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淨如站在張李含香身後，輕輕揉了揉奶奶瘦消的肩膀，想到她一生要強，老來雖然生活富足，心靈卻孤獨，居然連續多日不曾有人照顧到她沒有洗澡，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疼惜，輕輕問道：“奶奶，要開取暖器嗎？”
張李含香手指顫威威慢慢解着衣服上的鈕釦，“其實，當真不冷，是我害怕你嫌我髒啦。”
許淨如蹲到奶奶面前，拉下她的手，微笑着，一邊替她解開釦子，一邊說：“我媽媽也曾經住過很久的醫院，所以我知道，整天躺在牀上，一定很痛苦。”她的聲音裡含着一種誠摯，流露着一股暖暖的柔情，繼續說道：
“其實奶奶，你在物質上什麼都不缺，你爲你的孩子們打下了這麼大一片產業，你現在需要什麼，可以直接跟他們提要求，叫他們給你。”
說到後面，許妝如的聲音裡含着一種堅定。
她也解完了釦子，手輕輕一掀，欲將奶奶衣服脫下。
張李含香卻緊張地抓住衣服襟口。
許淨如輕輕一笑，“那奶奶自己脫吧。”她轉身打開水龍頭，一邊調着水溫，一邊說：“奶奶是當媽媽的人，你的孩子，從嬰兒的時候開始，你一直覺得他的身體是最美的吧？但是作爲孩子，有的卻永遠沒有機會盾到媽媽的身體哦。”
她調好水溫，回頭一看。
張李含香已經將上衣脫了下來，沉默着，似在聽她說話。
許淨如心裡有一股暖暖的感動，深深吸了一口氣，抱着奶奶，撐起她，幫忙脫下了褲子，在奶奶耳邊輕輕說道：“奶奶，我也曾經這樣幫過媽媽洗澡的。”
張李含香突然深深一嘆，“養孩子，到底養來幹什麼呢？”
許淨如吃驚地輕呼，“噢，不可以這樣說哦，爸爸可是很孝順的哦。”一邊拿過花灑，用溫暖的水流打溼奶奶的短髮，不禁又笑道：“幸好奶奶是短髮，不然會很難洗噢。”
“早曉得我就留着長頭髮了。”張李含香擡頭，白了許淨如一眼。
許淨如將洗髮精擠掌心，揉在奶奶.頭髮上，一邊輕輕搓着，一邊說話逗她，“嗯。等你留長了
頭髮，肯定也不會再生病啦，整不到我的。”
張李含香體會到許淨如言語中一股暖暖的體貼和心願，心裡閃過一絲遺憾，皺起眉頭，“是整不到你了……那時候，不曉得你又會跑到哪裡去了……”
許淨如嘲笑道：“奶奶不會是捨不得我了吧？”
“哼！”奶奶鼻子輕哼，“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哦？”
“哈，”許淨如活潑地笑，“該沖水囉。”
張李含香配合地閉上眼睛，任水流沖洗着頭髮上的泡沫，衝去她連日來結在心頭的陰鬱，這個正在忙碌地在她頭髮上揉撫着的女孩，好象給她心裡的某一道緊閉的門打開了一條縫。
水流的聲音，掩蓋了浴室外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李玉筠進到房裡，看到居然空無一人，詫異地四處望着，叫了聲“奶奶”。
然後，她看到浴室的門關着，心想着即使奶奶在裡面，外面也應該有人才對啊。
好奇的，她在門上敲了敲，但卻沒有迴應，於是握着門把輕輕一扭。
再然後，她看到讓她驚心的一幕。
奶奶光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許淨如面上含笑，站在旁邊，正在往奶奶身上衝着水。
她開門的聲音，把裡面的兩人嚇了一跳，許淨如手中的花灑掉在地上，失了控制，彈到牆角，水線射向奶奶臉上。
“哎呀，”許淨如驚叫着，身子一偏，擋在奶奶面前，自己卻被水淋溼了一大片。
奶奶洗澡，本來就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才願意光身面對許淨如，這下又被李玉筠瞧見，心裡一慌，本能地想要藏起來，身子一歪。
許淨如眼明手快，趕緊伸手抱住奶奶身子，奶奶這才避過一摔。
李玉筠驚詫得張大着嘴，愣愣地望着她們。
許淨如卻已經嚇得小臉蒼白，驚魂未定，身上發顫，奶奶如果一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奶奶？你沒事吧？”她聲音發顫，小心冀冀地問，察看奶奶臉上神色。
張李含香狠狠瞪了李玉筠一眼，顫威威說道：“看夠了沒有？快關門！”
許淨如見奶奶說話中氣還算足，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你沒摔到，嚇死我啦！”
李玉筠訥訥地“哦”了一聲，這才合上嘴，拉上門，靠在門板上，閉着眼睛吁了一口氣，剛纔的一幕也嚇到她了。
但她受驚嚇，並不是因爲奶奶差點摔到，而是看到奶奶蒼老幹枯的身體。
多麼可怕的身體！難道人老了都會變成那樣嗎？
再睜開眼睛時，突然看到推門進來的邱風，兩人同時一愣。
李玉筠還陷在剛纔的尷尬中，見到邱風疑問的眼神，她手指向浴室裡指了指。
邱風看到了小桌上的保溫鍋，默然走到窗邊，坐在沙發上。
她還在這裡！他垂下眼眸，想象着她的模樣。
李玉筠靜靜望着他，想象着等一會他看到被淋得快溼透的許淨如會有什麼反應。
浴室裡傳來輕輕的說話聲，還有水流聲，但他們一個因爲離得稍遠，一個因爲滿腔心事，聽不清裡面在說什麼。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許淨如的聲音傳了出來，“外面有人嗎？”
邱風猛地擡頭，望向浴室門口，李玉筠還靠在門板上，發呆咬脣地望着他，似乎沒有聽到裡面許淨如的呼叫。
“沒有人嗎？”許淨如不確定地叫道，這次音量又高了些。
“有，我在外面。”邱風趕緊回答道，移開目光，不再朝着那扇門。
許淨如聽到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奶奶的衣服淋溼了，麻煩再拿一套乾淨的遞過來哦。”
“好，知道了。”他起身走到衣櫃旁邊。
纔剛剛要拉開櫃門，李玉筠已經來到旁邊，輕輕將他推開，“還是我來吧。奶奶在洗澡，你會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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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裡，張李含香穿上了乾淨衣服，頓時覺得又安全了，底氣又足了，看了看扶着她的許淨如，本來被水淋溼了後背一片，後來怕她摔倒又抱住她，被她身上的水又打溼了面前一片。
“你溼成這樣了，會冷吧？”奶奶目光裡含着一股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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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