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只是個小插曲。
雖然是對方針對自己而來的,但呂恆心裡卻沒有絲毫的恨意和憤怒。反而還有一絲輕鬆和愜意。
畢竟,如果算計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心裡或多或少總是會有些愧疚的。
但是,今天晉王的這一份大禮,總算是讓呂恆心裡舒服了些。
既然你不仁義,那也就別怪我不客氣!
就像以前一樣,呂恆所作的只是在一條沒有人走過的路上,佈下陷阱。而你非要走上來,還要氣勢洶洶的幹掉我。最後掉進陷阱裡,死無葬身之地,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院子裡,爐火熊熊,火紅的光芒挑動着,映照在店小二那滿頭冷汗的臉上,顯得有些可怖。
坐在對面,呂恆沏了一杯茶,送到了店小二的面前,淡淡詢問道:“喝茶?”
店小二身體一哆嗦,戰戰兢兢的伸出手,接過了那茶水,抿了一口後,擡手擦擦嘴,乾笑着道:“謝謝!”
呂恆端起茶抿了一口後,淡淡的說道:“在這幾天山西太原的杏花應該落了吧?”
擡起頭,瞥了一眼店小二,見他深有感觸的點點頭。呂恆收回目光,身體靠在椅子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是啊,四月初的時候,應該就落了!”店小二唏噓感嘆的道了一聲後,突然反映了過來,眼裡閃爍着惶恐之色,嘿嘿乾笑着道:“小人祖籍是在山西,所以知道一二!”
呂恆搖頭笑笑,一邊吹着茶水。一邊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笑着道:“我也沒有問其他呀!”
見店小二心裡似乎很不安,坐立不寧的樣子。呂恆好笑的搖搖頭,指着他手裡捧着的茶盞,道:“喝茶喝茶!”
店小二心有餘悸的笑笑,再擡起頭來,看着這書生的目光,滿是警惕之色。
身旁。火爐中的炭火有些弱,青色的煙氣,嗆得眼睛疼。
呂恆站起來,走到火爐邊,彎腰撿起了一些木柴。正準備放進去的時候,便有雪狼營的士兵們接過了手。
呂恆笑了笑,重新坐下來。一邊拍着手上的木屑,擡起頭打量了一眼那坐在自己面前額頭見汗的店小二,笑着道:“在晉王府當差,很累吧!”
見這書生清明的眼裡,滿是明瞭的笑意。這店小二心裡驚了一下,也知道。自己在裝下去沒有什麼意義。
不過,對呂恆是怎麼斷定自己就是晉王的人,心裡感到十分的詫異。
而且,還有一個掌櫃在呢。他爲什麼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晉王的人呢?
“喏,看看你的手!”呂恆抿了一口茶,揚揚下巴,含糊不清的說道。
手?
店小二伸出了手。看了一眼自己乾乾淨淨的手,擡起頭來,看着書生,眼裡滿是疑惑。
呂恆放下茶杯,注視着他,笑了笑道:“比掌櫃的手還細膩,你說。這裡到底誰是掌櫃啊?”
聞言,店小二身體猛的一震,頓時恍然。
“我沒想到,竟然是在這裡露出了破綻!”店小二震驚的望着這書生許久,收回目光後。搖頭苦笑着道。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看着呂恆道:“人人都說你這人多智近乎妖,今日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
“只是,你是怎麼斷定,我是王府的人呢?”店小二心中很是詫異,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纔是這家客棧的主事人,也不一定就能猜出自己是王府中人吧。
問出這話的時候,店小二好奇的看着這個被圈中人傳的神乎其神的書生,心裡滿是不解。
“呵……,其實,我也不知道!”呂恆望着店小二這般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攤開手笑着說道:“其實,我就是隨意猜了一下。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承認了!”
猜?
