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晴兒死死地瞪着他,良久纔開口:“你一定知道歐以宸在哪裡……幫我聯繫他,我要開記者招待會。”
夜色清冷。
站在窗前,應該處處都是陌生的風景,只是天邊散落的星辰和五彩的霓虹,每個城市都是一樣的熟悉感。
顧晚輕輕地嘆了口氣,身體檢查最後的結果她並不清楚,但聽醫生的言下之意,她需要在這個地方待上一段時間。
該是如果要動手術,需要的前期準備嗎?
人生再一次被掌控,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輕笑,心底又是濃重的悲涼。
芯片,芯片……
那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會在她身體裡出現?又牽涉着什麼樣的寶藏?而那條項鍊……
“怎麼還不睡?”
身後淡淡的聲音似乎帶着一絲疲憊,顧晚轉過身,歐以宸已經走了進來,他的手扯了扯領帶,又隨手把外套脫下,一系列動作嫺熟。顧晚怔了怔,這個地方……好像是她的房間吧?
她正要開口,他卻已經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了。很快地,便傳來了一陣水聲,她心底一沉,他是準備繼續跟她共處一室嗎?昨天晚上的狀況不太一樣,可是現在,她不知道留在這個地方的時間會有多長,可是……
神思浮浮沉沉之間,浴室的門已經被打開,那樣的天氣,他也是腰間裹着一條浴巾走了出來。他的手上拿着毛巾,正擦拭着一頭的溼發,看到她的眸子,灼灼的目光頓時迎上,顧晚錯愕了一下,很快錯開視線。
“這麼晚了,還不睡?”
有聲音繞到了耳後,她咬了咬脣,剛剛轉過的頭一下子轉了回來:“我是想休息了,你可以出去嗎?”
那幽深的眸子沉了沉:“這也是我的房間。”
“這段時間,我會一直住在這裡,你也是。”他又補充。
“……”顧晚深吸了口氣,“歐以宸,這裡的房間不止一個吧?我到這裡來,是準備接受手術的,我沒有跟你說過嗎?從那個孩子消失開始,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
“我也告訴過你,這話,不是你說了算。”
她的眸子顯然蒙上了一層慍怒,那樣瞪着她,他卻說淡然開口:“醫生交代過,每天晚上十點之前必須睡覺,飲食和作息時間,包括運動都必須很有規律。所以,這些日子,你吃住都要跟我在一起。”
“……”顧晚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沉默,拿出芯片,是她人生跟歐以宸之間交集全部劃上句號的時刻。雖然,那個結束,可能會是她以她的生命做代價的。
無意中聽到歐以宸跟醫生的幾句對話,她聽到一個醫生這樣說,芯片取出並不是難事,可是要保全她的完好無損,卻是難上加難。
所以說,她會有可能這樣死掉嗎?曾經對於生死,是恐慌的,可是現在,她卻不知道有多淡然。經歷了那樣多的傷痛,才明白死只是一種簡單地超脫,活着確實更爲艱難。
那麼,歐以宸讓她這段時間的休養,還是爲了可以讓她的完好無損?就算段青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無非就是想要告訴她,她在歐以宸心目中,還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她迷茫了,卻不想深究。躺在牀上的時候,揹着身子,身邊的人氣息依然熟悉,她睜着眼睛,半響沒有入眠。
歐以宸亦是。
芯片的位置經過確診,是在心臟的部位。處於這個位置,會很危險。醫生經過會診,給出的方案是等待芯片遊動到相對安全的位置,再進行手術;而如果三個月後,芯片依然在心臟的位置,手術就不得不進行了,無論有幾成危險。17385202
心底的位置,像是有什麼在灼燒。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預料。他從來沒有想過,跟顧晚的相遇,四年之前的糾纏,四年之後的糾纏,顧唯憲跟歐景山之間的糾葛,顧晚的母親跟自己的父親……他覺得太陽穴在突突地跳動,尖銳而疼痛。
耳邊傳來了輕輕的呼吸聲,經歷了幾個小時的身體檢查,她該累壞了。歐以宸輕輕攬過她的身子,幾近貪婪地呼吸着她熟悉的髮香,如果每分每秒的時間都已經那樣珍貴,那麼,他究竟應該怎麼做?
陽光洋洋灑灑地灑入牀間,顧晚睜開了眼睛。她非常佩服自己,在這樣陌生的環境中,也可以睡成這樣子。身邊早已不見了歐以宸的身影,她覺得心底一鬆,卻是在洗漱完畢之後走出房門,看到了歐以宸端着早餐擺到了樓下的餐桌上。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眉眼之間少了一些凌厲和冰冷,在擡眸看到她的時候甚至帶了溫暖:“醒了?”
