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爲
深秋的京城,落葉飄零,殘花滿徑,正院裡烏瓦白牆上青藤蔓繞,幾顆松樹在寒風中越發蒼翠,幾株晚菊隨風搖曳,暗香襲人。
安寧挺着肚子在院中轉悠了大半個時辰,才由丫鬟們攙扶着回了正房,碧水趕緊迎了上來,伸出手來小心翼翼的攙扶着,道:“雖說大夫說不讓一直臥牀,但太太走了足足大半個時辰,也夠長的了。再者說了如今都要入冬了,寒風陡峭的,太太還是要注意着不要着涼纔是。”一面說一面扶着安寧坐在鋪了簇新的青緞靠背坐褥的榻上,又趕緊拿過了一個石青金錢蟒引枕來。
安寧倚着靠枕,斜靠在榻上,看着從她進屋就忙個不停的碧水,笑道:“行了你也別忙了,囉囉嗦嗦的快成老媽子了。”
碧水看着即使是懷孕也氣色很好的安寧,這可不能比的,便道:“跟太太一比,我可不就是老媽子了。太太這都是第三胎了,怎麼還不仔細些麼。”又從一旁小丫鬟手裡端着的梅花式雕漆小茶盤上端過一個青花瓷盅,道:“小火爐燉的白鳳烏雞湯,看着也清澈,竟是不油膩呢,太太嚐嚐。”
安寧被她說的無法,只接過來青白瓷盅,舀着喝了,擡眼看碧水笑道:“行了,有什麼事就直接說罷。”
碧水被安寧點中心思,當即有些訕訕的,遂道:“有什麼事都瞞不過太太,是這樣的太太也知道我家那口子不大機靈,這採買上的事實在是做不來,就想着太太看着能不能換個旁的活兒?”
安寧放下盅,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事呢,原本我懷孕了,府裡的事多是按舊例走的,就是管事上的調動都是大管家酌情考慮後承給我瞧的。我原想着謝二老實敦厚,必不會欺上瞞下的。所以就同意了。倒不成想你倒是不願意了,你來你家那口子可知道?”
碧水點點頭,苦笑道:“實在是不瞞太太,我家那口子老實是老實。可有些任人唯親,奴婢就怕他一個不好被竄綴了,所以纔想來求太太給換個差事。”
安寧瞭然,採買油水足,雖在揚州時在採買上採取了一些措施,杜絕下人貪墨,以次充好。而且採買上的管事都是老實的,所以纔將謝二安插進去。到了都城基本上還承襲了原本在揚州上的那一套管理措施,自打懷孕後她還將一部分中饋事務分給張玫,讓她管理,她只有個總攬大權,有些是按照舊例走的。“嗯,這樣吧,謝二還回原本的職位罷。”轉身把孫嬤嬤找來。問了她一些關於採買上的事,就改變了原本的行事,讓原本常去採買的商家定下日子每月固定往府中送所需的東西。這樣就去了中間的盤剝,採買一人負責一塊,另外留下采買上的人,每個月都要負責記錄外面各種物件的時令價錢,若有大的出入,就追事到人,總管事還有負管理不善的連帶責任。
除了採買上乾脆來一次大整頓,這還是張家來都城後頭一次大整頓,原本制定的規矩加以改善,府中上至管事下至最低等僕役們的職責儘量明確。責權分明,跟採買上一樣出了事故就追事到個人,頂頭管事的負連帶責任。府裡的人犯錯都會記錄在案,若是犯錯的次數多了,年終時就會有相應的懲罰,相對的做事認真的。最少出差錯的,會有相應的獎勵。還有門房上也有相應的記錄,各處院子物品記錄,賬房依舊是按照原本在揚州的相互制衡的法子。另外田莊上也基本有獎懲制度,另外每年會不定時的派府中的管事到各個田莊或鋪子中考察田莊管事或掌櫃的,若是再出現像太行山那主管事仗着是府中老人,貪墨錢財並偷竊主人財物的,定然嚴懲不貸。
當初那田莊犯案的一干人等被押送到順天府衙,因爲張致遠事先關照過,一干人等除了牢獄之災外,還有被流放三千里。安寧可是讓大管事召集了府中的僕役將這事稍誇大了些說的,震懾了府裡手腳不乾淨的。本來張府待下算比較寬柔的,最嚴重的處罰是賣到鹽場礦場做工,從安寧管家以來被如此處罰的也不過十數人,在那次一棒子打死好些人的事情上,基本上算是安寧管家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懲罰了,友蓉被送到靜安庵,秦氏被送到偏遠莊子上,一干人等被髮賣到鹽場上做工,還有打板子的扣除月錢的等等。要麼就是趕到莊子上做活,當然不是好莊子,一般是偏僻些或是收益不算太好的莊子,在京城的就換成了熱荒地的那處莊子,大家都還以爲這處莊子很荒僻,因而被趕到這莊子上的奴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但這也比被髮賣到鹽場或礦場做苦工累死累活的好上太多了。而且若是在莊子上表現好了,還是可以回府的。一系列措施下來,清掉了不少平日裡偷懶耍滑混日子的,乾脆發賣了了事,要麼就是趕到莊子上做活。讓原本來都城後漸漸疲怠的僕役們不得不上緊頭上的那根弦,着實明白太太不是好糊弄的,府中風氣也爲之一清。
