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懷孕的事就像是在後院平靜的水面上砸了一顆石子,泛出了種種漣漪。
就是連下面伺候的人可都明白,府裡沒有少爺,要是夫人一舉得男那在府裡的地位可是無人能及的。心裡活泛起來,心裡隱隱羨慕起來當初被分到夫人院子伺候的丫頭婆子了,更想着活動活動看能不能被分到夫人院裡去當差,以後好臉上有光。
且不說這些,因爲是老太太壽誕,老壽星不好不在,所以老太太依依不捨的出去接受衆人的恭賀,笑得合不攏嘴。安夫人留下來,臉上的笑意也遮不住,要是可以的話她也想在安家大門口放幾串鞭炮。這些年大房過的也不那麼如意,安老太爺共有二子一女,安老太太偏心二房偏心的緊。雖說安家祖上繁盛,但打從安老太爺一輩就頗爲沒落,這才牽回到祖籍揚州的。安老爺雖是嫡長子,安老太爺去了之後分家的時候安老太太偏心到何種地步,硬是說安二老爺亦是不容易的,要將家產平分。這是何規矩,就是平民百姓家也沒有分家時候次子要分一半家產的。別以爲安夫人不知道,安老太太可沒少私下裡將自己的私房塞給二房。不然怎麼安老太太死的時候,私房所剩無幾!當初安夫人真是恨不得扒住安老太太問一句:“小叔是你的兒子,難道夫君不是你的兒子,天底下哪有這般道理!偏心都偏的沒邊沒沿了!”
要不是安夫人強勢,說不定這個家都要敗了去,因爲這大房跟二房不過是面上關係罷了,私下底安夫人是如何也咽不下去這口氣的,同二房的關係也甚是疏遠!如果不是長子安和出息,通過科舉出仕,大房可是沒了擡頭之日了!如若不是安家沒落,不肯屈就了姑娘,後再加上國喪家喪,安寧也不會待字閨中到二十歲,成了受人譏笑的老姑娘才嫁出去!
當初安夫人是存了私心的,張家是鐘鳴鼎食之家,亦系翰墨詩書之族,張老爺是手掌重權的高官,姑娘嫁過去定是能提攜孃家的。更不必說以安寧的條件,嫁過去自是高攀!雖是心疼姑娘,但安家更重要,如今次子安然也尋的大儒做先生,日後前途自不必說。如今姑娘嫁過來月餘就懷上了,能生下麟兒那在這張家就是橫着走也無人敢說什麼。這女人啊嫁人之後,靠的就是兒子、丈夫還有孃家。兒子乃是重中之重,這有了兒子後半輩子就是有了依靠,任誰也越不過你去。安家勢微,幫不了姑娘什麼,如今可是大好了!
安寧嚶嚀了一聲,坐在一邊的安夫人趕緊上前拉住安寧的手,親切道:“寧兒,可是醒了?”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的,安寧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安夫人喜悅的模樣問道:“娘,我這是怎麼了?”
碧水趕緊上前,扶着安寧坐起來,拿過一個石青刻絲鎖子錦背靠放到安寧身後。安夫人拍拍安寧的手,笑道:“寧兒你這是有喜了,也真是的,怎就沒點注意,要不是你的丫鬟眼疾手快你那可就跌下去了,萬幸萬幸。”安夫人想來還有些心悸,心想姑娘身邊的丫鬟都是忠心護主的,是好的。
安寧驚喜的摸了摸腹部,激動道:“我這是懷孕了?”
安夫人點頭,溫和道:“可不是,你呀可要注意,前三個月最是關鍵,定要好生顧着將胎坐穩了。”安夫人還欲說些什麼,前頭丫鬟來喊了,這是要開席了。安夫人雖擔心姑娘,但自然不能不去。
安寧笑笑,“娘還是快去吧,莫讓大家等你。”
安夫人這才款款離去了,等安夫人走後,安寧身邊伺候的丫鬟圍過來笑着恭喜夫人,這夫人有喜了,跟着她們這些伺候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哪有不高興的理。
安寧嫌鬧擺擺手讓她們先下去,只留四個大丫鬟在跟前伺候。杏兒笑道:“夫人早些就吃了半碗粥,這都要晌午了,夫人可有什麼想吃的,我就吩咐小廚房去做。”
安寧想想,就道:“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就讓廚房弄些清淡的罷。別弄什麼葷腥來,我聞不了那個味。”安寧想到什麼,又問:“老爺可知道了?”
碧水笑道:“大夫診出來,老夫人就讓人去告訴老爺了,想來老爺是知道了的。我想啊老爺肯定是高興的不得了呢。”
安寧點點頭,心想那個面癱老男人高興的不得了是什麼畫面,一聯想就覺得惡寒。本來還想親自告訴他的,想到昨天的事就覺得膈應,雖說不是張清和的錯,但誰讓你是塊香饃饃了,連你前岳母都要插一腳!
