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辦妥,趕屍人念畢咒語,大喝一聲“起!”死屍便會應聲站起……
由於農民說得繪聲繪色,衡其聽到這裡只覺得脊背陡然一涼,渾身的血液一剎那間幾乎凝固住,人也差點坐翻了板凳。
“真有這麼神?”謝可也大張着蛤蟆嘴巴,心口撲撲狂跳不止。
農民繼續侃侃而談道:“趕屍人收徒弟也很特別,學趕屍的人必須具備有兩個條件:一膽子大,二是身體好。年滿十六歲、身高一米七以上的男青年都可以學趕屍。不過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條件,那就必須要長得醜,長得漂亮的不收。”
“這是什麼原因?爲什麼長得漂亮的不收?”
“這都不懂!長得漂亮的誰願意幹這種晦氣事?肯定都是家裡條件特別差、特別窮、找不到其他謀生出路的人才會學這個!”蝦皮嗤道。
“也不完全是這樣,長得醜的人才能鎮得住邪氣。”農民解釋道。
“怪不得我周最近老碰上晦氣事,難道是因爲我老周長得太瀟灑了的緣故?”衡其恍然大悟道。
“你這副德性還瀟灑?真是人不知自醜、馬不知臉長。”謝可笑道。
“去,我老周至少比你英俊瀟灑,哪象你,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個‘醜陋的中國人’。”
“咱倆不知道誰是‘醜陋的中國人’?”
“你們兩個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別笑誰!”蝦皮又嗤道。
農民喝了一口涼水,繼續道:“學趕屍的人必須要正式拜師,並要接受趕屍人的面試。面試時,趕屍人先讓應試者望着當空的太陽,然後旋轉,接着突然停下,要你馬上分辨東西南北,倘若分不出,則不能錄用。因爲你此時不分東西南北,就說明你夜晚趕屍分不出方向,不能趕屍。接着,趕屍人要你找東西、挑擔子。因爲屍體畢竟不是活人,遇上較陡之高坡,屍體爬不上去。趕屍人就得一個一個往高坡上背和扛。最後,還有一項面試,這就是趕屍人將一片桐樹葉放在深山的墳山上,黑夜裡讓你一個人去取回來,只有這樣,才能說明你有勝任趕屍人的膽量。這三關順利通過了,你便取得了當趕屍人學徒的可能。”
衡其道:“我可不想幹什麼‘趕屍人’,吃飽了撐沒事幹了,去幹這晦氣活?”
謝可眼巴巴地望着農民道:“你叔公真的會法術?”
“不知道,反正我沒見他施展過。”農民訥訥道。
“哈哈哈哈……”蝦皮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蝦皮你笑什麼?”衡其和謝可一齊問道。
蝦皮道:“你們看過CCTV十套做過的一個專題調查節目嗎?趕屍的真相早已被揭開了,不過是一種下三濫的騙局而已。我告訴你們,所謂的趕屍其實就是背屍,一個人在前面引路,另一個人在後面背屍體——他實際上是穿着一件很大的黑袍子,將他本人和屍體都罩在裡面,因而人們只能看見他背上的屍體,卻看不見背屍體的人。因爲他被袍子罩住,看不見路,所以需要一個人在前面搖動鈴鐺、撒紙錢引路,而他揹着屍體,行動不便,自然就顯得比較僵硬,象殭屍一樣在走路。因爲背屍很耗費體力,所以引路者和背屍者是輪起來做的,基本上是一日一輪換……還有一種說法,是他們爲了減輕重量把死者砍成幾塊,只留下頭和四肢,而把軀幹扔掉。他們把頭和四肢裝在一個揹簍裡,僅僅揹着揹簍——這比背一整具屍體要輕鬆得多。他們把死者送到目的後,一般不準別人觀看,而是由他們將死者盛殮進了棺槨裡,拼裝好頭和四肢後,才交給死者的親屬。死者的親屬這時早已悲痛萬分,哪裡還顧得仔細翻看棺槨?略一看到死者的頭部後便早已泣不成聲、大放悲音,不忍再看。因而也就放過了趕屍人,還付給他們豐厚的酬金!湘西趕屍,說白了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蝦皮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通,然後面帶得色地看着農民,看他還能怎樣自圓其說?
衡其和謝可都如泄了氣的皮球:“原來趕屍是這麼回事,那農民還在這裡吹……”
農民似乎被蝦皮的這一軍給將住了,竟然無話回擊蝦皮。
農民看了看衆人道:“湘西神秘文化還是有其神秘之處的,不能簡單地用騙局來一概而論。我承認,是有一類騙子打着趕屍人的幌子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騙人,但是,真正的趕屍人是根本不會用這種手段的。”
“用什麼?”衡其盯着農民的臉。
“用符法和咒語。”
“哈哈哈哈……”衡其也爆發出一陣大笑,比蝦皮的那陣大笑更加癲狂,“農民呀農民,雖然吹牛皮不算犯法,可你硬要把這事當成真的來吹,那也就太過分了,‘符法’?‘咒語’?這東西騙騙小孩子還可以,你在我們面前談這個,也是不是太低估我們的智商了?”