這差不多算是安寧這段日子以來比較忙碌的幾天了,這幾日都將張玫帶在身邊,言傳身教,而且並沒將下放給她的一部分中饋事務收回來,讓她繼續管着。
這邊整頓府務沒幾天,略有些糟心的事就發生了。大管家來回報,原有兩人看上了琳琅閣,結果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其中一位的隨從被打傷了,這事還鬧到了順天府衙去了。本來就是遭了無妄之災,誰知道那順天府衙竟聽了其中一人言,說琳琅閣壟斷了商道,哄擡了不少價位,竟是要命人查封了鋪子,得虧掌櫃的機靈擡出了後面的主家來,這才只是讓琳琅閣先閉門,等待調查完了再行論斷。
士農工商,張家自然不敢輕易犯了忌諱,鋪子雖然記在掌櫃的名下,但掌櫃的身契和鋪子的房契地契還在主人家手裡面,如此就不會招詬病,再說了哪個世家沒個些產業。再說了鼓樓西大街裡的鋪子十有八九都是如此。又不是主人家親自出面去管,自有人打理,這無可厚非,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至於說這玲瓏坊壟斷了商道。哄擡了不少價位,這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鼓樓西大街本來就是世家豪門的公子哥兒以及高門大戶的採買們最愛來的,每家鋪子賣的都是上品,價格自然不菲。至於說壟斷商道,這京城裡賣首飾胭脂的鋪子不可能只有琳琅閣一家,哄擡物價更是無稽之談。一分價錢一分貨,琳琅閣所賣首飾皆是獨一無二,屬於上乘,就是胭脂水粉還有西洋香水都是獨特的,這哄擡物價何來之有!看掌櫃的擡出主家後,順天府衙的反應就知道‘此地無銀三百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安寧收斂了笑意,將手中的雨過天晴色的汝窯茶盅放在几案上,茶盅裡的茶水溢了出來。也不去管它。“哦,那看上鋪子的是哪兩位,當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輕重疾緩的輕柔聲音。湖水般靜謐的眸光,不曾想也會給人如此大的壓力,大管家張英忙恭敬道:“回太太的話,一位是吏部左侍郎夫人的內侄子,一位是剛封的太子側妃的孃家哥哥,而向順天府府尹投告玲瓏坊的則是這房側妃的孃家哥哥。”
安寧暗自咂舌,當真是冤家何處不相逢,這吏部左侍郎夫人不就是宋夫人,從最開始張府纔到都城後張瑤的及笄禮上,宋夫人的‘酒後無德’所說的一些話。‘我那嫺妹妹無福,無緣得見,張太太你這般賢惠大方,連小女兒都教養的這麼有禮,當該是讓我那侄女跪拜嫺妹妹,若我那嫺妹妹泉下有知。定是欣喜萬分的……’到後面宋夫人偶爾關於‘……若我說啊,體態還是圓潤些好,那身子纖細單薄些的,怕是不利子嗣呢,我就識得這麼一個,出嫁好些年才僥倖生的一兒半女,卻是無福的,早早地就去了…………體態圓潤些好啊,就是看着也是有福氣的……’的理論。再者南安郡王的小郡主及笄禮上,宋夫人竄綴的太子妃倨傲的來向安寧說道‘……我也不是那什麼拈酸吃醋的人,不過是想着找一個得人心意的姑娘來伺候王爺。今日但凡見了張夫人家的姑娘,便是覺得國色天香,規矩嚴整,若是能做了我的臂膀,伺候好了王爺,那便是極好的呢。’等到後面宋夫人的嫡女選秀時被指給了誠郡王爲側妃,宋夫人還特特邀請了安寧和張玫過府赴宴,說些諸如‘……說來真是可惜了,若是張太太家的二姑娘參加選秀的話,憑藉二姑娘的相貌和出身雖說指給皇子王爺靠不上,但指個宗室也不無可能的……’‘……你家老爺也是糊塗了,這自家女兒成了皇室的媳婦兒,那得多大的榮耀。不過你也是拎不清,當初太子妃看中你家姑娘,你這拒絕了,讓太子妃多沒有面子,這用不用我去和太子妃說說,好歹我也有幾分臉面的。’
