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心事如畫4
2008年7月16日,奧運會開幕式帶妝大聯排正式在鳥巢全面展開。觀衆只有相關領導、奧組委專家和內部創作人員。
聯排時間嚴格按照8月8號正式開幕的時間來進行,從晚上8點到10點。辛歡不能入內場,在外面一直等嶽映天到表演完畢。
所有參演人員匯成浩浩人海,從出口有秩序地出場。辛歡遠遠地招呼嶽映天上車。
遠遠地,隔着烏泱泱的人頭,和鬱的面容不期然撞進她的視野。
北京7月的夏夜燠熱難耐,粘稠的風吹來,非但吹不走汗意,反倒將粘膩更緊地裹住周身鈸。
她敏-感地連忙別開了頭,只詢問嶽映天,今晚的表現是否滿意;場面好看麼?看到了什麼明星……
人潮人海浩浩湯湯從她身邊流過,和鬱被人海裹挾着也一同走過。
青花月三人各自冷冷地盯了辛歡一眼,倒是錢未然停下腳步來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也急匆匆離開銀。
嶽映天凝着她:“……你在聽我說話麼?”
辛歡連忙回神,好強地笑:“當然。你接着說”
嶽映天一瞬不瞬:“我都說完了。”
“哦?”辛歡伸手扶了扶額:“呃,對不起,拜託你再說一遍。”
“不用了。”嶽映天抿緊嘴脣:“我也累了。乾脆你想知道什麼就問我什麼吧,問完了,我們也好都安心回去休息。”
辛歡嘆了口氣,便直接問:“……青花和月他們唱了什麼?”
嶽映天無聲望了辛歡幾秒,才垂下頭去說:“跟我們一樣,都是《江山萬里圖》。”
“什麼?”辛歡一驚:“這是什麼意思?是說你們兩個團體合唱一首歌麼?”
“不是,”嶽映天眼睛裡流轉過夜色燈火,朦朦朧朧地看不清他眼中喜怒:“是我們兩個團體,最後將從中選一。”
“什麼意思?”辛歡十分驚訝。
“就是字面意思。”嶽映天遙遙望向人羣消失的方向:“我們雖然都各自跟奧組委簽了協議,但是最終誰表現好誰才能上;不到8月8號晚8點,就誰也無法肯定到時候究竟是誰上誰下。”
辛歡盯着嶽映天的神色,她自己也說不清問什麼地問了一聲:“真的?”
嶽映天淡漠回望:“當然是真的。不然你還有其他答案麼?”
她當然暫時也沒其他的答案。
夜色漸深,保姆車無聲地在公路上奔馳。不知是累了,還是同樣也受到了青花和月的刺激,車上的水墨天華幾個人都很沉默。
窗外奔馳過的車子裡,透過車窗裡昏黃的燈光,不時看見裡頭濃妝而興奮的演員們。他們都爲自己能有幸參與到奧運演出裡而興奮難抑制,彷彿只有水墨天華團隊這邊如此沉默。
前方紅燈,所有車子停下。趙玉華有意無意地推了於墨和商若水一下,示意讓他們兩個看隔壁停着的車子。
辛歡便也下意識跟着回頭去望了一眼。
是一輛房車,裡面沒開燈。只是車窗開着,橘黃的街燈光篩落進去,照着裡頭坐着的兩個人。
和鬱和駱青檸。
兩人面對面坐着,和鬱彷彿有些累,閉着眼睛。駱青檸用化妝棉幫他卸妝,眼神專注。
放下一片用過的化妝棉後,駱青檸卻還沒能收回感情,忍不住再伸手撫上和鬱的面頰,眼神癡迷……
辛歡只覺心尖窒悶一痛,趕緊錯開目光。
趙玉華輕哼了一聲,扭頭正撞上辛歡的目光。辛歡蹙眉垂眸,趙玉華奚落地一笑。
來不及看清接下來的情景,不知道和鬱是會任憑駱青檸摸下去,還是會抗拒……前面紅燈轉綠,車子迅速啓動,將旁邊的車子落下很遠,再也看不見了。
辛歡控制着自己,不可以扭頭去看,更不可以流露出半點情緒。
趙玉華輕聲說:“辛小姐,聽說你跟和鬱還是親戚。論輩分來說,你還是他小姨……呃,你帶着我們跟自己的外甥打對臺,你不爲難麼?”
