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少林衆高僧的驚喜讚歎聲中,龍小寶一口氣接連使出二十五項少林絕技。其中不僅有大金剛拳、般若掌法、摩訶指、拈花指、韋陀杵、大悲手、須彌山掌這些每隔數十年方能得見一人練成的佛門上乘武功,還包括諸如無量光明掌、伽藍禪掌、大勢至腿法、俱舍拳法、阿難陀指、大準提陀羅手、圓覺擒拿手、阿修羅爪、須彌芥子功這等百年罕見,彷彿只是存在於歷代少林高僧口口相傳的絕頂神功。只是片刻間,便瞧得南少林衆僧禪心激盪,熱淚盈眶,連最順嘴的“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都忘記說了。
龍小寶以“易筋經”心法爲根本,“羅漢伏魔神通”爲體用,“金剛不壞體神功”護身,運使諸般少林派最上乘的神功絕學,當真是隨心所欲,好不暢快。他所使的每一項少林絕技只出三招,便即更換,時不時還要口吐“釋佛梵音”,擾敵心神之餘,給自己增添幾分虛無的“佛光”纔是本意。當此情形,南少林衆高僧如何佛心大亂,情難自抑,已是無需多言,便是其餘各派的高手,也是個個瞧得目不轉睛,心馳神搖,。
待到小寶將第二十五門少林絕技“大藏神拳”的第三招“天母寶輪”使完,陡然間雙手虛合,長長地吸了一口真氣。衆人忽聽得這貨身前空氣中,隱隱響起一道好似長鯨吸水般的嘩嘩之聲,跟着眼前一花,只見龍小寶略顯豐滿的身子如同驟然分裂一般,剎那間竟然從一化九,登時大駭色變。
數百年來,武林中人人均知少林派的七十二門絕技乃是天下佛門武學的巔峰,素來不以陰柔奇幻見長,走的是至陽至剛的路子。此刻忽見小寶身形幻化爲九,各人心中瞬間閃過的念頭均是這貨不再使用少林絕學,而是換成了其它的功夫。便在各人心念一閃之時,只見場中那九道朦朧的身影似乎同時動了一下手臂,但這般匪夷所思的景象畢竟只是龍小寶以凡入聖的武功修爲使出來的,並非神話傳說裡的仙法,因此只是稍縱即逝。觀戰衆人的功力參差不齊,卻也不是人人都能瞧得清這有如白駒過隙的剎那奇景。
龍小寶一身化九,雖然只有極短的一瞬,但此等快絕倫,不可思議的神奇身法足以睥睨江湖,傲視武林。便在這貨好似施展妖法變身之際,一旁觀戰的空智大師突然神情大變,驚叫了一聲:“九品蓮臺!”以他的禪定功夫,武功修爲,語音中的驚駭之意實已到了極致。
這一聲驚呼令所有觀戰者無不心頭一凜,在這眼花繚亂,耳聞驚呼的一剎那,場中除了小寶的真身之外,其餘八道虛幻的身影皆已消失。衆人但聞空智的驚叫聲餘音未歇,渡厄三僧身前數尺的空氣中又忽然響起了掌風呼嘯,內勁劈空的連串悶響,竟似如同有七八個頂尖高手隱去了身形,向他們同時出手攻擊一般。
孤峰頂上的觀戰者心神巨震之下,不免識覺大減。只有修爲最高的空智和空性,以及三四名南少林的耆宿老僧,加上武學造詣極高的俞、殷二俠,同時注意到就在龍小寶所謂的“化身”消失的一瞬間,他的真身本體卻彷彿憑空生出了十餘條手臂。恍惚間,俞蓮舟和殷梨亭彷彿依稀見到小寶身上突然出現的“手臂”,擺出了各不相同的奇怪姿勢。而俞蓮舟的腦海中更是靈光乍現,隱隱覺得那些一閃即逝的“手臂”似乎構成了某種物事的形狀,但究竟是什麼物事,他卻死活想不出來。
此節說來話長,實則只是瞬息即過。渡厄三僧身前的氣勁之聲剛一響起,龍小寶已經縱身躍上半空,成居高臨下之勢。然而他身懸半空,卻猛地縮短了半截,如同在虛空中盤膝打坐。當他騰空而起之時,那些虛幻顯現的“手臂”便即消失,這貨的雙掌也是緩緩相合。