一直沒有吭聲的楊浩忽然問道:“農民,那你叔公是用什麼法子趕屍?是背屍體還是把人砍成幾截裝在簍子裡,還是用‘符法’和‘咒語’?”
“我不知道他用什麼法子,但是我知道他是不會背屍體,也不會把人家砍成幾截的。據我爺爺說,叔公當年的確從四川趕過一隊死屍回來,那是一隊,不是一個兩個啊,而且真的是走回來的,絕不可能是揹回來或者砍成了幾塊……當時和叔公一道到趕屍的還有他的師弟胡麻子。就憑他們師兄弟兩人,如果依靠背或者剁屍,是絕對不可能把那麼一隊死人弄回來的,他們確實是用的法術!”
“吹吧,起勁吹吧。”衡其在那裡不住地冷笑。
楊浩卻嚴肅地看着農民道:“老劉,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法術?”
農民搖搖頭道:“不相信——可是我相信這世界上確實還存在有某種不爲人類所知的秘術,我們不能一概地把這種還不能爲人類所知的秘術斥爲封建迷信!”
“好,我相信你。你叔公確實有某種秘術,這種秘術到目前爲止還不爲人類所知。不管你叔公是不是有秘術,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爲那都已經成爲了過去。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怎樣發喪你叔公,讓老人家安心入土。”
楊浩說這句話,也是給農民一個臺階下,同時也讓衡其等人不要再深究這件事。如果農民的叔公真有秘術,那就讓他保持一份神秘,讓後人繼續去遐想,也算爲後人留下一筆精神遺產。如果農民的叔公沒有秘術,那也就給死者一個面子,讓他不至於戴着一頂騙子的帽子入土。
“真沒勁,想不到我心目中崇敬的‘趕屍術’原來是這樣的。”衡其和謝可都十分掃興。
農民大概也想挽回一點面子,這時忽然說道:“衡其,你們說這世界上沒有‘鬼’,那今天下午聽到我叔公的呼嚕聲又是怎麼回事?”
衡其一聽農民提到這事,心一下又揪了起來,拍拍花崗岩腦袋道:“對呀,誰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看來你叔公還真的死得不服氣呢……”
話未說完,電燈忽然滅了,整個農民叔公的房子都陷入了一片可怖的黑暗之中。同時吹來一股冷風,吹得靈棚頂和堂屋兩邊白紙裱糊的窗戶格子都沙啦啦發出一陣詭異的怪響。更兼有不知何處的房門也發出陰森森的嘎吱嘎吱聲,活象人們看恐怖電影時聽到的發生靈異事件的所謂鬼宅裡的門戶開闔聲……
“咕咚!”“媽呀——”
衡其和謝可坐翻了板凳,怪叫連連、心跳不止。
“媽呀——”大門外也傳來一片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是看電影的人回來了——”
楊浩連忙起身,打開了大門。
“怎麼回事?爲什麼這麼黑?”唐軍和龍拐都問道。
“停電了——外面有沒有停電?”
“沒有哇。”
“看來是燒保險了,農民,總匣在哪兒?”
“在那邊。”
人影綽綽,也分不清誰是誰。
楊浩大聲道:“大家都不要慌,請女同學都站在禾堂外,不要亂走,小心黑燈瞎火的碰着了、摔着了。唐軍、龍拐、衡其你們呆在靈棚裡,看好農民叔公的遺體不要被小狗小貓糟蹋了,農民和我去修保險。”
唐軍等人口裡答應着,卻不敢過分靠近農民叔公的遺體,只是在堂屋門檻外站着。
混亂中,忽聽黃跑跑發出了一聲嘀咕:“誰呀,幹嘛撞我,是不是大頭?”
“誰撞你了,你不要亂說!”大頭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黃跑跑糊塗了:“剛纔是誰撞了我一下?”
這時人們的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黃跑跑忽然看見遠處有一個身影僵硬着身子在一跳一跳走路。他的頭髮一下指了起來,顫聲喝道:“誰呀?”
無人吭聲。
他再一揉眼睛,那身影已經不見了。
楊浩取下保險,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果然是保險絲燒斷了。楊浩忙讓農民找保險絲來換上。誰知農民找了半天,卻找不到保險絲在哪裡,只好攤攤手道:“今天晚上只好過原始生活了,點幾個火把照明吧。”
楊浩點點頭。
一會兒,燃起了五、六個火把,將農民叔公的家裡重新照得亮堂一片。
楊浩吁了一口氣道:“我們去看看你的叔公吧。”
於是衆人來到了堂屋裡。
“我的媽呀……”不知是誰又發出一聲象見到了鬼一樣的駭叫。
楊浩道:“怎麼了?”
“看!”謝可的手直指着停放農民叔公的遺體的門板。
楊浩等人也都楞住了,同時一股涼嗖嗖的感覺從背脊傳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