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翳,愁雲暗淡。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宮門外,已經是積水成池。
文武百官全身被澆溼,長長的隊伍,在這陰沉的雨天中,依然在排隊等候。
從天而降的大雨,在那如明鏡一般的積水中,濺起濃濃的水霧。
霧氣中,臣子們面色平靜。看着前方同樣淋在雨中的千牛衛,和沙啞的喊着進入官員名字的公公。
聲音混雜在雨落聲中,穿不了多遠就消失殆盡。
遠遠望去,整個天空一片灰暗。
肅穆莊重的皇宮,籠罩在濃濃的大雨中。風吹來,大雨起霧,如風塵般掃過。
皇宮裡,同樣是水澤遍野。
渾身溼透的大內侍衛,整齊的排列在通往大殿的道路兩旁。雨水順着他們的臉頰低落而下,這些武士紋絲未動。
御書房中,爐火熊熊。那爐子的縫隙中,透露出的爐火,將整個御書房,映照的忽明忽暗。
氣氛很壓抑,只有幾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擡起頭,看着坐在身側的呂恆和洪全二人,面色沉重。
呂恆手裡拿着奏摺,翻看了一眼後。皺了皺眉,將那奏摺遞給了身旁的洪全。
洪全打開,僅僅是看了一眼,便臉色大變。
“黃河決口了?”洪全面色煞白,驚疑不定的擡起頭,看着皇帝。
奏摺上,清楚的寫着。黃河北岸決口,汪洋萬里。數以千計的百姓土地被淹沒,流民失所。
窗外,急促的風雨聲,敲打着窗櫺,啪啪作響。御書房中,冷風吹進,讓人不由的打顫。
皇帝臉色陰沉點點頭。擡起頭來,眉頭緊鎖道:“剛剛收到的消息!”
“這個時候決口······”洪全聞言,身體一震,嘴裡喃喃的唸叨着:“難道是……”
“是什麼說!”皇帝眼中冷光閃爍,沉聲問道。
“是不是人禍?”洪全作爲刑部侍郎,朝廷大員,自然知道一些機密事情。黃河選在這個檔口決口,要說是沒有人禍,誰也不信。
“永正,你認爲呢?”皇帝聞言後皺眉思索了片刻。轉過頭來,看着身旁,盯着奏摺思索的呂恆道。
呂恆將那奏摺放下。想了想後,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皇帝,詢道:“有地圖嗎?”
“有,你跟我來!”皇帝點點頭,當即起身。朝着後堂走去。
“洪愛卿也來!”
呂恆和洪全點點頭,起身後跟隨者皇帝朝着後堂走去。
“永正,你說,這件事會不會是人禍?”綴在後面洪胖子眼中憂色重重,詢問身旁的呂恆道。
“這件事,到目前爲止,我們只知道決口了。其他的消息並沒有,所以,現在下結論還爲時尚早!”呂恆微微笑了笑,淡淡說道。
“你還能笑得出來?”洪全看到呂恆神色平靜,轉過頭來,臉上掛着笑容。苦笑着問道。
“不笑還能怎麼樣,哭啊?”呂恆翻了個白眼搖頭道:“如果哭能解決事情,那大傢什麼都別幹了,一起哭吧!”
“歪理!”洪胖子被噎的直翻白眼,吭哧了半天后,看着呂恆一臉的笑意,無語的說道。
跟隨者皇帝走到了御書房一旁的側殿中後。皇帝在一塊遮着黃布的牆邊停了下來。
“拉開!”皇帝對一旁的公公淡淡道。
“是!”公公恭敬的應了一聲,擡起手,揪住了繩子,嗖嗖嗖,隨着那公公手裡的動作。一副幅員遼闊的大周地圖出現在了眼前。
“下去,守在外面,不許任何人靠近!”皇帝看了那公公一眼,擺擺手,便讓他出去了。
等殿內空無一人的時候,皇帝才走到那地圖旁邊。指着黃河在河南西部的那個彎道,轉過頭來,看着呂恆道:“決口的地方,就是這裡!”
“黃河九曲,這裡應該是最險的一段……”呂恆走上前去,擡起頭,看着那彎道。眉頭鎖着,自言自語道。
在注視了那個地方許久後,結合着後世的經驗。呂恆轉過頭來,目光中帶着一絲疑惑不解,問皇帝道:“這個地方,難道沒有泄洪排洪的地方?”
聽了呂恆的話,皇帝眼神閃爍片刻。突然轉過頭來,朝着殿外喊道:“來人,宣工部侍郎王庭,宣御史大夫魯治到御書房!”
“是!”守在殿外的太監應聲領命而去。
房間裡,寂靜無聲。只有呂恆淡淡的說着,似乎是自言自語的樣子。
“這裡,應該有排洪泄洪的場所啊!”
