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地球歷史書籍,華盛頓這個普通至極的地名,在人展史上,曾經留下過重重的一筆。尤其是在諸強爭霸的全面戰爭時期,作爲美洲聯邦的府,華盛頓的名字,更是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各種地球文字之中。
也許是出於文明的傳承,也許是由於歷史造成的各種原因,也許還是人爲的種種緣由。這座曾經數次毀滅於戰火之後,又被反覆重新建立的城市,仍舊牢牢把持着地球聯邦都的重要地位。從那幢用其顏色命名的龐大白色宮殿中,以肉眼無法看清的密集電波聯繫的行政命令,更使得這座城市的所在,如同一隻巨大無匹的多足章魚。正把自己那一隻只強韌的觸手延伸到地球的每一個角落。而後,再將這個渾圓龐大的星體,貪婪地包裹在自己的懷抱之中。
身穿一襲灰色西服的聯邦總統維爾根,正交叉着雙手,端坐在一張用鹿皮製成的昂貴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視着面前閃爍着電子信號的大屏幕。修長的手指,還在極有節奏地敲打着自己的胳膊。
屏幕上放映的圖像,正是遠在世界各地核彈爆炸的場面。從監控衛星所在的角度望去,倒也頗顯壯觀。
與他圍聚在一起觀看的,還有數百名胸前佩戴着圓形地球爲底,淡藍色聯邦徽記的議員。與維爾根臉上頗爲悠然的神情不同。這些能夠決定聯邦命運的人們眼中,充滿了迷惘、憤怒、疑惑、沉思……
“連同半小時前最後一批統計數據。全球共有三百六十二個城市遭受病毒污染。擴散區域面覆蓋了整個亞洲西南部、澳州北部、歐洲東南,以及南美部分區域。總面積佔全球6地三分之一以上,波及人口接近十四億。各種財產損失……
念讀統計文件地,是一名具有歐裔血統。身材高挑。披着滿頭金的漂亮女人。不過,現在的她。身上絲毫找不出美女應有的高傲氣質。相反,卻只能用秀白地牙齒。緊緊咬住自己地下脣。彷徨地大睜着一雙不知所措的眼睛,惴惴不安地張望着面前這些手握大權,能夠決定地球未來命運地人們。
“維爾根……出一個合理地解釋。”
一名皮膚拗黑的非洲議員先打破了難堪的沉默。站起身來指着座上的總統,直呼其名憤怒地吼道:“是誰給予你使用核彈的權力?是誰讓你如此肆意妄爲?要知道,那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而是帶有強烈輻射效果的核彈啊!你這樣做。難道真的想要把地球徹底拖向毀滅地深淵嗎?”
“如果我不這麼做,說不定,地球已經被毀滅了。”
高高在上的聯邦總統,毫不客氣地打量了一番神情激憤的議員:“在接到各污染地區告急的第一時間,我就派出了聯邦軍中戰鬥力最強悍的快反應部隊。然後,戰鬥的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五十萬武裝到牙齒的精銳部隊,不到二十四小時,戰亡率已經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根據那些僥倖從城市裡逃出的士兵報告:被感染後產生變異的人羣,數量多達百萬爲單位。普通的常規武器。對於它們根本沒有任何效果。關於這一點,相信大家看過下面這段畫面,自然就會明白。”
說着,他輕輕按下手邊地一隻遙控鍵盤。旋既,寬達數米的大屏幕上,頓時出現了一幕幕血肉橫飛的戰鬥記錄。
議員們清楚地看到:面對密集的彈雨,變異後的“人羣”,根本毫無懼色。它們大張着滿是獠牙的大口,高高伸舉着乾枯癟瘦的手臂,邁着僵硬的步子,帶着滿是子彈孔洞的身體。狠狠撲向一個個驚慌失措的聯邦士兵……
“根據戰場報告,這些變異生物的弱點只有一個————那就是頭部。”望着目瞪口呆的一干議員,面色沉穩的維爾根輕輕地嘆息着:“試問,有誰能夠保證,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還能冷靜地用手上的武器,準確地命中目標的要害呢?”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也不足以成爲你擅自使用核彈的藉口。”一名身穿白色套裙的女性議員,顯然並不買帳。她站起身來,直指對方怒口斥言道:“按照法律,聯邦總統能夠在緊急狀態下,不通過議會,臨時徵召五十萬國民警衛人員轉入現役。然而,據我所知,在你上週布的臨時徵召令上,簽署的軍人現役數量,足有兩百萬之多。我希望你能對此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對於核彈造成巨大破壞,心懷憤悶的議員們。聽到這條帶有無比震撼性的消息後,醞悶已
