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送到~二更在18點!]
秦姑娘淌眼抹淚,楚楚可憐,張嘴說話又覺得一股兒臭味,聽出碧水的指責,她挺了挺胸脯,道:“我當然是知道的,如今天冷了送到我房裡的炭不僅少得可憐燒起來竟是帶煙的,月錢只有一兩倒也罷了,我不過是想吃塊兒水晶梅花包,廚房竟是讓我出錢來買,真真可氣。”
碧水狐疑得看了一眼秦姑娘,指了身邊的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鵲兒,你來給秦姑娘說說通房大丫鬟的份例。”
叫鵲兒的小丫頭不慌不忙得站出來,脆聲脆氣得背書似的說了一通。安寧雖說不會刻薄幾位姨娘,但也不會寬宥多少,一切都按照定例來。姨娘一個月二兩,通房大丫鬟一個月減半即一兩,所以平日裡打賞嬤嬤管事和丫頭婆子,或是偶爾改善一下口味,又或是想買些什麼東西等等的,全都在這月錢裡出,而且其他份例都有數,只少不多。
秦姑娘臉色蒼白如紙,連連後退就是腳踩到了破布也沒在意,淚水漣漣像受了大打擊的想要轉身離開。碧水眼中精光一閃,快步走到秦氏跟前,低聲說了兩句,她踉踉蹌蹌歪着身子走了。碧水滿意的回身注視秦氏的丫鬟翠墨,翠墨心裡一驚咬着嘴脣哭泣道:“我有跟秦姑娘說,她不聽,我又拉不住她……”
“下回兒好好看着秦姑娘,我看她臉色蒼白怕不是生病了,既然病了就該在屋裡好好養着,把病氣傳給別人就不好了。”翠墨擡頭看碧水,見她說的真切心思一轉立馬懂了幾分。連忙應下了。
秦氏踉踉蹌蹌地回到屋裡,摟着被子直打哆嗦,門口的小丫頭蔻兒往裡邊兒看了兩眼就問:“秦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喝茶?”
秦氏也不答應,蔻兒就當她應了,過來倒了杯溫茶端到秦氏跟前,嚇了一跳,再去細看只見她面色如紙
。再加上她原本就瘦弱,如今不打仔細看就像是那薄薄的紙片人了,真真是嚇人。蔻兒也纔不過七八歲年紀,哪有見過這姿態,腦子裡登時出現什麼女鬼纏人的故事,啊的一聲扔了茶杯就往外跑,一下子撞到了翠墨身上。
翠墨拉住她。詫異道:“蔻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嚇成這樣子?”
蔻兒覺得抓住了救命稻草,掉着淚結結巴巴得說了,“翠墨姐姐,那真是秦姑娘麼?”
翠墨失笑,點點蔻兒的額頭,道:“你魔怔了不成。哪有鬼大白天出來的?對了若有人問起來你就說秦姑娘病了,不能見外人,記住了嗎?”蔻兒茫然地點頭,翠墨打發她去,徑自進了臥房,把茶杯撿起來,凝眉心道:也不知碧水跟她說了什麼,竟是被嚇成了這幅模樣?又覺得她硬是要到夫人院前鬧實在是奇怪。雖說覺得她是個不着調的,但這爭風吃醋的事是沒有的,別是被人當槍使了吧。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又想到一個人,不是吧——
月色如霜。點點霜華傾瀉而下,地面上彷彿被鋪上了一層薄如蟬翼的霧氣。樹木間,花叢裡跳躍着星光點點。猶如樂譜上華美的音符。
“啊——”悽慘的叫聲響起,生生把霜華撕裂。翠墨無奈地爬起來,揉了揉睡眼,掀開帷帳,被一雙慘白無骨的手勒住手腕。翠墨嘶了一聲,掙扎無果,連忙道:“姑娘沒事了,你先放開我——”
秦氏矇頭散發,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發抖:“翠墨…我……有鬼…她來找我了…找我了……”
翠墨打了個哈欠,道:“姑娘跟你說了幾次了,咱府上有鍾馗鎮壓,還有菩薩保佑,鬼是進不來的。姑娘如今都三更了您睡吧,要不這樣我明日出去給姑娘求個辟邪保平安的符來?”
最後一句話就跟救命稻草似的,秦氏緊緊抓住翠墨的手腕,哆哆嗦嗦:“翠墨,對對辟邪,不要來找我了,我沒錯……”語無倫次得放開手,把自己埋進被窩裡,不言語了。翠墨嘆了口氣,放下牀幃拉開袖子一看,白皙的手腕上赫然一個青紫的印子,伸手揉了揉,嘟囔幾句喝了幾口茶,便復又睡去,一宿倒也無話,總算安靜了下來
。
也是秦氏昨夜叫的太悽慘,隔着院子都能聽到,衆人皆猜測她驚叫的原因,猜來猜去竟是猜到是不是遇到鬼來了?大清早的,衆人皆打了個寒顫,齊齊瞪了說這話的人,呸呸了兩口:“罪過罪過,無心無心。”衆人都不敢再言語了,但心裡都緊了起來,做事愈發小心翼翼。
翠墨迷迷糊糊地被叫醒,看到秦氏湊在自己跟前被嚇了一跳,撫了撫胸脯:“秦姑娘你這大清早作甚?”
