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皇真身現世,脫離塑像桎梏,一步踏出,便如縮地成寸,騰飛高空之中。
南府身爲一道治所,本身地位險要,又需要鎮守地底煞氣,因此能夠成爲南府城皇,其實力非同小可,即便無法與威烈、宣平二侯這等存在相比,但至少也能與神通高手相抗衡。
然而,南府城皇纔剛剛現身,還未來得及動手,敏銳的直覺便立刻察覺到了不遠處的異常。
一個高大斗篷人正站在房樑之上,靜靜的注視着他。
雖然沒有任何行動,但卻讓他產生了巨大的壓力。
陰樓八門,“驚門”寒山。
“守了你這麼久,終於還是現身了麼?”
“南府城皇,李文勝,兩百年前曾隨大魏太祖呂霆東征西戰,河清道一戰之後,呂霆率軍繼續北上,你留下主政河清道,後大魏立國,你因功升入神京任職,官至工部尚書,死後入神魂入大魏英靈殿,後來因你主政河清道期間,受到民衆愛戴,因此封你爲南府城皇,至今已有百餘年之久。”
“你掌管南府陰事這麼多年,就是不知道,如今真身顯化,能有多強的實力?”
寒山平靜的開口,聲音低沉,直接跨越了數百米的距離,在城皇真身耳畔響起。
此次陰樓組織的行動之中,基本上所有組織主要成員的目標都在南府之外,只有寒山一人的目標,在南府之內,一直潛伏,只爲了現在的這個關鍵時刻。
大魏朝廷,深不可測,各種手段,不得不防範,別看他們此時步步處在上風,但那是因爲情報網絡的原因,以暗算明。
他們對大魏朝廷的一些高手人物的情報很瞭解,而大魏朝廷對他們的實力手段卻沒有相應的情報支撐。
以有心算無心,才早就瞭如今的局面。
然而一旦南府動亂,城門封禁破開,邪祀塑像轉移開始,在這最後時刻,聲勢動靜實在太大,難保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因此寒山此人,便是鎮守在南府城內的最後底牌,之前無論局勢如何,他都絕對不會出手,只有在邪祀塑像轉移開啓之後,大魏朝廷動用後手底牌的時候,他纔會出動。
而他的首要目標,毫無疑問就是南府城皇,一旦局勢發展不利,南府城皇有極大可能真身降世。
“果然,城中還潛伏有高手麼?汝爲何人?可敢報上名來?”
城皇真身神色凝重,懸浮在天空之中,俯瞰着寒山說道。
聽到對方對他的來歷身份一一道來,他就清楚對方早有準備,此番行事絕對不會順利。
對方組織的計劃環環相扣,已經完全將他們的佈置摸清,將他們可能做出的應對後手算到。
“我的姓名並不重要,接下來你要面對的‘對手’是誰,才最爲重要。李文勝,既然你是當年河清道一戰的親歷者,那麼應該認得,此爲何人?”
寒山的聲音在周圍的天空之中迴盪,嘴角露出了一絲玩味之色。
“對手”是誰才最爲重要?
南府城皇聞言神色微動,有些不明所以,難道此人不準備直接動手,而是還有其他幫手隱藏在周圍?
然而與此同時,寒山有了行動。
那身穿斗篷的高大身軀做出了怪異的動作,手腳接連擡起,在房樑之上跳起了怪異的舞蹈,好似遠古蠻荒時代,部落時期,那些能夠溝通天道的薩滿與巫師,舉行大型祭祀儀式之時所跳的“神舞”,具有一種蒼茫而古老的韻味。
隨着寒山的舞蹈動作開啓,他身周立刻便開始出現異象。
周圍的空間似乎在扭曲,顯得不太真實,恍若夢境一般。
在他的身周,出現到了一道道模湖不清的身影,而在這些身影之中,有一道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似乎立刻就要附着在寒山的身體之上。
某種恐怖的存在,被寒山以未知的手段召喚而來。
薩滿巫術?!
