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在十六歲的時候,便已出落得花容月貌,惹人喜歡。當時,正值宮中大選秀女之時。哎。老夫一時受人矇蔽,便……”說到這裡,歐陽家主搖頭苦笑了一聲,臉上滿是悔恨之色。
不過,一旁的呂恆,卻在聽到這番話後,微微皺了皺眉。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低着頭嘆氣的歐陽家主。
隨後,他站起來,伸手拉扯了一下身上的長衫,眼裡閃過一絲無奈之色,對歐陽家主道:”歐陽先生仁慈,呵,呂某佩服,告辭!“歐陽家主頓時臉色微變,急忙站起來,說道:”呂公子,這是爲何?“呂恆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不爲何呀,在下爲歐陽燕能有歐陽先生這樣的父親,感到滿足。僅此而已,不過,在下另有要事,便不在此多留了!”
歐陽家主看着呂恆眼裡閃過的那絲瞭然一切的神色,心裡頓時生出了一絲尷尬之極的感覺。他臉色變了變,最終嘆了一口氣,神色垮下來,苦笑着承認道:“呵,是,老朽的確是有些虛僞了!”
他嘆了一口氣,隨後擡起頭,目光真誠的看着呂恆,點頭道:“是的,當初老朽送燕兒入京,的確是有私心的。只是,只是,老朽怕公子瞧不起,便……”
呂恆神色不變,仍舊是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他。
“哎,老朽枉爲人父啊!”歐陽家主自嘲的笑了笑,罵着自己:“當真是禽獸不如!”
他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渾濁淚水,搖頭笑着,悔恨的道:“我,對不起燕兒!我不配做他的父親!”
站在他面前的呂恆,神色微動。靜靜的看着老淚縱橫的歐陽家主,許久之後,他掀起長衫的前擺,坐了下來。
他看着獨自流淚的老頭,心裡終是軟了下來。隨手取過一旁的手絹,推到了老頭的面前。輕輕的磕了磕桌子。
“現在歐陽燕被遠嫁突厥,歐陽家的立足根本便被移去了一大半。歐陽先生可是爲歐陽家的未來擔憂?”看到對方擦乾了眼淚,呂恆轉過頭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開口問道。
“歐陽家的未來?呵,先生看看外面那些等着老朽死的歐陽家的親屬,歐陽家還有未來嗎?”歐陽家主苦笑着說道。他靠在椅子上,長嘆一聲道:“老朽一生無子,唯有兩個女兒。如今,大女兒遠嫁突厥,前程未卜。二女兒又是年少懵懂。一旦老朽那一天閉眼,我怕,她們母女,在這羣狼環繞之下,難以活下去啊!”
“那你的意思是?”
呂恆聽了歐陽家主如此的解釋後,倒是有些詫異。
“老朽想在活的的時候,給她母女打下一片基業。保若蘭一生無憂!”歐陽家主轉過頭來,目光中滿是堅定的神色。
“只是,如今,老朽雖然是家族的掌權人,但老朽的身體,自己知道。怕是活不了幾年了!”歐陽家主搖頭笑笑,面色卻是平靜之際,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一樣。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轉過頭來,看着微掩的房門,指着外面沉聲道:“如果一旦死去,家族必然分崩離析!到時清風母女處境堪憂啊!”
“你準備怎麼辦?”呂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轉過頭來,看着歐陽家主道。
歐陽家主想了想後,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放下茶杯,轉過頭來,目光清明的看着呂恆:“老朽,想讓若兒當歐陽家的未來的家主
!”
“所以!”歐陽家主深吸了一口氣,端起茶杯,看着呂恆道:“所以,老朽想請公子代爲照料若蘭!”
呂恆端着茶杯,靜靜的看着他,目光不變。
“你認爲我會答應你?”呂恆笑了笑,請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看着他。
雖然歐陽家主說出的這個條件,很誘人。但是,很遺憾,呂恆還真的不太感興趣。至少,現在不感興趣。
目前歐陽家所面臨的窘迫,呂恆是知道的。一旦歐陽燕遠嫁突厥的事情傳出去,那歐陽家便失去了依仗。到時候。歐陽家的這塊大肥肉,不知要招來多少垂涎三尺的餓狼。如果此時,接下歐陽家的這個單子,便也意味着,將來要替歐陽家扛起那些來自同行,朝廷官員的壓力。
這樣的糖果,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會!”歐陽家主看着呂恆的眼神,點點頭沉聲道。
“哦?”呂恆倒是有些訝然。他撇着頭打量着面前的歐陽家主,放下茶杯後,笑着問道:“爲何?”
