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草原,早已是萬物凋零。
蔚藍的天空中,幾朵白雲隨風而動。在廣袤無垠的草原大地上,投下了一片片的陰涼。
草原上,一人高的枯草隨風起伏,如同茫茫大海的波浪一般。甚爲壯觀。
遠方百里以外,一縷縷的狼煙嫋嫋升起,隨風而散。
昨天晚上,在那裡,應該是發生了一場慘烈無比的屠殺。
展雄躺在枯草上,抱着頭,看着頭頂那搖曳的枯草見,巴掌大的藍天。愜意的眯着眼睛,享受着冬日暖暖的太陽。
離開大週數個月,出發的時候,穿在身上的大周軍服早已破碎不堪。此時,展雄身上除了一雙稀能辨認出大周軍鞋的東西以外,其餘的皆是突厥人的裝扮。羊皮襖子,瓜殼兒帽。絡腮鬍子,臉蛋被太陽曬得紅紅的,眼裡兇光閃爍,簡直比突厥人還像突厥人。
耳邊寒風呼嘯,草叢發出沙沙的響聲。偶爾有草葉掉落,打在臉上,柔柔的感覺,端的是舒服。
“展老大,蘿蔔還有多少?”身旁的一個牲口舔了舔嘴脣後,用肩膀推了一下展雄,可憐巴巴的問道。
“沒有了!”展雄呸的一聲,將含在嘴裡的一根草枝吐了出去,目不斜視的看着空中,哼哼唧唧的說道。
“哦!”士兵有些遺憾,移動着身子退回到原地後,學着展雄的樣子,抱着腦袋,看着藍盈盈的天空,憧憬的說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吃上蔬菜,喝上一杯濃茶啊!”
“哎!”周圍的草叢裡,像是一堆死人一樣躺在地上休息的雪狼營兄弟們,聽到同伴的期盼聲後,齊齊嘆了一口氣。
展雄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後,想了想道:“又拉不下去了?”
“尚可!”士兵抱着腦袋躺在地上,嗯了一聲後,動了動嘴脣:“比較艱難!”
展雄聞言,皺了皺眉,隨後翻過身去,偷偷摸摸的從懷裡取出了半截曬得乾煸的蘿蔔,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後,戀戀不捨的收回了目光。隨後轉過身來,像是丟棄一件不待見的東西一樣,隨手扔給了士兵:“就這麼一點兒了,省着點吃!”
士兵接過來,放在嘴邊舔了一下。然後又扔回給了展雄。
“你不是比較艱難嗎?”展雄沒有防備之下,冷不丁的被這比石頭還應的蘿蔔砸在了鼻子上,撿起掉在身上的蘿蔔,揉揉鼻子,轉過頭來看着士兵,不解的問道。
“艱難也總比斷流強啊!”士兵嘿嘿一笑,轉過頭來,眨着眼睛對展雄道:“你斷流有兩天了吧?”
展雄轉過頭來,看着士兵,一頭霧水的問道:“可以見得?”
“臉都是黃的!”
“日!”
突厥草原,風俗與內地截然不同。這裡的人們,民俗彪悍,驍勇嗜血。比如,在大軍團衝鋒的情況下,如果前邊的兄弟受傷墜馬,身後的騎兵往往對前面那些馬蹄下慘呼的同伴不屑一顧,往往鞭策着、戰馬就衝了過去。至於馬蹄下的同伴是死是活,那自由長生天保佑。他們是管不着的。
這種情況放在大周,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在大周,如果有兄弟們受傷,往往其他兄弟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同袍救回來。
而突厥人,更像是一羣狼,一羣嗜血冷酷的狼。對於同伴,他們根本不在乎,他們只看到了前方香噴噴的獵物。
還有就是,突厥人瘋狂的強盜行爲。展雄他們原以爲,突厥人搶奪財物,搶奪女人,僅僅是針對大周的百姓。但實際上,在草原上,各個部落之間,這類型的強奪行爲屢見不鮮。
不過,在搶劫的時候,弱勢的一方總是會預判先機,在對方大軍橫掃前,就將族中的貴重物品撤離。使得好幾次,大部落傾巢而出,卻是敗興而歸。
不過,偶爾也有失策的時候,那些心懷僥倖的小部落,就會被人一鍋端。
財物被擄走,女人被一羣飢渴的男人當場法辦。慘呼聲與驚叫聲,辱罵聲共鳴。在那黎明之初起的草原上飄蕩,經久不衰。
嘖嘖,那場景,可真是壯觀啊!