這貨此刻的姿勢便和少林弟子吐納真氣,收功之時基本無異,但不知爲何他身體周圍卻是突然勁風大作,內勁如潮,一**向外迅疾擴張,竟然和瞬間之前,在渡厄三僧身前數尺,憑空爆出的剛猛掌力相接,翻涌奔騰而去。這下別說渡厄三僧,便是站得近些的各派高手,幾乎同時感覺到有無窮大力層層疊加而至,恍若蓮花綻放,威能無可抵禦,不由得個個大驚失色,急忙縱身後退。
渡厄三人棲身的那三株古鬆雖然極爲堅實,但在雙方第二次相鬥之時,便已被小寶的浩然真力所傷,將近一半的枝幹針葉已經摺斷脫落。此刻三位神僧雖能以“金剛伏魔圈”獨步天下的防禦壁壘,各人數十年苦修而得的渾厚精純的內力連成一體,堪堪抵擋得住小寶層層疊加的浩然巨力,但已覺呼吸艱難,體內真氣運行遲滯,須得背靠古鬆的主幹,才能勉強抗衡。
如此一來,三僧所受的無儔內勁,便有一小半傳到了三棵松樹上。衆人耳中只聽得一陣樹木將欲斷裂的難聽聲響,但見那三根數人才能合圍的粗大鬆幹,竟然在向後緩緩彎曲,至於上面的松針和小枝,早已紛落如同密雨,不計其數。
各派高手急退之下,距離古鬆最近之人,也在三丈之外。到了這般距離,各人方纔感覺不到那可畏可怖的內勁餘波近身,暗自鬆了口氣,驚魂稍定。衆人舉目再望,但見三株異常高大茂盛的古鬆,好似被許多人暴力扒光了一大半的衣服,除了數不清的殘枝斷葉,就連那厚厚一層,不知已抵擋了多少年風雨肆虐的堅硬樹皮,竟也剝落過半。此時三株古鬆已是斑斑駁駁,如同渾身掛滿了一片片醜陋的疤痕,難看至極。
除了南少林有數的幾位高僧耆宿之外,餘者皆不明小寶所使的是何神功,居然威力如此巨大,如同爆了一場小範圍的天災一般,當真是駭人聽聞以極。原來這貨所使的乃是七十二項絕技之中,可與無堅不摧、無往不利的“一指禪功”比肩而立的一門傳世奇功,名曰“九品蓮臺”!
此功臻至絕頂境界,可化影分身,分擊九勁,阻敵反擊,聚於虛空,承合後力。施法者無須足下生根,坐於半空,可在瞬息之間出九層雄渾無匹的真力,如浩瀚煙波,鏡湖漣漪,前力未消,後力已至,層層疊加,八方可擊,威力實難揣測,乃是攝伏羣魔的無上法門。而且這九層力道還各不相同,分別蘊藏着空、靈、寂、滅、清、淨、無、量、真我九種禪意,武功與佛法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然則此功和“一指禪”、“羅漢伏魔神通”等數門絕頂功法一樣,倘若沒有練成《易筋經》裡的無上心法,自身內力已達震古爍今的程度,即便是百年不遇的天縱奇才,苦練終生,也決計不能修至登峰造極之境。是以古老相傳,這又是一項只有達摩祖師方能施展的秘法神功。
幸而渡厄、渡劫、渡難三人一體,心意相通,內力之精純渾厚,當世能在其上者,屈指可數。這三大高僧自幼出家南少林,天賦悟性均是上上之選。當年未曾苦修“金剛伏魔圈”之前,三人已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否則也不敢直上光明頂,向陽頂天挑戰。
奈何陽頂天實是天下習武之人中,一等一的蓋世奇才,竟將三人逐一擊敗。此後三人回到南少林,便即隱居後山,苦練神功,不問世事。原本三僧的功力就已非同小可,這三十餘年的枯禪坐將下來,除了將“金剛伏魔圈”練得爐火純青,自身的內力也是增進了好大一截。如今三僧已是耄耋之年,可想而知他們相加在一起的功力是何等深厚,若非對手是龍小寶這個妖孽,便是張三丰、周伯通、黃老邪、一燈大師這種級別的世外高人與之互鬥,恐怕也極難令他們如此被動。
渡厄三僧竭盡所能,總算抵擋住了小寶有如蓮花綻放,包羅萬象的九道無窮大力。但見渡厄和渡劫身形微晃,已到了渡難身旁,左手同時按在了渡難的肩頭。三人心意相通,互爲疏導,趁小寶真力消散,新力未生的一剎那,不等他雙足落地,三條黑索已倒卷而上,猛攻小寶的下盤。