歐陽家主笑了笑,看着呂恆道:“因爲,公子以後的事情,需要有歐陽家的金銀支持!”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呂恆,想從呂恆的臉色上看出些許的情緒變化。
呂恆因爲蘇廣義一事,與安鵬結下過節。而且,那曰在棲霞寺中,雙方雖然只是鬥詩。但,任誰都能看出來。安大人眼裡的那隱隱殺機。
而呂公子,又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這從他預先佈局,借力打力,將蘇廣義等人一網打盡的手段就能看出來。
如今,他與安鵬結下恩怨。想必以他的心思,怕是早已開始佈局了。
如果佈局,財力和人力就是不可缺少的東西。歐陽家幾十年來積攢下的富可敵國的財富,絕對會讓任何人動心。
但是,在看到書生只是淡淡的一笑,並沒有他所預料的驚愕,惶恐之色。彷彿只是聽了一句笑話一般的表情。最後,他還是失望的嘆了一口氣,仍然是看不出這書生的心思啊。
難道我猜錯了?
歐陽家主心裡一驚,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胡亂猜測。
要知道,面前這個書生,不光背景深厚,而且手腕極強。這樣的人,往往最討厭別人猜測他的心思。
自己這番胡亂猜測,會不會惹惱他、轉過頭來,看到書生正徑自倒着茶,而且還很隨意的搖搖杯子,將水面上的渣滓晃出去。歐陽家主心裡頓時生出一陣悔意。他心裡焦急之下,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急忙抱拳道:“公子,老朽失言了!還望公子莫要介……”
話剛說出口,便見呂公子放下了茶盞,轉過頭來,微笑着看着他。
呂恆搖搖頭,笑着道:“呵,你猜對也不對。”
見歐陽家主轉過頭來,有些愕然的樣子。呂恆笑了笑,淡淡說道:“不錯,我的確是想做一些事情的
。當然,也需要一些勢力的幫忙。不過,倒是沒想過借用歐陽家的勢力!更何況,您老人家拋過來的這個繡球,卻是有些太過沉重了。在下一介書生,呵,怕是接不住的!”
這般話,也明確的告訴了歐陽家主,沒有你,要辦的事情,我一樣都能辦成。歐陽家的這點東西,在人家的眼裡,壓根就不算什麼。更何況,現在的歐陽家可是一件棘手的東西。躲還來不及呢,更別說去接了。
而且,呂恆還很隱喻的告訴了他。如果你想用這根本不存在的利益關係,牽制自己的話。那隻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倒不是呂恆吹噓,也不是在故意嚇唬歐陽家主。其實事情本來就是如此。有王家一脈的鼎力支持,整件事情基本上沒什麼問題。
西北的事情,在呂恆的心裡,大致可以分爲幾步。第一,要王建功先搞好地方的關係,不管是用銀子還是他的人品。在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後,王家以修築城防的名義,進入太原府。並對太原的城防進行修繕,這樣,既可以贏得當地的軍民信任,又能爲皇帝省下一大筆錢。想必也不會有多大的波折。在第二部完成後,王家便能名正言順的進入太原府。利用太原府目前的地緣優勢,開始自己的植根太原,朝外擴張商業的目標了。
雖然在外人看起來,太原府目前兵臨城下,岌岌可危。躲避不及的樣子。但,從地緣上分析,太原是東京能夠依賴的最後一道屏障。皇帝是絕對不會放棄太原府的。
而且,如今武寧遠已經赴京。想必,老頭復出的第一戰,不管是在那裡進行的。其戰略目的,都是爲了解太原之急的。
只要太原危機解開,想必那些稍有商業眼光的人,都會再次雲集到太原,發戰爭財。到了那時候,估計有王家的人力財力支持,王建功即便在無用,也能在那個地方站穩腳跟。到時候,稍稍出個集資的主意,便能收集到無數的金銀。
然後將這些金銀再次投入到擴張計劃中,如此的循環往復。用不了二十年,王家就能成爲西北第二個安家。
更何況,至少在目前爲止。皇帝是支持王家的。
所以,對於,現在歐陽家主的這番試探,呂恆並沒有表現的多麼的驚喜。對於他來說,這只是個錦上添花的動作了。
不過,如果有了歐陽家財力的注入。整件事情運行起來後,倒是能輕鬆一些。
畢竟,太原府城防的修葺,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單靠王府和太原府那些富紳們來進行整盤的艹作,畢竟是吃力了些。
故而,呂恆在思索了整件事的脈絡後,還是決定,接過歐陽家主拋過來的繡球。
至於他說的,要立歐陽若蘭那個小蘿……。哦不,是小女孩兒爲下任家主。在現在,也權當是個談資,聽聽就行了。
在這個年代裡,呂恆不相信,歐陽家主能有如此的魄力。
他轉過頭來,看着訕訕笑着,有些尷尬的歐陽家主,微微笑了笑道:“不過,如果歐陽家主有興趣參與的話,倒也不是不行。不過,在下有個條件!”
喝都喝了,還在乎這二兩?
呂恆微微一笑,心裡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