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久歷陣仗，這種場面嚇不倒他，拿起景德鎮產的鎏金葫蘆青花瓷茶壺給每人倒了一杯明前龍井，笑道：“沒什麼沒什麼，聽聞陳主任、雷主任都是西區的大腕，威名遠鎮，就想高攀一下，認識認識。這不，特意請邵導牽線搭橋，以後我們公司開展工作也需要仰仗各位的大力支持。”
果然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多年，話說得漂亮，一句不提前不久的打砸事件。
“哦，這麼說李總很有誠意嘛。”陳華遙展顏笑着掏出六元錢的白樺樹給在場幾位遞上煙。
盧國茂擺手不接，客氣的說：“謝謝，我不吸菸。”心想跟這些個黑幫人物聚會，保不準香菸裡頭藏有k粉什麼的，一切小心爲妙。
“你就是不給面子了？”陳華遙臉色瞬間變得比南極冰冠的千年積冰還冷冽，餘下二人貓玩老鼠似的古怪笑容紛紛籠罩在盧國茂身上。
“對不起，我是真不會吸菸。”盧國茂打定主意不接這個茬。你們爲一個不聽話的選秀選手砸老子的車，潑老子家的油漆，現在還要老子請你吃飯賠禮，這算什麼？
李謙暗罵盧國茂不會來事，忙打圓場道：“陳主任，他真不會吸菸。我給大家準備了一份小禮物，還請笑納。”拍拍手，四名服務員捧着四個裝幀精美的木盒走進來，輕輕放在桌上。
陳華遙看也不看，杜隱橋順手打開了，裡面是黑黝黝的雪茄，每盒十支裝。
這是李謙託人在美國買的古巴產頂級雪茄，每支售價高達六十美元，特供給政府首腦享用的，普通人很難買到，一向是上流社會身份的象徵。據說精選每一年產的特級菸葉，由處女在光滑柔軟的腿上揉制而成。不過古巴少女皮膚黝黑粗糙，腿看起來很不乾淨，讓人沒有繼續往下遐想的餘地。
李謙本來打算飯局結束後根據談判情況送或不送，畢竟這種奢侈品來源渠道不多，但現在氣氛突然變疆，只好提前拿出來。
陳華遙一點沒看出四盒雪茄好在哪裡，不置可否，說：“不會抽菸就算了，大家都餓了，上菜吧。”
第一道翡翠雞腿菇煲湯是開胃菜。邵舟受了李謙重託，擔當潤滑劑的作用，主動起身爲主任盛湯，笑道：“陳主任，你們和天象公司有什麼誤會，我看不如算了吧，畢竟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少一個朋友不如多一個朋友。李總我很早就認識了，爲人很講義氣，道上朋友吩咐的，絕對兩肋插刀，眉頭不皺一下。”
陳華遙喝了一口湯，那副不陰不陽的標誌性表情浮現在臉上，說：“既然天象公司沒問題，那麼盧總這裡又是怎麼一回事？”
盧國茂仗着姐夫是葉氏財閥的人，怎肯服軟，冷冷說道：“你們不就因爲一個小小的選秀明星衝我來的嗎？簡單，七仙女有一個角色是她的！”要高傲的盧總說出這番話殊爲難得。
“呵呵，盧總說哪裡話呢。”陳華遙淡淡一笑，也不生氣。
李謙讓服務員開了兩瓶十年份的茅臺。
第二道菜是錦繡芙蓉穿山甲，上好的穿山甲裡脊肉煎至金黃，再和香菇、百合、龍眼、萵筍、黃精、枸杞一起炒，味道鮮香可口，色澤翠綠中襯托出金黃
色的肉塊，加倍誘人。穿山甲乃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嚴禁捕捉宰殺，李謙點這道菜頗費了一番周折，黑幫大哥不就喜歡講究排場嗎？這道常人見也見不着的佳餚一上桌，還不覺得大有面子？
“主任，請。這是錦繡芙蓉穿山甲，來，嚐嚐。”李謙得意洋洋的笑着介紹。
“穿山甲？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陳華遙等人臉色不善的放下筷子。
李謙還沒覺得氣氛在變冷，說：“是是，我特意託酒店從黑市販子手裡買來的，只花了四千塊，不算太貴。”
陳華遙吸了一口香菸，說：“這酒店還真是什麼菜都敢做。李總，我從來不吃野生動物，我手下的兄弟也嚴禁食用。阿辛，你讓猴子查查這家酒店什麼來頭，不行就封了它。”
“是。”
李謙二人臉色變了變，緊接着富貴椰蓉燉熊掌、麻花香酥烤鹿胎、一品鮑汁燴猴腦等諸色菜餚流水價送到，十幾道菜擺滿桌面，香氣撲鼻。
而陳華遙等人僅僅只是喝過第一道雞腿菇煲湯，剩下的一筷未動，三人就坐在桌前，面容冷峻的抽菸，不一會兒菸灰缸積滿菸頭。
客人不動筷子，他們也不好意思，只好陪着幹坐，盧國茂心裡可罵開了花：“裝什麼環保分子，你當你肩負着維持地球和平的使命嗎？”
“陳主任，菜不滿意？”李謙小心翼翼問道。
陳華遙叼着菸頭，斜斜靠着椅子，手指有節奏的敲打桌面，發出咄咄咄咄的聲音。
隨着這一陣陣平緩沉悶的聲音，包廂裡空氣陡然變得沉重起來。
看他年紀輕輕，貌不出衆，一個簡單的眼神、普通的手勢，竟形成這般威風，盧國茂甚至覺得他比葉氏家族的幾位老人還要霸氣外露。