這內宅婦人的淵源不說,就是前面那吏部左侍郎還真和夫人是天生一對,皆以爲張致遠是搶了原本該屬於他的位置,在吏部也是和張致遠對着幹,當然了這和他的立場有關係。一方面早投靠了太子,另外一方面嫡女又指給誠郡王爲側妃,聯姻算是把其孃家綁在皇家姑爺身上了,典型的想要兩面逢源。
再說房側妃,當初在揚州時青蘿就曾經竄綴了安婉,讓安婉帶青蘿到張家來,而且那時候安婉還未出嫁時候就已經和青蘿有來往。帶青蘿來的時候,青蘿竟然還不知是否單純的到東廂房去,那陣子張致遠還在東廂房‘養傷’。就那日後倒也沒碰到過了,再後來江南的叛賣私鹽、賄賂官員等的鹽商就被打倒了。等到到了都城,也是到後面太子破格要爲一個商家出身的庶妃請封側妃的謠言在都城傳開的時候,纔有那麼點得知,原本這位話題人物還是原本的舊識。
不過和這位房側妃,安寧還真沒再見過,兩人並無什麼直接聯繫。但是這次事件中的房側妃的哥哥,公鴨嗓還真是狹路相逢!當初女兒節景佑被公鴨嗓言語不堪,拿他的容貌取笑,景佑容貌昳麗,再加上年紀尚小,有些雌雄莫辯。平素裡也沒誰會拿這點的玩笑。沒想到公鴨嗓撞到了景佑的槍口上。當下雖然沒有發生爭執,但景佑可不是吃素的,景曜雖然有些吊兒郎當的,但是最是護短。安寧和張致遠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被個紈絝子弟出言侮辱。其中安寧還推了一把。當初景曜和景佑引得公鴨嗓到傅家公子前,喝黃湯喝多了,又是勾起前情的出言不堪,傅家公子可不管是誰,當下就讓長隨矇住腦袋打了一頓,打的人也夠損的專朝那些極疼的地方揮老拳,還被扔到了外邊。而那被打斷的三根肋骨還有扒光扔到鬧市上。還有某些地方做了手腳,就是安寧這邊做的後續了。此舉讓他得罪了傅家公子,再後面公鴨嗓又出來到琳琅閣,又得罪了太子妃幼弟。這青蘿孃家完全是靠女人的裙帶關係發展起來的,根基十分的淺薄,再說了青蘿在太子府根基也不厚,但最近一段時間風頭正盛,旁人不敢得罪。畢竟枕頭風可是很厲害的,英雄難過美人關麼。再者這公鴨嗓竟然是看上了玲瓏坊,還出言污衊玲瓏坊哄擡物價。壟斷商道什麼的,這帽子蓋的可夠大的!
不過要真說起來,個人恩怨不算,整個房家可算是張致遠在巡鹽御史這個位子上端倒的,將這仇恨轉移到張致遠身上也不爲過。人都說寧願得罪君子,也莫得罪小人,這公鴨嗓就是小人。不過沒想到這公鴨嗓還跑出來禍害人間,安寧眯了眯眼睛,波光流轉,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安寧端起小几上的青花瓷茶盞。拿着碗蓋輕輕颳了刮碗裡漂浮着的點點茉莉花瓣,聞了聞那清淡優雅的茉莉花香,道:“這件事大管家繼續關注着後續,若是琳琅閣的閉門超過三日,就拿着老爺的私印去順天府衙,還有那兩位。有什麼動作也注意着。”揮了揮手讓大管家下去了,安寧眼睛微眯,寒光一閃,喃喃道:“這件事可不能這麼完了,房側妃的孃家哥哥,柿子找軟的捏,公鴨嗓啊……張家也不會白白的讓人這麼欺凌了去呢……”拿定了主意,安寧開始着手安排相關事宜。
不過還不等三天呢,過了不到一個時辰,順天府尹就焦頭爛額的讓人回了琳琅閣沒事了,不過順天府尹的態度變得很快,簡直就像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戶部左侍郎夫人宋氏的內侄子被放了出來,但公鴨嗓卻以恣意傷人被留在大牢裡。事情的後續有些出乎安寧的預料,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畢竟公鴨嗓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傅家公子,還有太子妃幼弟……還有很多,畢竟光是青蘿成爲太子側妃就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不過她還真的不介意再加上一瓢油,反正蝨子多了不愁癢麼,不過安寧蹙眉,如今還不能武斷啊……
話說公鴨嗓好不容易被解禁了,卻被人慫恿三言兩語就和對方起了爭執,還仗着人多打的對方的隨從鼻青臉腫的。至於琳琅閣,完全就是被上次公鴨嗓領着幾個迎春園的伶人去琳琅閣丟了面子,還被太子妃幼弟明朝暗諷了一通,伺機報復一通罷了。看來幾次被落面子和吃掛落完全沒讓公鴨嗓長點記性啊,不過這件事倒挺奇怪的。既然順天府尹當初給公鴨嗓面子,讓琳琅閣不好過,但是怎麼才過了一個時辰,事情就急轉而下了,看來裡面還真的有蹊蹺呢。
