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胡思亂想,林慕白?”安苒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怕我面對不了你的初戀情人?沒錯,我從前可能是無法面對, 可是現在……你知道,我已經簽訂了離婚協議的,我們之間的關係,跟從前早就不一樣了,所以,我不會胡思亂想,我要想的,只是她是不是優秀的護工,僅此而已。”
愛情,總是折磨人的東西。
愛一個人的時候,會傷心,會快樂,會痛苦,會嫉妒,會思慮,會疑惑,會……水雖然很溫熱,心卻是寒涼。因爲,從來沒有確定過什麼,哪怕現在的林慕白,溫柔如斯,可是,她能確定什麼呢?什麼都沒有。
也許,會有很多人嘲笑,她是個懦夫。也許,很多人會覺得,她不該再堅持;更或者,應該去爭取。
可是,感情從來都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如果你曾愛過,深愛過,失去過,你便會懂,那種彷徨和恐慌。
她愛過,深愛過,失去過。
愛得深刻,是一種幸福,還是一種痛苦?有種痛苦,嘗試過你就懂,寧願幸福從來沒有存在過,寧可溫柔從來沒有存在過。
誰說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抱着回憶過活,是一種怎麼樣的悲哀,她做不到。
所以,如果董言依然存在在林慕白的心裡,對於她,或是他來說,那都是一個最好的了斷。她要的感情,容不下第二個女人的位置。
另一個房間。
林慕白伸手點燃一支菸,窗邊的菸灰缸裡,菸頭已經堆積如山。
他揉了揉太陽穴,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女人讓他無措,總是無措?當董言出現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安苒看到了董言,會怎麼想?這些日子,看着她的眉目之間變暖,他的心也跟着變柔和,變得快樂。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思維和情緒圍繞着一個女人轉,可是,她在對他說什麼,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果真,她不是痛苦,而是不在乎。
不在乎!他媽的不在乎!
如果不是因爲他媽,她估計是不會回林家的。他能怎麼說,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
林慕白掐滅了菸頭,目光凝聚到相框,他小心地拿起相框,看着裡面笑容甜美的女孩。她一定不知道,這張照片是他拍的,他一直不懂自己對她的關注,是一種喜歡,一種愛,直到她離開。
所以,現在對着安苒說這些,她從沒有一刻覺得那是真的嗎?董言回來,他害怕她會吃醋,原來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媽的自作多情!他林慕白這輩子還能有自作多情的事,而且面對的對象,是自己的妻子!
夜色已深,一如他的眸色,胸口的焦躁就像是潛伏的猛獸,會撕咬,會疼痛。安苒,你信不信,其實,我的疼痛,不會比你少半分?
日子在平靜如水中繼續。
原本以爲是等着看好戲的,安苒卻像個沒事兒的人似的,每天只是專注地給雲子航燉湯做飯,跟着董言學習按摩手法,給雲子航讀報紙,每天,手邊都會放着幾本相關的書籍。
孝順女兒?這是要做給誰看?任性的時候,說走就走;一回來,就想挽回爸爸的心嗎?
只是,雲子航的心,是她不用做什麼就可以挽回的。對安苒,他該是抱着歉意吧?雲初晴也常常會想,雲子航對於安苒母親,跟對自己母親,究竟更愛的是哪個女人?若不是母親懷上了兒子,又以死相逼,他怕是不會做這麼決絕的事情。而娶了母親之後,似乎並不太到她房間去,只是像娶回一個擺設。
所以,一個男人如若對你無心,做什麼那都是白費氣力的。
只是,林慕白對董言,也是沒有心了嗎?他也來醫院,一個星期之久了,都沒有見過他說過一句什麼出格的話,基本上,安苒在的時候,他也在,是沒有機會,還是沒有了悸動?
難道,董言的存在,對於這樣危機的情感,一點破壞性的意義都沒有嗎?
當事人都很平靜,反倒是她在急嗎?
在董言走出病房的時候,雲初晴一把轉過董言的手,拉着她走到天台。
“你跟林慕白,到底怎麼樣了?”她有些急,林慕白竟然就真的跟他自己說過的那樣,沒有什麼反應。她自己,她知道跟林慕白已經徹底劃上句號了,可是董言,不該纔是。
“什麼怎麼樣?”董言撩過鬢邊的頭髮,無助地笑了笑,“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樣?”