身旁,皇帝面色陰沉,擡起頭,看看那橫貫大周的黃河,眉頭緊鎖。
中原大地,乃國之重地。也是大周糧倉所在。一旦出現洪水災害,禍害甚大。加上北方突厥虎視眈眈,國內又不穩定。此時黃河口,危險之極。
不多時,殿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王庭大人和魯御史已經在殿外等候了!”公公的聲音很急促,看樣子是一路小跑而來的。
“進來!”皇帝淡淡道了一句,並未轉過身。 шшш• тт kān• ¢ ○
吱丫一聲,被雨水打溼的木門,發出沉重的聲音。
一股涼風,帶着潮溼的水汽,迎面而來。大殿中,絲綢飄動,胡亂搖擺。
“臣,魯治(王庭),參見陛下!”兩個淋成落湯雞的大臣,進來後,齊齊跪倒在地,對皇帝行叩拜大禮。
“兩位愛卿不必多禮,平身吧!”皇帝擡手擺了擺,將兩位大臣喚了過來。
看了魯治王庭二人一眼,皇帝也不廢話,走到地圖前,擡手指着那決口的地方,直接詢問王庭道:“王庭,你是工部侍郎。管理河防堤壩之事,朕問你,在這一帶,可留有泄洪之處?”
王庭看了一眼那地方,點頭道:“陛下聖明,歷朝歷代,這裡都是黃河泄洪排洪之地!”
說罷,王庭低下頭,便不再說了。
其實,剛剛進來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大殿裡,氣氛的凝重。等聽到皇帝問話的時候,他當即明白過來,應該是黃河出問題了。
“怎麼,王愛卿就只有這兩句話嗎?”皇帝看到王庭低頭不語,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裡火氣呼呼的喘了上來。強壓住情緒,眼光冷冽的問道。
王庭吞了一口唾沫,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驚嚇出的冷汗。嘴脣囁喏,半天發佈出聲來。
“好,既然你不說,那朕替你說。這裡既然有排洪泄洪的之地,爲何這裡會決口?”皇帝冷笑着問道,但是看到皇帝抖動的眉角,足以顯示他現在有多憤怒。
“你說,這裡爲什麼會決口?”皇帝大步走到王庭面前,冷冷的盯着他道。
“說!”皇帝見王庭身體顫抖如篩糠一般,額頭豆大的汗珠滴滴落下。心裡更是不耐煩,冷聲斥責道。
“臣不敢說啊,陛下!”王庭當即面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痛哭流涕的說道。
“不敢說?”皇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轉過頭來,詢問一旁同樣戰戰兢兢的洪全道:“洪愛卿,玩忽職守,欺君罔上。大周律該如何判罰?”
洪全擦了擦冷汗,上前一步,抱拳道:“依大周律,涉案官員斬首示衆,誅三族!”
洪全的話,像是錘子一樣,沉重的砸在了王庭脆弱的神經上。洪全沒說一個字,王庭都顫抖一下。
等說完後,王庭已經是面如死灰,癱倒在地。
“臣說!”王庭雙目無神,臉色僵硬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
勉強着爬起來後,走到那地圖邊,王庭咬了咬舌尖,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然後,指着那地圖上的南岸道:“剛剛,臣說過。這裡,是歷朝歷代劃定的黃河排洪泄洪之地!所以,歷年間,黃河水只要一暴漲,當地官員就會扒堤泄洪。
但是,去年的時候,這裡卻成了朝中很多人的私田。所以,在這裡的官員們,不斷加強河堤。到頭來,南強北弱。遇到了這十年不遇的暴雨天,提防脆弱的北岸,自然就成了決口處!”
聽着王庭的講述,皇帝心裡凜然。
怪不得王庭不敢說,想必這數萬頃的土地上,不知爬滿了多少的官員。一旦說出口,就是得罪了超過半數的朝廷官員。
深吸了一口氣後,皇帝看着王庭道:“這裡都有誰的田?”
“臣粗略估計了一下,大概有超過百人!”王庭苦笑着道:“具體的,臣就不知道了!”
皇帝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後,轉過頭來,詢問魯御史道:“你說!”
魯御史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聽到皇帝的話後,思索片刻,擡起頭,看着皇帝,欲言又止。
“王愛卿,你先退下吧!”皇帝擺擺手,沉聲說道。
“是!”王庭頹廢的應了一聲,躬身退出了大殿。
等王庭退出,房門關閉後,皇帝轉過頭來,看着魯御史道:“說吧!”
魯御史點點頭,然後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封奏摺,恭敬的呈送到皇帝面前:“這上面,都是涉案官員的名單,還有他們所佔田地的畝數!”
看着魯御史這個情報探子,早有準備的樣子。站在一旁的,洪胖子不禁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
尼瑪的,這傢伙簡直就是一條毒蛇啊,誰被他盯上,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