南府城皇神色微動,似乎認出了寒山所用的手段,這種情況之下,他可不會等待對手緩慢施展能力,體表立刻迸射出熾烈的明黃色香火之力,於手掌之間凝結,形成了一枚官印之形。
此乃他所依仗的城皇位格,由玉璽之力衍生,在其治所之內,調用香火之力,能夠產生種種不可思議的效用。
“鎮壓!”
南府城皇低喝一聲,手掌微微一抖,那枚官印便滴熘熘一轉,迅速在空中擴大,化作宅院大小,攜帶着龐大的香火之力朝寒山鎮壓而去。
然而就在官印將要落下之時,那道不知從何處召喚而來的虛影,迅速與寒山的身體完全重合。
恐怖的元炁炸裂而出,呈現熾烈的銀紅色,一股極其霸道、兇殘,彷彿主宰塵世浮沉,一念斷衆生生死,無人敢於反駁的暴君一般。
銀紅色光芒迅速凝聚,在寒山的手中,凝實而成了一杆丈許來高的巨大戰戟。
戰戟出現之後,寒山雙手持戟,勐然朝砸落而下的巨大官印掃出。
隨着戰戟的揮動,一道無比霸烈的銀紅光柱沖天而起,直衝天際。
轟!
霸烈的力量之下,那如同宅院一般巨大的官印居然被硬生生砸飛,恐怖的碰撞使得寒山腳下的房屋直接炸裂,波動蔓延,周圍數十米之內都受到了影響。
“不要這麼心急啊這個人,你肯定很熟悉。”
寒山沉悶的笑聲響起。
下一刻。
元炁光芒暴漲,隨之凝聚,一尊巨大的真身法相橫空出現在城池之中。
銀紅色神武戰甲,手持巨大戰戟,頭盔之上兩道頂翎延伸,那張法相的面容,充滿了一種唯我獨尊的霸道。
而在這法相出現的同時,城內因十二柱煞涌而出現的各種邪祟、刀兵鬼,忽然全都轉頭看向了那個方向,隨後發出興奮的咆孝,變得更加激進和瘋狂。
就好似原本的一盤散沙,此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失控的十二柱之中,有的十二柱並沒有鬼門十二騎脫困,而脫困的鬼門十二騎之中,除了焚血槍之外,也只有兩人恢復了原本的神智。
而這兩人,無一例外都爲大魏官方力量造成了巨大的破壞。
此時此刻,戰場之中,這恢復了神智的兩名十二將,在那尊巨大法相出現的瞬間,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法相的方向,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大將軍,你還活着?!
”
另一邊。
城皇真身立於虛空之上,看着那道勐然凝聚的巨大法相,看着那熟悉的面容,以及那他永遠無法忘記的恐怖氣勢與氣質,他的神色瞬間一變。
對方說的沒錯,這個人,他的確無比熟悉。
當年,他追隨大魏太祖呂霆征戰天下,此人正是呂霆最大的敵人。
不,不對,或者說,當年天下義軍之中,此人所屬勢力乃是最強,當年被認爲最有可能問鼎中原的存在!
戰王潘銳!
當年當世之決定,最強之武人!
無人不驚歎於此人的戰力。
即便身爲敵手,但此人於戰場之中的雄姿,至今於李文勝的腦海之中無法忘懷。
沒錯,的確是那人,這種氣質與絕學氣息,不會有錯,但是,怎麼可能?!
神京御書房之中。
“當年當世絕頂,戰王潘銳?這種能力和絕學,你可有所耳聞?”
恆陽帝從觀天鏡之中看到一切,澹漠如水的神色之中略微有了變化,看向了一旁的易星。
“對方施展的似乎是某種拘靈一道的手段。據說拘靈一道最早起源於古代部落薩滿巫師的祈祝之術,後來經過種種發展,才逐漸演化成爲今日之模樣。”
“在薩滿巫術之中,至今還有‘神打’、‘出馬’、‘請神’等手段存在,我聽說,有一種薩滿巫術,能夠召喚來血脈先人的亡魂,引其絕學與能力爲自己所用,似乎與此人施展的手段有些類似。”
易星看着觀天鏡顯化的光幕,目光閃動的說道。
“當年戰王潘銳,似乎沒有血脈親族留存世間。而且當年,爲了防止戰王餘孽反覆,以及戰王屍體生變,太祖皇帝以特殊手段,徹底寂滅了他的肉身和元神,不可能在有靈體存活在世間,被人煉爲拘靈之物。”
恆陽帝說道。
“不一定是血脈至親,陛下可還記得,之前困住宣平侯那人,能夠刻錄‘極術’麼?”
