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吃個葡萄吧?”
夜晚,牀頭的燈亮着,紀冉坐在牀邊,親手剝了一個葡萄遞到了紀安澤的嘴邊。
從下午醒過來後,一直到現在,紀安澤一直靠在牀頭,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那英俊的臉上分明沒有什麼表情,但看在紀冉的心裡,哥哥此刻是那麼的脆弱受傷,而這一切,都是因爲趙敏敏!
她想不明白,爲什麼哥哥這麼好的人,對她又那麼專心,爲什麼她會做出這樣的事。難道真的是她看錯了,趙敏敏和所有人口中說的一樣,自私、狂妄、目中無人的敢蔑視一切?
就在她以爲紀安澤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卻忽然開口了:“紀冉,不要告訴爸媽我失聰的事情。”
從他醒過來到現在,她一直坐在這裡陪着他,對於失聰的事情,還沒來的及和他們說。哥哥自小獨立性就強,不像自己,從小就很依賴他。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的不說嗎?
紀安澤簡直對她瞭如指掌,不用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不由再次開口:“過一段時間再說吧,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嗯。”紀冉點點頭,再次將葡萄遞給他:“哥,你吃一點吧。”
紀安澤卻閉了眼睛,沒有再說話。
米露站在門外,將這一切都收進眼底,病牀上的紀安澤面色微微蒼白,此刻,和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爲什麼看到他這個樣子,她竟然會覺得很心疼?
明川校園裡,敏敏剛剛上完晚自習,正回宿舍的路上,便接到了劉淳打來的電話。
“喂,敏敏,紀安澤生病了你知道嗎?”
“他怎麼了?”敏敏下意識的握緊了電話,眉宇間閃過焦灼。
“聽說還是因爲上次去h市的時候傷了頭的事,聽紀冉說,做了手術。”
“他現在怎麼樣了?”此刻,她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語氣,幾乎變得很焦急,連說話的音調都擡高了好幾分,引來了路人的頻頻側首。
“好像已經醒了,在市中心醫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
關於敏敏和紀安澤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劉淳作爲完全的局外人,不清楚內幕,但新聞報道漫天紛飛,她也從紀冉的語氣中聽出了點什麼。但她只認爲是點小誤會,解釋開了就會沒事了。
聽說他已經醒了,敏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當聽劉淳邀她一起去醫院的時候,她握緊了手機,拒絕了:“我還有事,不去了。”
“哦。”劉淳沒有繼續強求,只是忽然想到什麼一般說道:“對了,紀冉說她要撤資。”
……
夜已經深了,醫院裡也變得安靜下來。
病房裡,紀冉趴在病牀邊睡着了,紀安澤微微閉着眼睛,呼吸沉穩,似乎也已經睡熟。
房門輕輕推開,一個人影輕輕的走了進來。病房裡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零星的月光照射進來,房間裡的一切看上去都變得模糊。
敏敏站在了病牀邊,透過月光看着安靜躺在病牀上的紀安澤,心中一陣鈍痛。
記憶中,他總是很威風的,現在躺在這裡的他,卻面色蒼白,形容憔悴。頭上纏了一圈繃帶,眉頭緊皺,似睡的很不安穩。
驀地他睜開了眼睛,敏敏一怔,下意識的想要逃離,卻見他迷離的眼神盯着自己,脣角揚起了一抹暖暖的笑意。敏敏就是在這樣的笑容中微微怔住,而後他淡淡的開口:“你來啦?”
明明昨天才見過面,可他這一句話出口,竟然她覺得,好像久別重逢。
敏敏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此時趴在病牀邊的紀冉忽然動了動,似乎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她也不知道怎麼,下意識的轉身就走。
紀安澤眸光一滯,忽的明白眼前的場景不是夢,見她要走,就想要從牀上坐起:“敏敏……”
聲音驚動了紀冉,她一睜眼看見哥哥坐了起來,情緒激動的伸手向着門口,不由轉頭看去,但她只來得及看見一個人影衝了出去,並未看清那人長相。
“敏敏,你別走……”紀安澤掙扎着從病牀上起來,孰料太過虛弱,腳剛沾地,便撲通一聲跌在了地上。
“哥……”紀冉大驚,趕緊跑過來扶他,順便開了牀頭的燈。
紀安澤目光殷切的看着她:“快,快帶我去找敏敏。”
“哥……”紀冉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你都這樣了,怎麼還惦記着她啊?”