“李總，你請我吃飯，我接受你的好意。但是我事先聲明過，必須嚴格按照國家標準，簡單的四菜一湯，邵導沒跟你說嗎？或者是，你想故意給我難堪？”
邵舟確實是對李謙說了，李謙沒放在心上，“這……”果然是黑幫人物啊，準備了這麼好的菜餚，六百美金一盒的哈瓦那雪茄也笑納了，還是說翻臉就翻臉。
陳華遙的聲音漸漸轉大：“我們國家正處於發展的初級階段，西部地區還有很多人捱餓，每個人爲了建設國家在艱苦的條件中付出犧牲，你們卻大魚大肉，肆意鋪張浪費，六個人的晚飯，搞出二十道菜，吃得完嗎？”
這都哪跟哪呀！李謙哭笑不得，忙用眼神示意邵舟。邵舟賠笑道：“這個……李總他們也是一番好意嘛。”
“好意？好意就是這些穿山甲、熊掌、鹿胎、猴腦？我雖然在居委會工作，沒什麼文化，但也知道如今生態環境惡劣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一隻穿山甲就能管幾十畝山林土地水土不流失。捕殺野生動物把它們放上餐桌，就是破壞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家園，將會造成不堪設想的嚴重後果！”
這幫小無賴太小題大做了吧？盧國茂只道他們借題發揮，笑笑，夾起一塊熊掌送入口中嚼了幾口吞下肚子，說：“如果我們不殺它們，它們也會被別人所殺。既然已經殺了，不吃掉就太浪費了，來，請！”
杜隱橋搖搖頭，緩緩從腰間抽出一把烏沉沉的摺疊式小刀，長臂一揮，刷地剁在桌面。
頭頂燈光照射下，那把小刀連柄長約三十釐米，刀身細長尖利，刀背有一個傾斜的弧度，刃口閃爍妖異的光芒，不知用什麼材料打製而成。
這是二零零九年“血洗骷髏團”事件後委員長賜給他的小刀：暗黑啄木鳥！
聞名整個南方黑道的骷髏團二零零八年在中海市被朱雀集團打垮後，全體轉移到象京市發展業務，又被剛剛崛起的螃蟹委員會血洗了一次。
委員長十年來共收集有七把小刀，在長達十年的街頭拼殺歲月，丟失了其中三把小刀，另外還有三把分別送給蟹委會立有大功的成員，剩下一把自己收藏。
得到委員長贈刀是一種殊榮，這種殊榮連雷辛也不曾獲得過，無數成員爲此夢寐以求，因爲這把兇器曾經見證了陳華遙在艱難歲月的奮鬥。
李謙二人看到刀子便是一驚，盧國茂的筷子停在半空縮不回來。
杜隱橋推了推眼鏡腿，這才斯斯文文的說道：“委員長說了不準吃野生動物，不管生的還是死的，你沒聽到？”那表情好像是一個靦腆的大學生，但是眼神中刺骨的寒意，盧國茂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把刀子捅進自己脖子。
“愛護大自然，從我做起，從你做起，從他做起。”陳華遙將菸灰缸裡的五六枚菸頭嘩啦啦倒進紅酒焗乳鴿的菜盤裡，說：“諸位沒和我們蟹委會打過交道，沒關係，這下你們見識了。盧先生好像很餓，很好，請你把它吃完。”指指那盤加了特殊作料的菜餚。
盧國茂臉龐驟然漲得通紅，啪的起身叫道：“你們這幫無賴不要欺人太甚，請你們吃飯是給你們面子，不要以爲在象京可以胡作非爲！知道葉家嗎？葉國棟是我姐夫，要收拾你們易如反掌！”
杜隱橋靦腆一笑，拂了拂額前略微凌亂的髮絲，隨即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盧國茂氣息一滯，正待掙扎，眼前已出現一柄小刀，銳利的暗黑啄木鳥刀尖正對着自己的眼珠只剩一毫米距離，頓時動不敢動，冷汗順着太陽穴淌到下巴。
李謙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保安，保安！”
雷辛吊兒郎當的攔住他的去路，笑道：“李總稍安勿躁。”包廂隔音效果很好，即使吵得再大聲外人不會聽見，沒有按鈴服務員是不會進來的。
陳華遙雙手下壓，說：“邵導，李總，不好意思，大家請坐好，這次不是針對你們。我們居委會秉承和諧發展、互相促進的理念，是一個友好的居委會。但是我們也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主、主任，這、這不太好吧……”邵舟也被嚇壞了，囁嚅着說道。
陳華遙走過去，仔細打量盧國茂扭曲的面孔，口吻眨眼間變得極爲陰險，說：“許蘇杭是我馬子，聽說盧總要潛規則她，我很期待，嘿嘿嘿嘿……”
盧國茂腦海一下成了空白。李謙、邵舟同時做聲不得。
這下玩大了。天下大仇有二，一曰殺父之仇，一曰奪妻之恨。女朋友不是妻子，但是跟妻子的性質差不了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