢朝,紋身則變成專用的罪犯標誌。
陳華遙這幅紋身,圖案雖是西方畫技結合國畫意境創作出來,但紋刺技巧非常古樸,帶着某種明顯的意圖。
“好紋身,好字!”虛幻禪師的眼神移不開了,“也只有你才配得上這幅紋身。不過這字……”
陳華遙道:“這十二個字是我父親親手所書,老道原本不肯,我強烈要求他加上去的。”
“卻是爲何?”
陳華遙傲然道:“我要永遠牢記異族帶給中華民族的屈辱,總有一天我們的民族會重返世界之巔。那些歐美列強強加給我們的恥辱往事,只能用鮮血洗清。”
“阿彌陀佛!”虛幻禪師轉到陳華遙的左邊,只見他左臂皮膚光滑,空無一物,訝然道:“這是……”
陳華遙抓起拳頭提在半空,整隻胳膊的青筋暴凸,像是蚯蚓似的涌動,一時間,那高高鼓起的二頭肌也增大了三分,從肩頭至手肘的部位慢慢浮現出一幅華麗至美的圖案。
圖案只有青黑灰三色,卻像彩虹那麼絢麗。線條彎曲靈敏,構圖生動透徹,彷彿具有魔力一般。
“這是用鴿子血紋刺的吧?只有氣血翻涌時才浮現出來。”虛幻禪師一看之下連退三步,蒼老的面孔顯現出難得一見的泛紅,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果然是他,怪不得你說這是你的哲學。也只有這位先師才能讓你在佛面道心魔軀中超脫。”
“果然是大師,這幅紋身曾經令我體重大增,但是在三年前下滑,跌至現在的一百九十六斤。我看往後還得再瘦下去。”陳華遙笑着,手臂上的圖案逐漸隱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