晚間賓客陸陸續續散了,老夫人高興酒席上多吃了幾盅酒,如今有些昏沉被扶回屋裡休息了。張清和雖酒席上多喝了幾杯,但神情還是清醒的,送走了同僚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往安寧院子裡去。
走到門前,但聞到身上一陣酒臭氣,眉頭一皺,先出去洗漱了一遍,又喝了濃濃的茶祛了嘴裡酒氣,才又進了安寧院子。進了正房,外間小丫鬟欲行禮,張清和擺擺手免了,見芝兒和紅袖在外間便問:“夫人如何?”
芝兒回道:“夫人吃了些冰糖燕窩粥,這會子正和謝嬤嬤談事。”
張清和聽了,皺眉略有些不悅,芝兒和紅袖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疑惑老爺這是怎麼了?
張清和坐在椅子上,芝兒上前捧了茶,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爺,可要進去知會夫人一聲?”
張清和擺手,道:“不用。”芝兒和紅袖也不知作何反應,只低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張清和無意識抿了抿嘴脣,擡眼看了眼內間的房門,彷彿能從這裡看透裡面情形一般。乍一聽到安寧有喜的信張清和只覺得腦袋空白,若不是他控制的好,就在同僚面前失態了。張清和有些焦躁,只將這種情況歸結於他太在意孩子了。張家到他這一輩已經五代單傳,以前和陳氏夫妻時,陳氏多年無育,而幾房妾室皆也未曾生育,再加上他這一支人丁一直都不旺,那時張清和只感嘆自己子女緣薄。雖將大姑娘當作眼珠子一樣疼,但內心遺憾在所難免。後來陳氏去後,他一個妾室懷有身孕,當時正值張清和傷心時,雖對宋姨娘腹中胎兒抱有期盼,但終究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讓張清和自覺與傳承子嗣無緣。只把大姑娘做男兒養,待姑娘身體好些就教她讀書識字,也曾想過日後憑藉張家家世,入贅男郎將張家傳承下去的法子。
但母親之命張清和本就不願,但那日廣安寺一見張清和鬼使神差的應了下來。成親之夜,夫人表現顯然是不記得自己,這讓張清和無端氣惱。喜牀上竟是像個初嘗情事的毛頭小子般,做的過些,但覺得心滿意足了。張清和不是個會表達的人,他帶着文人的清高和自傲,是書香門第出身飽受禮儀教養的,更認爲男女之事不應在擺在明面上。
簡單來說一下張清和大老爺的性格,極其彆扭內裡悶騷面上面癱還有那麼些‘單純’。
裡邊安寧皺眉,道:“這事哪有這麼簡單,不是我不賢惠容不得這種事。可嬤嬤你要知道用催情香這等下作手段都使的出來,幸好是對老爺身體無礙的。那陳老太太打的是什麼主意嬤嬤你也清楚,這手竟然伸到姑爺後院來了,當咱們張府是陳府不成?再者說了那何榮家的對張府不熟,怎麼這麼容易就安插了人進來,說不得府中有人幫襯。”
謝嬤嬤皺眉,道:“夫人的意思是府裡有人吃裡爬外,竟不知是誰做出這等欺主的行徑!老奴管治不嚴,還請夫人恕罪。”說着跪倒在安寧腳邊,聽安寧的話謝嬤嬤不免對死去的陳氏起了幾分怨憤,她是張清和的奶嬤嬤,心當然是偏向張清和的。陳氏的孃家竟是將手伸到老爺後院來了,還以爲老爺是個好拿捏的麼!一想到那哭啼啼的小蹄子的模樣,謝嬤嬤就覺得多了幾分膈應,這陳老太太真不知是何想法,竟是找來和前太太眉眼有幾分像的女子來,真真讓人覺得噁心!
原本謝嬤嬤心就偏向了安寧幾分,如今安寧懷了孕籌碼一下子高了不知多少,再加上安寧一言一語都是爲了老爺好,爲了張府好,謝嬤嬤這下子完全是倒到安寧這邊來了。
“碧水快將嬤嬤扶起來,嬤嬤不必自責,這事還需嬤嬤去查個清楚。”碧水趕緊上前來將謝嬤嬤扶起來,聽了安寧的話,謝嬤嬤趕緊應下,心裡有了主意,隱約也能猜出個模樣來。
謝嬤嬤退下後,碧水過來同安寧低聲說了一句,安寧挑眉心想這老男人是來做什麼了!這會兒安寧還正不爽呢,不過還是讓碧水出去同張清和大老爺說一聲。
張清和大步流星的進來,皺着眉頭同安寧說道:“都懷孕了,還管旁事做什麼,只管好好養胎罷,昨夜那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安寧怔住,抿了抿嘴脣,沒好氣的說道:“不管就不管,你以爲我愛管這等下作的事。我乏了就不伺候老爺了。”你愛去哪就去哪吧,別在我這兒膈應我!好啊你享受完了美人恩,還得我去擦屁股,誰願意幹誰去吧,老孃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