聞言,小二頓時呆住了。
看着書生那淡淡的笑容,小二差點憋屈死。
憋屈了半天后,小二突然間笑了出來,仰天大笑,狀若癲狂。
“我自詡聰明絕頂,卻原來是個蠢人啊!”小二自嘲着,搖頭苦笑着說道。
見這店小二,突然間像是發狂。那些守在四周的雪狼營士兵,身體驟然繃緊,像是一羣蓄勢待發的豹子一樣,隨時準備進攻。
呂恆見了,擺擺手,示意雪狼營的士兵不要緊張。
等到那店小二癲平靜下來後,呂恆微微一笑,擡起手,指着他身後的那張椅子道;“說點什麼?”
店小二大大方方的坐下來,面色坦然,早已不復起初的時候,那副惶恐之色。如今的他,才露出了一個謀士真正的性格。
“在下王平貴!乃是晉王殿下幕僚之一!”店小二整理了下衣服,抱拳對呂恆,正式的做自我介紹。
“呂恆,呂永正!”呂恆點點頭,笑着回了一句,算是回答。
“久仰大名!”王平貴笑了笑,望着呂恆道。
見呂恆微笑頷首,王平貴放下手。注視着呂恆片刻後,突然說道:“你知道,晉王爲什麼會讓我們在此截殺你嗎?”
“哦?”聽這王平貴的語氣,似乎他也知道,成功性不大。但是此時問出來,顯然是另有隱情。呂恆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卻是不得其解。抱拳道:“還望賜教!
“很簡單,拖延你進京的時間!”王平貴笑了笑,很陰冷。
見呂恆目光微凝,像是想到了什麼,王平貴呵呵一笑,有些得意的說道:“沒錯,此次行動的真正目的,其實並不是你。而是,你家中的那位女子!”說完這些後,王平貴戲謔的看着呂恆,等待着他吃驚的反應。
呂恆目光微冷,眼睛閃爍着。望着他,淡淡說道:“說下去!”
如此平靜的神色,倒是讓王平貴吃了不小的一驚,暗自揣測着。難道這書生暗中有準備?
不可能的,這計策乃是青嵐郡主所出,絕對不會出現差池的。定是他強作鎮定,擾亂自己的心神。
深吸了一口氣,平抑了下心情後。王平貴目不轉睛的看着面色淡淡的呂恆。一邊說道:“如果我說出你妻子的藏身之處,你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的試探,呂恆那沉穩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斜着眼睛,看着這王平貴道:“你以爲呂某是個任人拿捏的人?還是你認爲呂某是個莽撞無能之輩?”
“你這話什麼意思?”王平貴臉色一變。沉聲問道。
呂恆望着他笑了笑,端起了茶盞,抿了一口後道:“你聽說過西門吹雪嗎?”
“自然知道,他是你的貼身侍衛!”王平貴驚疑不定的看着呂恆,心裡突然生出一絲不妙的感覺。
是的,外面傳聞,西門吹雪是呂恆的貼身侍衛,寸步不離。可是。今天,怎麼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呂恆看着那王平貴吃驚的臉色,微微笑了笑,放下茶盞後,認真的看着他道:“看來你已經想到了!”
在臨從高麗返航的時候,呂恆就讓阿貴帶着十餘名的雪狼營士兵,暗中回到了大周。任務,自然是秘密保護柳青青。雖然說。皇帝也曾說過,會保護柳青青平安。但,呂恆還是覺得力度不夠。這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而阿貴身上所帶的命令,是除了呂恆,不允許任何人接近柳青青。
王平貴如今依賴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失去,身體不由的顫抖了起來。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做不到心平氣和。
王平貴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穩操勝卻的書生。用幾乎是祈求的語氣,詢問道:“你會放我一條生路嗎?”
呂恆站了起來,伸手平整了下身上的長衫,走到那火爐邊。拿起一根樹枝兒,挑了挑火。轉過頭來,看着面如死灰的王平貴,淡淡道:“你既然是晉王的幕僚,那就說些幕僚應該知道,也應該說的事情吧!”
將火燎旺一些,呂恆將那樹枝扔進火堆裡,拍拍手,轉過頭來,看着王平貴道:“至於說,能不能救回你的命,就看自己的誠意了!”