“嗯。”
他的眼神讓顧晚侷促了一下,呆愣了幾秒,他的聲音再度傳來:“可以吃早餐了。”
用餐的時間很安靜,卻有那樣一種淡淡的溫馨在瀰漫,這讓顧晚想起了那些日子,他對她好的日子。
說來還真奇怪呢,她竟然總是無法適應他的好,或者,他的不好纔是最爲自然的吧?
“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就住在這裡。”
他的聲音忽然傳來,顧晚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許久纔開口:“你一個人住嗎?你的母親……不是在美國開公司嗎?”
一地邊冷我。“一直一個人。”他的脣角似勾起了一絲微笑,神色卻是淡漠的,眼神有些晦暗。
“吃完早飯,帶你出去走走。”他又開口,深邃的眸子望向了她,“美國其實也有很多地方,風景不錯。”
“你那麼忙,不用了。”顧晚垂下眸子,“醫生有沒有說過什麼時候動手術?可以早點嗎?我沒有問題,只要取出芯片就好。”
歐以宸一下子就覺得呼吸困難起來,那種藏在心底深處的痛被猛地揪出,他看着她的眼睛,覺得喉頭髮緊:“到時間我會通知你,這段時間你安心地在這裡住下。身體狀況可以才能動手術……”
芯片,手術……顧晚真的想知道,他是怎麼得知她身體存在的芯片的?這個東西對他而言,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不是她想把自己跟這樣價值連城的東西比擬,而是,他那樣沉痛的話還在耳邊,還有段青的……可如果說他不是爲了芯片而對她好,那麼爲什麼,就連她想留下孩子的機會都不給她?
心思浮浮沉沉,一直到坐上了他的車子。其實,顧晚更多時候覺得,他們之間相處的那種狀態,是畸形的。
車子在一處風景如畫的地方停住,歐以宸走下車,擡眼看了看蔥翠的山:“爬到山頂,是今天的運動。”
“……”1awgu。
難怪要她穿運動服?顧晚愣了愣:“今天的運動?什麼意思?”
“我昨天不是說了嗎?需要每天做運動,昨天的檢查結果,你的體質太差,需要增強體質。”
“……”
有大手握住了她的,顧晚又是一愣,跟着他往前走去。
山雖然不算陡峭,卻沒有臺階,爬到山腰的位置,顧晚已經是氣喘吁吁,他橫了她一眼:“缺少鍛鍊,才什麼位置就不行了?”
顧晚不服氣地挑眉,又繼續向前,歐以宸看着那個倔強的身影,心底淡淡的疼。他會傾盡所有能力,丫頭,你也一定要自己努力,知不知道?
半個小時後,終於攀上了山頂,有一處平滑的位置,坐下,顧晚呼哧呼哧地喘着氣,看着下面如畫的風景,呼吸着清新的空氣,覺得心曠神怡。
顧晚輕輕地閉上眼睛。
“知道嗎?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常常會到這個地方來。”
顧晚睜開眼睛,歐以宸不知什麼時候在她身側坐了下來,他的眸子悠遠,聲音也是磁性的沙啞。
“有一段時間,我每隔幾天都會登上一次。”
“爲什麼?”她忍不住問道。好奇是一定的,歐以宸不是那種會把心事坦露的男人,哪怕四年前,他也沒有跟她談過任何類似這樣的話。
他的脣似勾了勾,眸光更爲悠遠起來:“在我到美國之後不久,我發生了一場車禍,那場車禍很嚴重,我過了一段時間才醒過來。”
“……”車禍?顧晚覺得眉心一跳,他到美國後不久,也就是她父親出事不久吧?他發生了車禍?
“醒來之後,我幾乎失去了全部的記憶,忘記了一切,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腦袋空白一片。”
失憶?顧晚再度震驚了,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的人生還會有這樣的波折。她舔了舔脣:“後來呢?後來恢復了是嗎?”
如果不是恢復了,怎麼會找到她,給了她所有的牽制?如果不是恢復了,也沒有之後發生的一切,沒有她做他的地下情人,沒有她的失去孩子,沒有她現在坐在山頂的位置跟她談天……
“後來……”他笑了笑,“後來,我腦海裡總會漸漸地浮現出一個人影來,每次想到,都是頭痛欲裂,心也是。於是我知道,這個女人,對我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否則,我不會只對她一個人有那樣強烈的記憶,我可以想出她的眉眼來,只是不知道她是誰,跟我是什麼關係……你知道她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