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打不通的路,所有能想到的漏洞並加以彌補的,就已經不再是漏洞,那些真正的漏洞,永遠是你沒有察覺到的。
陸雲凡在對面的酒店窗戶看着王教授堅挺的身姿,心底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他轉頭對身旁的王胖子道:“我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王胖子捏着他肥大的下巴,望着安靜下來的窗外:“現在你也看到了,就算你不打算拿回來,這件寶貝最終也不會留在博物館,還說什麼國家財產?如果我們不出手,我敢保證,明天一早,要麼已經離開了國境,要麼便是被黃倫私藏起來,王教授就是個傻子,雖然偶爾能耍點小聰明,但是他永遠不是老胡和黃倫的對手。”
陸雲凡苦笑兩聲道:“剛纔老王就假裝暈倒,要是他知道最後魚骨都被我們偷樑換柱,不知道他會不會被氣的吐血身亡,怎麼說他對我也算是有點恩情的。”
王胖子嘿嘿笑了笑,然而很快就止住笑聲嘆了口氣,“陸老弟,我現在可是已經站在你的陣營裡了,怎麼也算的上是中堅力量吧?你怎麼還拿以前的事埋汰我?這可太不夠意思了!”
說着,他也許是想拍一拍陸雲凡的肩膀以示親暱,但是擡起手來卻看到站在兩人身後的鐵漢正嚴陣以待的提防着他,只好把手又放了回去。
開罪一個人太容易了,如果要消除兩人之間的那種芥蒂,卻要費很大的力氣,哪怕是你爲對方付出很多,更或是贏得很多利益,可是要取得對方的充分信任,總是還差一點東西。
這種東西引發的信任危機就如同米飯裡的砂礫,即便是之後已經知道,米已經淘的很乾淨,短時間內依然會小心翼翼的去咀嚼,生怕再次被那不請自來的硬核硌到了牙齒。
“這件事到現在還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東西在我們手上是不可能瞞住的,必須想一個更好的辦法來徹底解決才行!”
陸雲凡皺着眉頭,王教授已經回到了博物館,他所信任的黑影早已經成了王胖子的結拜兄弟,這一層關係他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也正是因爲如此,整個計劃的實施,王胖子一早便了如指掌了。
“我說陸老弟,啊不,以後我也得叫你老闆了,魚骨已經到手了,要是依我說,只有直接換成錢是最乾脆的,這東西就是個燙手山芋啊,一旦走漏了消息,所有人都得找來,咱們哪有那麼大精力來應付這個?”
“辦法總會有的,王教授有句話是對的,這是我們國家的寶物,我決不允許這件東西流到國外去!所以你不要再說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做人總得有點底線!”
王胖子徹底敗下陣來,一堆魚骨頭而已,在他看來,能夠換成現金纔是王道,如果國家想取用標本進行研究,那些心肝脾胃腎什麼的都被他們取走了,別說化驗了,就算是煎炸魚皮外加全博物館的一起來頓魚雜火鍋都夠了,更別說研究了,那還不是綽綽有餘?
如果要展示,複製品完全可以挑大樑,而且耐久也會更加好。
收藏這種東西又有什麼用呢?他搞不懂王教授,也搞不懂那些意大利人,竟然肯花那麼大的代價來買一架魚骨頭。
現在他連陸雲凡也搞不懂了,沒有換成現金的東西,就算再值錢,那又有什麼用呢?可以增加國家GDP嗎?可以改善貧苦大衆的生活質量嗎?
都是扯淡的清高惹的禍!
“那好吧,反正之前我就說過,我只是建議,最終的決定還是得你來下,外面還有個熱鬧要瞧瞧,我去看看,你呢?”
陸雲凡搖了搖頭,“我去了也是誰也幫不上,說不定還會成爲累贅,你帶鐵漢去吧,關鍵時候......”
“明白,拉黃倫一把嘛,我知道你想要良生,但是僅憑這點小恩惠可是不夠的,要是你願意,我倒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你的餿主意就先不用說了,良生是條漢子,要是被他知道我如此不擇手段,他一定會瞧不上我的!”
“就算他看得上你,你一直一事無成,他也會離開你的,該追求的利益如果不好好抓着,你拿什麼養着跟隨你的兄弟。你就看我,這個肚皮可是能吃的很,要是有一天你讓我連飯也吃不飽,瘦掉的肉你得雙倍賠給我!”