“翠墨你快些出去求香拜佛,找大師求辟邪符來,這一夜我竟是嚇壞了,惶惶然然竟是看到了老太太。”秦氏的話把翠墨的魂嚇掉了一半,捂住秦氏的嘴,“秦姑娘且別說出去,我去求,不過——”翠墨拉長了聲音,見秦氏焦急才說:“你也知道,心誠才靈,這香油錢可少不得。”
“你說的極是,你且等着。”秦氏轉身進了裡屋過了會兒拿了個灰綠色的小包袱出來,從裡面撿出來五兩碎銀子塞到翠墨手裡,哀求道:“我不能出府,翠墨你且代我好好跪拜菩薩,一定要稱心誠意,我是怕呢。”
翠墨掂着手中碎銀子,心想她竟然不知道秦姑娘還有自己梯己。眼睛往她手上的包袱瞧了瞧,不着痕跡得轉過來笑道:“你且放心,等吃過早飯我就出去。”
秦氏方纔有了些笑容,這才一夜她臉色就蠟黃,眼中的紅絲掩都掩不住。可勁催促翠墨快些,等翠墨走了恍恍惚惚得躺在牀上,揉着被子好久沒闔上眼。友蓉聽了丫鬟說將起來很是詫異,往秦氏這邊走,蔻兒攔住她脆聲說:“友蓉姑娘你快回去吧,秦姑娘生病了,怕過給你病氣,大冷天的就不好了。”
“昨個不是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病了?”想起昨夜的叫聲又不好問出來,友蓉笑的憨憨得,“嚴不嚴重?請大夫來看過沒?”
蔻兒說:“就是臉色蒼白些,沒甚嚴重,倒也沒請大夫,吃了藥過上幾日就好了。”蔻兒是個憨厚的,這話還是翠墨教她說的,鸚鵡學舌似的學給友蓉聽。
友蓉道:“既如此我改日再來瞧秦妹妹罷,不然等她若是大好了就差人跟我說聲,都是一個院子的,幾步路的事兒。”蔻兒點點頭,歪頭看友蓉離開的背影,心想翠墨姐姐真是厲害,怎麼知道友蓉姑娘會問這些話呢。
她口中的翠墨姐姐正高興的掂着手中碎銀子,放在嘴裡咬了兩下,笑得合不攏嘴,心想:我原本以爲秦姑娘就是個皮相好身段好才成了老爺的通房丫頭,哪曾想她竟然還有自己的梯己,看着倒還不少呢,真是小看她了
。瞧着手中的二兩銀子,她不禁得意起來,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竟能賺到二兩銀錢,四處看看就把銀子塞到袖子裡,急匆匆得走了。
杏兒從外面進來,掀開掛在裡間門上湖綠色繡梅花的軟簾進去,見碧水正湊在安寧跟前核對庫房記錄,朝安寧福了福禮,柳眉一豎瞪向碧水:“碧水你昨個跟秦姑娘說了什麼,弄的外面個說她見了鬼兒,弄得人心惶惶,都是你做的好事。”
碧水哎呀一聲躲過去,揉了揉被杏兒打到的手背,白了她一眼:“你怎得不分青紅皁白就亂打我呀,我就是嚇唬嚇唬她,沒想到她這麼不經嚇。這樣倒好了,我看她是不敢再來鬧事了。”
安寧把白銅小手爐往手裡塞了塞,懶懶道:“秦氏她這人呢雖然討人厭,但頭腦簡單,不會使手段,昨天那事指不定被人家當槍使了,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呢。”要說起來,說不定秦氏還是這後院最乾淨的女人呢,當然除了她自己。
碧水皺眉,道:“夫人這是誇獎她還是罵她呢?我看就是被當了槍使,也是她蠢,沒事老老實實在自己屋裡呆着唄,非得到夫人這兒找虐。可不就是覺得老爺現在不在家,她們怎麼潑婦亂沒形象的老爺也見不着呢。倒是誰還能竄託她了,周姨娘閉門不出,宋姨娘一心撲在二姑娘身上——”說到這兒和杏兒對視一眼,不會是她吧?!
“蠢呀——”四喜從熏籠旁走出來,撲棱棱翅膀,嫩聲嫩氣得也不知學了誰的聲音。杏兒拍拍額頭,跟安寧說道:“我倒覺得這一聲像鵲兒的聲音,沒想到四喜真挺機靈,也不知道金大從哪兒掏弄來的?”轉頭去和碧水說話:“碧水聽見了吧四喜都說你蠢呢,剝開了就能猜着。還記得上回大姑娘生病,我去瞧就見她和秦姑娘在老爺跟前呢,指不定上回兒那事就是她給離間的。只是沒想到她倒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呢,我還以爲她是個老實憨厚的,竟把我們都給騙了。”
碧水剜了四喜一眼,又道:“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知她憨厚的面容下裝的是什麼心思?若不是我們現在察覺了,說不準冷不防地被她陰了都不知是怎麼回事,真是藏的挺深的。”
安寧饒有興趣地聽兩個丫鬟一言一語說宅鬥,哎喲人才呀有她們在我就安心當米蟲先,話說昨個的醃蘿蔔纓子酸甜脆口,配白粥還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