火,終於全部爆出來。他們紛紛從各自的椅子上責高坐在位上的維爾根。那種混亂的場景,簡直堪比從城市中逃亡而出的激憤難民。
對某人賦予太多的權力,最終的結果,將會導致野心的劇烈膨脹。一旦個人私慾凌駕於集體利益之上,對於一個國家而言,帶來的,不僅僅是可怕的戰爭,甚至還會導致整個民族的徹底滅亡。
這樣的事情,綜觀地球歷史簡直數不勝數。正因爲如此,法律的存在,才顯得尤爲重要。
地球聯邦建立之初,最高法典就已經明確規定:“議會是最高權力決定的所在。即便身爲聯邦總統,也必須接受議會的隨時審覈。更不得擅自行使越自己職能範圍的額外部分。”
沒有經過議會允許,擅自使用太空基座核能飛彈。
沒有經過議會允許,擅自擴大軍隊徵召的兵員數量。
單就這兩條。維爾根這個現任總統,就足夠被聯邦法院判定有罪。甚至,直接送上電椅……
“夠了————你們這羣只知道爭喋喋不休地混蛋,統統給我閉嘴————”
突然。一直保持沉默的維爾根。彷彿一頭暴怒的公牛般,從自己的座位上猛然站起。用顫抖地手。指着眼前一干還在爭論地議員厲聲喝道:“沒錯,我的確未經請示就擅自使用了核彈。我也沒有經過你們中間任何人地允許。就自主下令徵兆過百萬的軍隊。可是你們想過沒有。當你們還在爲核爆引起地輻射究竟會帶來什麼後果,坐在議院裡反覆論證的時候。那些被污染的地區,有多少平民正被感染後的變異體殺死?當你們還在爲軍隊、財政問題做着一輪輪投票表決的時候。那些身在戰場,卻得不到任何支援,不得不陷入重圍被迫戰死的小夥子們,他們的家人又該怎麼辦?權力,權力,這是你們每天掛在嘴邊最多的詞語。哼!哼!哼!我倒真地很想看看。如果把你們其中任何一人,送到那些被污染的地區,親身體驗一下那種必須承受死亡痛苦的時候。你們是否還會仍像現在這樣,爲了一點點所謂的越權行爲喋喋不休呢?”
混亂的會場,慢慢沉寂了下來。雖然議員們仍對維爾根擅越權的行爲抱有爭議。可是他們卻不得不承認:剛剛所說的這番話,自己的確難以辨駁……
“我知道,不經議會審定,擅自行使權力的舉動,已經違背的聯邦法律。但是,我懇請各位議員千萬不要這些命令地布與實施。目前。地球的處境已經危在旦夕。我們不知道這些神秘的感染物究竟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它們生物特性究竟如何。我們只能儘量把損失減少到最底程度。爲此,可能還需要更多的軍隊,威力更爲龐大的武器。我希望,聯邦議會能夠賦予我相應的權力。一旦整個事件結束,世界環境重新趨於穩定。我將願意接受聯邦法院的任何處置。”
一小時後,當神情淡然的維爾根,從寬敞的會議大廳走出的時候。背向所有人視線的他,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魔鬼般的魅笑。
極富煽情的演說非常成功。雖然仍有人對他此舉抱有懷疑態度。至少,在目前這種混亂的局面下,一個暫時被賦予絕對權力的強勢人物存在。的確能夠揮堪比龐大議院更加有效的作用。
只不過,沒有人知道,權力一旦給予,是否還能再次收回……
橫貫亞洲中部的秦嶺,彷彿一頭巍峨的巨龍,將一片平整開闊的肥沃之地,緊緊地抱裹在自己懷中。遺憾的是,這頭沉默於地下的龐大巨獸,卻無法阻斷來自空中的任何問候。
依靠加油母機的支援,龐大的運輸機隊,得以從起始地點直飛目的地的所在。當雷震腳下的橡膠鞋底,重重接觸到厚實地面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身在距離昆明千里之遙的另外一座龐大城市————西京。
與其它州域的特大城市相比,西京這個名字,在亞裔人類的心目中,有着難以估量的意義。不僅僅是因爲它曾爲古代國家亞洲聯邦的都。在遙遠的歷史長河中,它更是整個亞洲區域行政文明的核心。如果把時間的倒退階段,再往前繼續移動的話。人們甚至能夠看到:在文明溯源之初的古唐帝國,西京的存在,更是權力、進步和輝煌的象徵。
現在的西京,與其說是一座城市。不如說是一龐大無匹的軍營。