王胖子把心中的不滿厲色的說出來,卻又幽默的爲自己和陸雲凡同時解了圍,不過他卻是真的有點不願意看着陸雲凡,放着這麼大好的機會白白浪費掉。
這不僅僅是自提身價的機會,也是和意大利人掛上鉤的機會,同時也是提升自己威望,打擊掉胡錦榮的大好機會,可如果這個機會不好好把把握,很可能會遭遇一連串的沉重打擊。
別的先不必去考慮,單單王教授一方就能把他折騰個死去活來,黃倫和胡錦榮要是在這個時候再聯起手來,那他陸雲凡就等於被宣告死亡了。
什麼聯盟,什麼自己人,能夠綁定經濟體的也只有利益這一條紐帶,如果這條紐帶不存在了,任何人都可以隨時打破各種協議,重新劃分利益團體,形成新的聯盟。
“別廢話了,你先去吧,鐵漢,這一次很可能需要你和良生聯手,務必要保護好黃倫的安全!”
鐵漢有些擔憂的問道:“我要是離開,你怎麼辦?”
陸雲凡笑了笑,這一次他們即便不是站在最高處的那夥人,也絕不是別人的彀中之物,他能夠隱隱的感覺到,這裡不會發生危險,如果有,那也是在下面的巷子中,焦點依然在王教授的身上。
“你放心好了,我應付的來!”
王胖子這時卻不耐煩地上前去拉了拉鐵漢,“你快跟我走吧,晚了就追不上他們了。”
鐵漢只好跟着王胖子離開了。
安靜下來的房間內,陸雲凡繼續站在窗邊,靜靜的看着博物館的後門處。
那裡,王教授並沒有回去,而是在看着自己寄託的人離開之後,默默的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一方誌在必得,一方誓死保護,可惜的是,這種鬥智最終必須有一個結果,一個有勝負的結果。
要打消胡錦榮和意大利人對這架魚骨的執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眼睜睜的看着魚骨被毀,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這一切的矛盾根源煙消雲散。
可他始終是捨不得的,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需要體現出來,他是唯一能夠做到的,可是有些人明明沒有這份能耐,卻還是要據爲己有,這種扭曲的價值觀讓他很不齒,卻也很是無能爲力。
爲了利益而豁出性命的人太多了,他卻不能這麼做。
黑暗中一道聲音淡淡的傳來,“王教授,事情已經都辦妥了,您要回去休息一下嗎?”
“不用了,你們都去忙吧,我還要在這裡等一個人!”
那道黑影隱在黑暗中慢慢退去,安靜的就像從沒有出現過一般。
“陸雲凡啊陸雲凡,看似你年紀最小,卻屬你最精明,你是真的不想摻和進來呢,還是真的不夠聰明,今晚你要是不出現,或許我還可以信任你一次。”
王教授苦笑着搖了搖頭,他既希望陸雲凡能夠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徹底死了這份心,卻又不希望這個年輕人出現,或許只有他是單純的,在未來的道路上,他纔可以繼續幫他一把。
捐獻,說的直白一點,也只是一時的決策而已,其心到底如何,尚未可知。
“尚未可知啊!”
四周的黑暗中似乎終於有腳步聲傳來,王教授屏住呼吸,支棱着耳朵仔細分辨着那微弱聲音的方向。
可是那輕微的腳步聲卻慢慢的又消失了去,讓他的心臟也跟着一陣緊張,一陣舒緩。
“王教授,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不遠處的巷子口拐角處,一道極爲刺眼的電光照射而來,王教授忙伸出手來阻擋那強烈的光線。
“既然來了,就聊聊吧?”
“聊聊可以,不過我還是希望王教授能夠移步到我的車上,夜裡寒涼,教授也應該注意身體纔是!”
那聲音粗狂豪放,儼然是中年人的嗓音,王教授站起身來才意識到來人根本不是他所期望的陸雲凡。
“胡,胡錦榮?”
“正是在下!”胡錦榮對身旁的幾人低聲說道:“把王教授請到我的車上,他年紀大了,你們輕一點!”
“是”,那幾人點了點頭,走出兩人上前,一左一右直接架住了王教授的胳膊,不由分說的擡起便走。
王教授立時急了,高聲喊道:“胡錦榮,你這是綁架,我怎麼說也是......嗚嗚嗚......”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用不知道在哪掏出來的一團布料塞住了嘴巴,一股濃烈的菸酒味直衝鼻腔,差點把他嗆的背過氣去。
架着他的兩人更是一點都沒有按照胡錦榮吩咐的那般,非常粗暴的拖着他向前走,繞過兩條小巷子,幾乎被拖散架的王教授才被塞進了一輛看不清模樣的MPV車中。
車內燈光昏暗,王教授拿掉口中的那團布,這才發現竟是一個男人的T恤衫,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了,上面斑斑駁駁的可見一些酒水和菸灰混合起來塗在上面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