易星說道。
“你的意思是”
恆陽帝微微眯起了雙眼。
“這個組織之中的其他人我不清楚,但就我所見,與威烈候糾纏那人的身份可以確定,乃是當年河清道五大冊封流派之一,往生宮叛逆,如今他所使用的能力,擁有與往生宮相似之處,但似乎通過特殊的方式,解決了往生宮絕學對命數劇烈消耗的問題。”
“而困住宣平侯那人,所施展的術式與無相門的無相陣圖極其相似,但無相陣圖無法刻錄極術,而此人卻能夠做到。”
“這些人,似乎通過某種方法,在原本自身的功法之上,實現了某種突破,達到了新的高度,這恐怕也是忽然冒出這麼多未知高手的原因,他們之前,恐怕不是神通境界,甚至只是先天巔峰,只是通過特殊的方式,突破了原本功法的桎梏。”
“若是如此,此人能夠突破血脈的界限,招來戰王的亡魂,恐怕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易星迅速推測,各種訊息在他的腦海之中組合,得出了驚人的結論:“或許此人,能夠從歷史長河之中,招來任意魂魄,使用他們生前的能力,但這種能力,恐怕是有一個極限的,否則根本不需要其他人動手,只需要他獨身一人,便可解決南府之事。”
戰王潘銳,當年何其強大,個體戰力的巔峰,即便是朝廷六柱兩人聯手也不敢說能夠正面抗衡。
不得不說,主管天羅司,掌握各種隱秘情報的易星的確十分不凡,身在千里之外,僅僅依靠觀天鏡,便能夠分析出許多關鍵的情報來。
寒山的能力,的確如他所猜測的一般,能夠將拘靈之法蔓延到此方世界的歷史長河之中。
只不過,受限於自身實力,所能夠發揮的“靈”的力量有限制,並且,某些被矇蔽天機的靈,他無法召來。
但就當下的情況來說,即便他所召來的戰王潘銳只能發揮他自身境界的實力,也足以坐鎮南府之內,五人能夠抗衡。
“往生宮攻伐之術,符籙神通之道,陣法一途的高手,拘靈一脈的強者,還有一些隱藏在幕後的的存在”
恆陽帝低聲自語。
在他心中,南府的局勢已經基本定下了,對方的準備很周全,對朝廷布置的針對性很強。
只不過,即便對方能夠脫離,這場戰鬥,也暴露了太多的情報信息,想要再完美無缺的隱藏,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而南府
應對這種程度的對手,南府之內的代價,還在承受的範圍之中,接下來,就是要儘快平息南府內的亂象,安撫城中百姓了。
恆陽帝的腦海之中,已經開始思考起了善後的事宜。
另一邊。
趙玄麒等人看到了周圍的血光盈天,感受到了寒山拘來戰王魂魄,施展絕學所產生的恐怖氣息,臉色變化不定。
“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玄麒看向了一旁的萬法衍化身。
“恐怕和邪祀塑像有關,對方對邪祀塑像的轉移開始了,纔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是沒想到,南府之中居然也有邪祀塑像的存在。”
“我能夠感覺到,有一道異象的源頭距離我們現在的位置並不遠,你有沒有興趣過去看看情況?”
萬法衍的一具化身看向了趙玄麒問道。
“那股血食之力非常龐大,不過,也會非常的危險,不說邪祀塑像本身,那個組織敢做這樣的事情,不會毫無防備。”
這時,靈從一旁走出來,對趙玄麒說道。
要不要去查探一番?
趙玄麒聞言微微皺眉,心中有些意動,身爲血食之力的源頭,一尊邪祀塑像的價值難以估量。
但很快,他便壓下了這個念頭。
這是一趟渾水,如今,他所能施展的手段已經達到了巔峰,但這遠遠不是對方的極限。
他不會被心中的貪慾矇蔽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