這下變招要多快便有多快,衆人不知三僧形如一體,心意相通,真氣亦可相通,根本無須運功回氣,可相互導引,眼見他們變招之時,全無一絲停頓,無不驚佩。
明教羣豪心頭一緊,不禁臉上變色,忽見小寶雙手憑空划動了幾下,身子竟似全無半分重量,不沉反升,如同一片葉子,被三條黑索出的凌厲內勁,倒吹上天。
渡厄三人眼見黑索的頂端距離小寶的足底不過數寸,哪裡肯舍?當下緊催內力,三條長長的黑索扶搖直上,便如三條黑蟒,化龍昇天,出尖銳的破空厲響。
四周羣豪目光緊隨,仰頭相望,只見小寶的身子越升越高,那三條黑索只消再長數寸,便可纏住他的雙足,卻偏偏再難更近一分。瞬息之間,小寶的身形急變小,竟已升空幾近十丈之高,和三株古鬆的樹梢齊平,委實匪夷所思到了極點。渡厄三僧的黑索雖然長的離譜,但直上了七八丈高,便已到了極限,同時三人也已力竭,手中的黑索一滯,隨即軟綿綿的向下垂落。
便在此時,高空中一聲梵音悠然傳來,龍小寶頭下腳上,俯衝而落。明教羣豪見到教主無恙,不由得振臂歡呼,但見小寶急下墜,離地面尚有三四丈時,左掌豎在胸口,右掌向下凌空虛按,剎那間三株古鬆間的地面突然好似沸騰的開水,碎裂崩陷,翻涌劇顫,地面上的松枝落葉登時碎如齏粉,跟着渡厄三僧臉色急變,三條黑索瞬間盤根錯節般緊緊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嚴絲無縫,倒扣的大黑罩子,遮住了頭頂。
與此同時,三僧的左掌一起向上拍出,光溜溜的頭上白霧蒸騰,顯然已是運集了畢生功力,催動性命交關的本源真炁,竟是要拼死相搏!
羣豪大驚,只聽得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登時循聲而視,只見渡厄三僧頭頂上結成罩子形狀的黑索已然散開,那三張老臉上各自掛着七八道汗水。而他們四周**尺方圓的一大塊地面下陷了至少四五寸,再向外便是幾道長寬不一的溝壑。
衆人驚駭失神,目瞪口呆,忽聽一個少年的聲音大叫道:“手!地上是一隻手掌的印子!”卻是張無忌在手指地面,瞪圓了眼睛,高聲疾呼。
在場之人均可躋身當世一流高手之列,方及弱冠的張無忌都能瞧出地面上是一個巨大的手印,羣豪自是一目瞭然。只是各人實難相信世間居然有人可以單憑一掌凌空虛擊,便如同在偌大一塊地面上深深按了一個手模,因此聞言仍是渾身一震,彷彿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錯,一齊注目觀望。
這回衆人全都瞧得清清楚楚,再無懷疑——的確是龍小寶自天而降,凌空一掌留下的可怕痕跡!
羣豪心頭的震撼一時豈能褪去,只見何太沖上前兩步,顫聲問道:“這……這是什麼掌法?”
渡厄、渡劫、渡難癡癡望着塌陷的地面,皺紋深刻的老臉上佈滿了笑意。何太沖這一問,渡厄長長地舒了口氣,緩緩道:“大日如來神掌,本派所有掌法之中,排名第一。數百年來,本派南北兩院都沒記載有哪位前輩高僧曾經施展過這門掌法,歷代弟子無人不心嚮往之。老衲想象了一輩子,卻也沒能想到這‘如來神掌’的威力,竟會強勁若斯!阿彌陀佛,妙哉,妙哉!”說着三僧相互瞧了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跟着六道目光又轉向飄身落在圈外的龍小寶,此時他們的眼神中全是不加掩飾的讚賞、欽佩、欣慰,還有濃濃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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