除了這些,還有一件,就是突厥人的飲食。
想當初剛到草原的時候,雪狼營一羣人對草原上的烤肉,奶酒之類的東西,大爲憧憬。
讓人垂涎三尺的烤肉,金燦燦的香噴噴的,就着馬奶酒咬一口,滿嘴油水,多麼愜意的生活。
故而,在起初打劫了幾個突厥人的後勤大隊後,兄弟們像是見了血的貪狼一般,瘋狂的搶着奶酒肉脯。晚上的時候,還特愜意的找個沒人的地兒,燃上一堆火,烤個全羊啥的。
每日裡,兄弟們圍着火堆,喝着酒,唱着歌,生活樂無邊。
這種天上人間一般的生活,在持續了一個月後。展雄他們終於悲劇的發現,吃了一個月的牛羊肉後,他們的生理問題成了目前最大的問題。
那就是吃多了肉,拉不下去。
聽着每日草叢裡,兄弟們嘶聲力竭的喊叫聲,展雄心裡很爲沒有聽軍師的話,而感到後悔。
接下來的時日,展雄他們一見到肉就想吐。爲了不讓自己因爲吃肉而憋死,不讓兄弟們回去後被人嘲笑。從此展雄便帶隊,開始了尋找蔬菜,尋找茶葉的艱辛旅程。
不過,在幾次突襲戰後。他們卻失望的發現,竟然連一點蔬菜都沒有。問了一下那些該死的突厥人,展雄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在大周廉價的蔬菜,在這個地方是個稀缺東西。平頭百姓很難吃到一次。至於說茶葉,那就更不用想了。聽說,除了突厥的王爺們,其餘人見都見不到。
哎,歹命啊!
不過,有道是天道酬勤。在展雄他們鍥而不捨的打家劫舍的過程中,終於在一個月前,距離突厥王庭不足五百里的地方,打劫到了一個往突厥王庭送貨物的商隊。
翻遍了所有的貨物後,滿頭大汗的展雄,終於在一個犄角旮旯裡,找到了一小桶茶葉。打開來聞了一下,嗯,貌似還是江南的龍井呢。
隨後,弟兄又從商隊的其他車子裡,找到了一些風乾的蔬菜。
直到此時,纔算是解了雪狼營一干人內急的危機。
不過,此事過後。突厥王庭深感大突厥的威嚴受損,大爲震怒。接下來的幾個月,突厥可汗派出了大股軍隊,開始圍剿這支魔鬼一般縈繞在突厥人心頭的大周部隊。
爲了躲避瘋狗一般的突厥人,展雄帶着她的雪狼營在這茫茫大漠上,與數萬突厥騎兵展開了躲貓貓的遊戲。
如今,兩個月過去了。失去了耐心的突厥人,早已返回了王庭所在。而夾縫中求生的雪狼營也暫緩了一口氣。
不過,兩天過去後,這幫傢伙又閒不住了。
草原上的風沙和烤肉,不光強壯了這些傢伙的體魄,也逐漸磨礪出了一羣嗜血的魔鬼。
於是乎,昨天晚上,趁着一個部落防備鬆懈。展雄帶着一百多號人,趁着夜色摸了進去。
短短几個時辰後,這個部落數千人,全部死於非命。
連夜撤出百里地後,展雄便帶着弟兄們,在這個野草叢生的山包上休息了下來。
“阿丁,地圖畫的怎麼樣了?”展雄翻了個身,轉過頭來,看着不遠處一個相貌清秀,身體稍稍有些瘦弱的士兵道。
阿丁是南方人,好像是一個什麼族的。小時候讀過幾年書,識文斷字。後來家中遭了災,沒飯吃的阿丁,毅然決定投筆從戎。不過,雪狼營的士兵們再說起阿丁的往事的時候,都會對阿丁說起自己投筆從戎時,那慷慨氣勢嗤之以鼻。大夥在很認真的聽完後,都會哈哈大笑,調侃阿丁道:“你小子就是怕餓死,這才當的兵。什麼爲國爲家,全都是狗屁!”
阿丁身體瘦弱,而且單兵的技戰術有些缺乏。本來,以他這樣的素質,是無法進入雪狼營的。但是偶然的一個機會,展雄卻發現這個酸秀才,在識別圖紙,規劃地圖上有着別人無法企及的造詣和天賦。
往往走過一個地方,阿丁總能在很短時間內,把這個地放的所有東西都畫在圖紙上。而且距離比例,絲毫不差。
有了阿丁在身旁,就相當於有了一個全天候,精度高的活地圖。
如此一來,展雄法外開恩,直接將阿丁招入了雪狼營。
這一路下來,要不是阿丁,估計雪狼營一羣人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故而,阿丁雖然不參與直接戰鬥,但是在雪狼營裡,卻是衆人嚴加保護的香餑餑。
一路上來,展雄交給阿丁的任務,就是將走過的地方的地形和所有碰到的突厥部落的精確地點記下來。並且形成一幅完整的行軍地圖。
三個月裡,展雄不聞不問。直到今天,展雄才趁着這個空暇時間問了起來。
算算日子,當初離開保定的時候,公子跟自己說的大周反攻的時日應該差不多了。這地圖,該是時候送過去了。
以軍師神鬼莫測的手段,加上這幅地圖,朝廷大軍進入草原就會草原作戰,將會是如虎添翼,勇不可擋。
阿丁聽到展老大文化,點頭笑了笑,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厚厚的羊皮卷,扔給了展雄。
“剛出爐,還熱乎着呢!”來了北方多年,阿丁也學會了北方人特有的說話習慣。一出口就是地地道道的北方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