他聽不見紀冉說了什麼,但看見她哭了,腦子裡瞬間便清醒了,眼中閃過失落,微微嘆了一口氣道:“算了。”
紀冉扶着他重新躺回病牀,縱然知道他聽不見,還是說道:“哥,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了。”
紀安澤神色哀涼,目光盯着緊閉的房門,不知道在想什麼。
敏敏衝出了醫院的大門,無力的坐在花壇邊,眼淚莫名的就流了下來。看着他痛苦,她的心裡又比他好受多少呢?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趙敏敏!”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敏敏一怔,轉過頭來。
紀冉就站在她的身後,濃濃的夜色灑在她的身上,爲她鍍了一層叫做冷漠的氛圍。
“紀冉……”敏敏站起身,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有些僵硬的擠出一個微笑。
但紀冉只是冷眼看着她,面上除了一派冷然,再沒有其餘的表情。
恍然覺得,以前的日子都在瞬間遠離,原本好到可以掏心掏肺的幾個人,現在卻要冷臉相對,而時間,不過過去了一個月之久。
“劉淳說,你要撤資?”敏敏開口打破尷尬。
紀冉挑了挑眉:“你來醫院就是爲了這事?還是說你根本就沒心沒肺?公司的機密是你泄露的吧?我哥真是傻,竟然還爲你扛了下來。”
“我……”
“趙敏敏,你以爲你是誰啊?你不過就是仗着我哥喜歡你,可你這麼做,難道就不就得羞愧嗎?我哥可是因爲你,現在才躺在醫院裡的。”
紀冉的指責就像是一根刺狠狠的紮在了她的心裡,敏敏根本無言以對。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哥了。”說完這一句,紀冉便轉身進了醫院,大踏步的離開了。
敏敏站在原地,只覺得月色太過寒涼,一直涼到了心裡……
服裝店因爲敏敏的撤資,斷了和一手貨源工廠的聯繫,生意一落千丈。
劉淳來找敏敏商量:“敏敏,我畢業後在a市混了三年,一直守在這個店裡面,沒有任何成績。我家裡人都在催我回去,這個店我恐怕不能再繼續做下去了。”
人走茶涼,大約就是形容此時敏敏的處境。服裝店開業八個星期來,或多或少賺了點,紀冉的撤資、劉淳的忽然離開,剩下的錢,也只夠進一次貨的了。
店門被人推開,唐葉琛走進來的時候,敏敏趴在吧檯上怔怔的出神。
“都走了嗎?”在她旁邊找了個凳子坐下,唐葉琛望着她。
敏敏點點頭,擡頭環視了一圈店裡全新的裝修,想起最開始的時候,還是她們三個人一起想的格式,現在這樣冷清,簡直就是鮮明的不能再鮮明的諷刺。
唐葉琛伸手過來,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別怕,敏敏,還有我。”
敏敏搖了搖頭:“我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這個店了。”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上面寫了門面轉讓的字樣。
“你沒有精力,我們可以請人來管理啊。”唐葉琛見她興趣缺缺,不由想辦法鼓勵。
敏敏苦笑着搖了搖頭:“那個時候想弄這個店,完全是興趣,現在興趣都沒有了,又有什麼意思呢。”
其實一開始,她不完全是興趣使然的,最主要的還是那個時候她太缺錢,想開個店來週轉一下以後的生活,做的好的話,大學幾年的生活費是不成問題的。
但是現在……
她擡眸看着唐葉琛:“所謂的報仇以來,我並沒有覺得很快樂,相反,我覺得很難過。尤其是在看見紀安澤那個樣子後,我是怎麼也做不到無愧於心的。唐葉琛,你快樂嗎?”
他的面上閃過一抹驚訝,隨即他便移開了目光:“只要能折磨紀安澤,看着紀家慢慢衰敗,我就很快樂。”
這是他二十幾年以來的唯一夢想,期望能有一天親手推倒紀氏。如今計劃不過纔剛剛實現了一部分,他應該感到快樂的!
敏敏搖了搖頭否決他:“不,我看的出來,你不快樂,你一點都不快樂!”
縱然他掩飾的比她好,但是她依舊能夠看得出來,他和自己一樣,報復帶給他的不是快樂!
唐葉琛閉了閉眼:“不,我很快樂。”
敏敏沒再反駁,其實不管她反不反駁,她相信唐葉琛的心裡都是明白的。只是他一直放不下而已,而自己雖然也恨過紀安澤,但是更多的時候她都是在自責和愧疚中度過的。
唐葉琛比她陷得深,想要一朝一夕完全拋卻仇恨,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我打算休學了。”敏敏的目光投向門外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面色有些憔悴。
唐葉琛對她的這個決定有些驚訝:“敏敏,我知道你現在很難,但你不用太擔心錢的問題,我會幫你解決的。”
敏敏勾了勾脣道:“不,轉掉這個店,我的手裡還剩點錢,足夠我去國外進修大提琴的了。”
一直以來都沒有好好的對待自己這唯一的一個愛好,眼下不正是一個好時機嗎?既能進行自己喜歡的東西,又能毫無勇氣的逃避一切?
“大概什麼時候走?需要去多長時間?”
“等我完成了最後一篇論文吧,相信很快了。”敏敏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乎已經看見了新的生活在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