安寧放下茶盞,慢慢的站起身來,看着外面幾從翠綠的茂竹,掩映着雕花的木窗,安寧撥動了幾下放在窗邊的案几上的一尾古琴,琴聲空曠悠遠,襯着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還頗有幾分韻味。其實真說起來原來的‘安寧’自然是曾學過古琴的,僅止於會彈,說不上精通。不過安寧對古琴沒多大興趣,即便是有空也很少彈奏過,雖然臨河而奏很有味道麼。前幾天想到胎教,就把這古琴拿出來了,她現在倒是很想彈奏一曲《四面埋伏》呢。
這公鴨嗓雖說不成器,但到底是太太溺愛長大的,一聽說這進了牢獄,立馬是派人打聽消息,這一聽說是爲了搶個鋪子和吏部左侍郎夫人的內侄子,這人家也不是好惹的,只覺得心裡一嘔,差點沒吐出血來。不過轉念一想,這吏部左侍郎不是太子黨的人麼,簡直就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再說這多大點事啊,大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是等到第二天,事情就大條了,那被打的隨從死了!這不是恣意傷人,成了恣意打死人了!
但是這公鴨嗓家不可能看着他被因此判罪,就將昨日跟着公鴨嗓的幾個奴才拿出來頂缸,畢竟當時打人的時候不止公鴨嗓一人動了手。這種奴才爲主子頂缸的事並不少見,但當時的鬥毆五城兵馬司都被驚動了,這才被抓到了順天府衙。再說了當時大白天的在鼓樓西大街,來來往往那麼多人人證都在,即便是拿幾個奴才來頂缸,敷衍人也沒有這麼敷衍的。而且似乎順天府衙這次很堅決,不知怎麼的又爆出來公鴨嗓以前縱奴行兇、強買強賣、欺凌百姓……什麼亂七八糟的罪名,反正挺多的,再加上這次打死人的事情被鬧的挺大的,在房家人想要收拾的時候,就已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要說這裡面沒有什麼暗箱操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青蘿的孃家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不是揚州的土財主了,不是當初在兩淮鹽商中執牛耳的大鹽商了,當初張致遠就職兩淮巡鹽御史的時候,江南的鹽商們就迎來了一次大清洗,若不是當初太子帶挈,他們怎麼可能回到都城來,全仰仗太子鼻息過活!即便是如今女兒成爲了太子側妃,這都城也不是他們能橫着走的。更何況如今青蘿所生的小王子體弱,青蘿無暇顧及孃家哥哥,太子卻是被派去督造黃河河堤了,偌大的都城竟是無人幫公鴨嗓說情,因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案子以很快的速度落幕,不說被拿出來頂缸的幾個奴才,單就是公鴨嗓被判流放西北,遇赦不赦。等到能說話算數的人回來了,一切都成了定局,即便是再犯案,也不會爲了個不成器的小嘍囉放棄大局。小奴才被大奴才拿出來頂缸,大奴才替主子背黑鍋,或者是說的文雅一些,棄車保帥,保全大局。
景曜和景佑不知怎麼的知道了這件事情,還暗自高興了一陣,可見是一直將當初那件事記着呢。琳琅閣沒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是讓人知道了這琳琅閣和玲瓏坊背後站着的是如今的次輔兼任吏部尚書張家,日後誰若是再打什麼主意,還是要掂量掂量的。
景曜和景佑回來的時候聽到鏗鏗鏘鏘的聲音,雖然悠遠吧,但總覺得怪怪的,等進了正房一瞧,母上大人正坐在臨窗處單手彈奏着擺在書案上的古琴,案上一隻白玉小香爐,香爐頂上的鳳凰嘴裡嫋嫋吐出一縷淡淡的青煙,在書案的另一頭還擺放着插着晚菊的汝窯美人聳肩瓶。那聽起來悠遠的鏗鏗鏘鏘聲音就是這麼發出來的,兄弟倆面面相覷,母上大人還有不會的?還真是挺有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