至少,在雷震看來的確如此。
川流不息的軍用運輸車隊,密密麻麻布防在城市各個隘口的高、平兩用機炮,一個個用高強度水泥構築的堅固堡壘,利用
控的多聯裝智能警戒器……;塗裝的戰爭器具,給龐大的城市蒙上一層厚厚的迷彩。徹底掩蓋了本該存在於其中的和平。
從走下飛機那一刻,雷震就再也沒有絲毫的閒暇。
檢測是否曾被感染,是所有人都必須,且無條件接受的事實。一隊荷槍實彈守侯在機場出口地士兵,連帶臂端綁紮着紅色“十”字的醫官。正在仔細且小心地。將一管管標註“疫苗”字樣的針劑,注入他們的身體。
據說,這是聯邦科學院緊急研製出地生物蛋白疫苗。能夠有效防止病毒地傳播及擴散。
解開衣袖前的鈕釦,將布制地袖管高高擼至肩膀。望着醫官將消毒後的針頭。小心地扎如自己地血管。再把注射器中的藍色液體盡數推入其中。雷震的內心。不禁生出一股莫名的古怪念頭。
他不知道:這些所謂的疫苗,對於自己是否當真有用?畢竟。在昆明城中經歷過的一切,早已出了他能接受的認知範圍……
忽然。一個奇怪的圖案,引起了他地注意。
那是一堆疊摞在通道出口旁邊綠色木箱。就在箱體表面淡藍色聯邦軍徽的旁邊,赫然還留有一個用醒目白色塗料印成的“s”符號字樣。
“這批藥品,是由威森公司製造提供。雖然屬於軍用,不過在上面打上自己公司的標記。倒也理所應當。”看出他內心疑惑的醫官,微笑着解釋道。
“威森公司……覺得,自己應該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只是,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
“威森公司。是聯邦最大的聯合藥業製造集團。”曾爲商人的林鐘,自然對此不會感到陌生:“目前市場上供應的藥品,過百分之六十以上都出自於他們的車間。可能是由於廣告過分注重於藥品本身的名稱與功效地緣故吧!你不熟悉這家公司的名字,也很正常。”
藥品……
林鐘的話,彷彿電光火石般在雷震腦中照亮了所有的回憶。他猛然想起:那本從學院保衛室裡弄到的《每日安全記錄》上,的確提到過“威森公司”的名字。
按照上面的記錄,學院裡應該有某些人員突異常的怪病。而後,威森公司也開始介入此事。
大規模的城市人羣感染,與這家實力雄厚的藥業公司之間,究竟有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或者。更隱藏着某種不爲人知的秘密?
從機場到軍營,雷震一直都在苦苦思索着這個看似沒有答案的問題……
“雷震,軍編0065219,00578,現由臨時徵召轉+役。職銜:列兵。”
“林鐘,軍編0065218,身份代00695a232,現由臨時徵召轉+役。職銜:列兵。”
當軍備官抱着兩套整齊疊放的軍服,以及相關個人配備物品送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林、雷二人這才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普通的平民,突然變成了正規的聯邦士兵。
“你們是我見過最優秀的預備兵。”面對質疑,同機抵達的少校作出了這樣的答覆:“周軍留下的信息器裡,也有着臨時徵召你們的相關記錄。現在屬於特殊時期,軍方有權將任何平民納入軍隊的管理系統。何況,加入軍隊對於你們來說,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畢竟,你們自己也看到了:面臨危險關頭,與普通的平民相比,我們先考慮的,將是士兵的生命安全……
這樣的解釋,足夠了。
雷震沒有多話。只在軍部籤的徵召令上,重重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少校說得不錯:相比平民,戰爭時期的軍人,的確擁有太多的特權。
從昆明城中亡命逃出,爲了什麼?
當然是想要活下去。
如果拒絕徵召,繼續保持自己的平民身份。危險來臨之際,是否還會有人像在雅安那樣,提前通知自己登機?
每每想到那些漫山遍野的活屍,想到那些死在覈彈攻擊之下的平民。雷震就不由自主覺得一陣悸動。
對於上位者而言,平民,只是一種可以隨意操控的工具。更是能夠在必要時候徹底拋棄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