“董言,請你來之前,我已經跟你說得夠清楚了,林慕白心裡有你,你爲什麼不積極爭取?你不是已經離婚了嗎?你怎麼不把握住這個男人?“
“他什麼都不說,你讓我怎麼把握?又怎麼爭取?他的眼睛,根本沒有我的位置。”
董言淡淡地嘆了口氣,爲林慕白來是不假,只是……什麼都變了,那個他不屑的小妻子,得到了她所有關注的目光。
“你試過嗎?試過跟他說嗎?董言,你i是林慕白的初戀,因爲你,你知道他從前怎麼對安苒的嗎?他厭惡她,逼得她離開數年,你應該知道,林慕白愛你,對待男人,你不是有自己的手段嗎?我想提醒你,你只有這段時間,如果我爸醒來,你i就要離開這裡了,到時候,你想接近都難。”
董言的眸子微微眯起,聽到雲初晴離開的腳步聲,她失神地望着遠方。爲什麼她會有那麼一種預感,這個男人,是她無論怎麼努力都挽不回的?他看着安苒的樣子,那麼溫柔,即便她在一旁累得汗水淋漓,他卻只會關切地擦去安苒臉上的汗,或是給她蓋上一件溫暖的衣服。
他對她的疏離,不是那種刻意的冷漠,只是問一些病情上的事情,她怎麼開口?怎麼說?
這個男人,她是該繼續爭取,還是應該放棄?
讀完了一整張報紙,安苒把報紙放到一邊:“爸爸,剛剛我讀的笑話是不是很好笑?我們休息一下,開始念卡片。”
她把卡片整理了一下,開始念:“a”
雲子航的嘴巴艱難地動了動,卻還是沒有聲音。
“爸爸。”安苒盯着雲子航的嘴,“你試着,這樣的口型,爸爸,跟我念。彆着急哦!”
“a,小時候你i教過我念的,還記得嗎?aaa,張大嘴巴aaa.張大嘴巴aaa,爸爸,你把嘴巴張大。”
安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雲子航的嘴巴,就連發一個音都那麼困難,對於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那是多麼痛苦的事情。
“爸爸,你別急,慢慢來,我給你倒杯水。”安苒走到桌子旁邊,拿過水杯,卻聽到後面輕微的聲音,“a……”
安苒拿着水杯的手一抖,猛地轉身,雲子航的嘴巴費力張着,跟剛纔不同的是,已經有了清晰的聲音。
沒有什麼比這個發現更令人激動,安苒激動地跑到雲子航身邊,大眼一眨不眨,卻已經泛起了淚花,連聲音都是顫抖的:“爸爸……你會說了,你會發聲了,爸爸……我去叫醫生,我去叫……”
安苒一個轉身,卻是撞到了堅硬的胸膛,林慕白扶住她的身子:“怎麼了,安苒?”
“爸爸會開口發聲了,我去找醫生。”
他來不及說什麼,她已經從他身邊飛跑而去。看着她嬌小的背影,林慕白嘴角勾起微笑,眼裡滿是溫柔。
她原本就是那麼善良的女人,他該是有多蠢,纔會覺得自己的妻子不可愛不善良呢?
門前,董言已經站了一段時間,林慕白卻是全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她的感覺是對的,他眼裡完全是他的妻子安苒,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了。饒是她多麼努力地想要佔據他的視線,每天每天進進出出,她的刻意打扮,她的辛苦工作,他都沒有半分的感受。可是安苒一個開心的眼神,他也能跟着開心。
能發音是一件好事,或者說,是一個轉折。只要每天堅持不放棄,或許,雲子航康復的速度會比她意料的還要快。真如雲初晴所說的,她離開之後就沒有機會了,那麼,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醫生很快來了。安苒聽得很認真,不時地發問,或是做記錄,林慕白的目光沒有一秒在她身上離開過,她明白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目光。曾經也在她身上停留過,卻不曾如此專注過。
他愛上安苒了,愛上了他的小妻子,她的出現,似乎對他毫無影響。
就好像,她是個從來沒有在他生命裡出現過的人一樣,無足輕重。
真的不再存在了嗎?曾經的一切?當看着自己愛着的男人在對着別的女人好的時候,真是一種凌遲。
真的……對她不再憐惜了嗎?
心下一窒,她的身子軟軟地往後倒去。
“董言!董言你怎麼了?怎麼暈倒了?”雲初晴的聲音就在耳邊,那麼清晰,董言閉着眼睛,她想知道林慕白此刻的反應會是什麼,卻是沒有辦法看到。
曾經,她用過這樣的計謀,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慕白,你快抱董言去急救室,這段時間她一定是太累了。她以前就有暈倒的毛病……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