王平貴聞言,身體猛的一震。
他知道,呂恆所說的幕僚該說的事情,是什麼。
但是,這樣的話自己一旦說出口,即便是這書生繞過自己,晉王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低頭思索着,眼珠子急轉。想到自己所面臨的困境,王平貴不由的滿頭冷汗。
火爐邊,呂恆淡淡的看了王平貴一眼,見他這般神色,心裡自然知道,他在思索得失程度。
片刻後,呂恆轉過頭去,繼續去挑着爐火中的木炭。背對着王平貴,淡淡說道:“王先生,不知你又沒有想過,晉王謀劃刺殺在下這件事。不管成功與否,參與的人,都必死無疑。而晉王殿下,爲何會挑中你呢?”
身後,王平貴聞言,身體驟然一僵,眼裡神色驚恐不安。
呂恆轉過頭來,看着他,聳着肩膀道:“呵……,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在晉王殿下心裡的位置,遠比你自己想的要輕的多!甚至是……”
呂恆臉上笑容失去,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和認真,盯着王平貴一字一句的說道:“甚至一個被丟棄的棋子!”
王平貴額頭見汗,身體無力之下,癱坐在地上,眼裡滿是不信的神色。搖頭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晉王殿下還說,如果此時辦成,他會讓青嵐郡主下嫁給在下的!不會的!”
呵……,
原來是這樣!
以豔冠太原的青嵐郡主爲誘餌,加上數以千計的財寶,估計天下沒有人能擋得住這種誘惑。
怪不得,這王平貴即便是落在了自己手中,剛剛還是那般鎮定自若的樣子。
只是……
晉王堂堂皇子,竟然出此策略,而且,還是以自己妹妹爲誘餌,這計策,這人,還真是有些不厚道。
呂恆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那臉色越來越蒼白的王平貴一眼。見他依然神色不安,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彷彿得了失心瘋一樣。呂恆想了想,慢慢走過去後。伸手在王平貴的肩膀上按了下,淡淡道:“該說的,在下都已經說了。何去何從,王兄乃是幕僚出生,不難想清楚吧!”
感覺到王平貴顫抖的身體,呂恆淡然道:“即便你想爲晉王效忠,以死明志。也應該想想,這個能隨意丟棄下屬的主人,值不值得你去效忠。還有……”
語氣頓了頓,看到王平貴轉過頭來,呂恆定定的看着他,沉聲道:“還有你的家人!”
鬆開了手,呂恆看了他一眼道:“言盡於此,何去何從,王兄自己做主吧。對了,呂某今天晚上就在這裡休息了,王兄如果想明白,便可直接來找我!”
說罷,呂恆便直接轉過頭去,朝着客棧大廳而去。
身後,熊熊燃燒的火光中,癱坐在地上的王平貴神色不定,身體急劇顫抖着。
“等等!”就在呂恆快要走進大廳的時候,王平貴突然出言喚住。
見呂恆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看着自己。王平貴深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大步走過去。
“六月初五,黃河南岸決口!”王平貴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後,一臉肅然之色,壓低聲音在呂恆耳邊說道。
“黃河?”聞言,饒是心裡又準備的呂恆,也被這個消息震得不輕。他臉上一變,眼裡滿是凌厲之色,看着王平貴道。
“是的!”王平貴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擡起頭來,看着呂恆道:“黃河決口之處,乃是距離洛陽城百里外的南岸大堤!到時候,趁着黃河決口,東京混亂之際,晉王殿下會發動兵變!”
聞言,呂恆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想到,晉王爲了一個皇位,竟然會如此瘋狂。
黃河一旦決口,將使南岸數千公里的土地,瞬間變成汪洋,到時候,流民失所,瘟疫橫行。如果突厥騎兵趁機南下,大周危矣!
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不安壓下後。呂恆轉過頭來,看着一臉瘋狂笑容的王平貴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事關重大,呂恆不得不問清楚。
王平貴聞言,搖頭笑笑。指着呂恆,理所當然的說道:“你我皆是幕僚,作爲幕僚,爲自己留條後路,不是很輕鬆的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