夜色吞涌,趙玉華的語氣輕緩,吐字也是一個字一個字和緩地說。
辛歡沒回避趙玉華的敵意,淡然一笑:“親戚又怎麼樣?由古至今,同門操戈、骨肉相殘的故事還少發生了麼?親戚和親戚,也許有的根本就是天敵。”
趙玉華聞言勾着脣角打量辛歡,而辛歡則悄然劈開一縷目光去望嶽映天的反應。
商若水倒是說了句公道話:“辛小姐這些日子爲咱們費的心、盡的力,咱們都看在眼裡了。現在是時候團結一心把演出做到完美,p掉青花和月。這些事關懷疑的話,就別隨便說出口了。”
車上衆人都驚訝地望了商若水一眼,各自無聲。
7月到8月,辛歡親自跟着水墨天華,陪着他們參加每一場排練。也同樣每次都見到青花和月的同出同進。只是每次和鬱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她都恰好避開目光,或者顧左右而言他,或者走到嶽映天身邊。
和鬱的面色一日比一日暗沉,到7月的最後一次彩排,他在走過辛歡身邊的時候,竟然就當沒看見她一般,眼神一時都沒有投向她,徑直走過。
跟在後頭的駱青檸見狀,隱秘一笑追上來,甜甜地喊:“小哥,等等我。”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和鬱身邊,跑得急了,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一滑,險些跌倒。她嬌聲驚呼,伸手去抓和鬱。和鬱回眸,伸手握住她的手……
辛歡笑了一下轉開頭去。
她也沒買票,就不看這免費的戲了。
可是事與願違,她懶得看戲,駱青檸還偏要主動走過來給她演。
兩方藝人都進了排練廳去,門口的工作人員把他們都給攔下,不準進。駱青檸便猜着高跟鞋花枝招展地向她走過來,一臉清麗無方的笑:“小姨,你也來啦。”
外頭這麼多人,辛歡便一笑伸手:“用我搭個手不?別又摔倒了。”
駱青檸便越發得意地笑:“原來小姨方纔都看見了啊!哎,也怪我瞎操心,怎麼會以爲小姨真的是一點都不介意呢?”
駱青檸拉着辛歡的手,親親熱熱地湊過來,低聲說:“小姨不是不介意,小姨從來都是裝作不介意。”
辛歡就樂了,也回握住駱青檸的手:“那又怎麼樣呢?其實我裝作不介意,你反倒更加介意纔對吧?你倒是巴不得有一天我真的不介意了,你只能等到那樣的時候纔有機會……”
“誰說的!”駱青檸也不示弱:“……小姨其實我要謝謝你。謝謝你一路扶持着嶽映天走到今天,才讓姨媽和姨丈都開始不能不注意嶽映天。小姨其實你不知道和家的一個規矩,和家的子孫要想正式執掌家業,必須得有了婚約才行。”
駱青檸笑得明麗:“現下爲了防備嶽映天,姨媽和姨丈便不得不提前讓小哥學着接手全盤家業……那小姨說,如果現在就需要給小哥找個適合結婚的人的話,姨媽會選誰呢?”
“你想說是你麼?”
辛歡心下一黯,面上卻毫不顯露,依舊笑得開懷:“如果你對婚約這件事兒這麼在乎,那我強烈推薦你看看我爸和我媽的故事。如果兩個人不夠愛,那麼即便結婚了就等於是幸福的彼岸了麼?小青,別傻了。”
駱青檸咬牙:“你以爲我是林小姐那樣的性子?小姨,你多慮了。如果能結婚,我就有本事讓那婚約永不失效,我就有信心攏住他的心。”
辛歡反脣相譏:“……那你還是現在先攏住了他的心給我看,不必一竿子支到婚後那麼遠。”
“你!”駱青檸被戳到痛處,面色漲紅。
辛歡輕輕推開了她的手,傲然一笑:“找準自己的立足點之後,再想着向前衝這回事吧。否則,你還沒等衝鋒,就先趴下了。”
“你……”駱青檸還想說什麼,結果腳下莫名一滑,整個人重心後仰,狼狽地坐倒在地!
她狼狽地想要起身,一擡手卻驀然發現自己滿手的血紅……駱青檸嚇得大叫:“血,血啊!”
不光她的手,她這個結實的腚墩坐下去,整個裙子後面也都染上了一片血紅,就像女孩子大姨媽忽然氾濫了似的。
丟人丟到家了。
辛歡看都沒看她一眼,更沒伸手拉她,而是捂着嘴表示噁心地退避三舍。
怪誰呢?誰讓剛剛駱青檸太過專注扯着她手腕近距離地大眼瞪小眼,都沒看見她另外一隻手從包包裡掏出大紅的指甲油,不小心地灑到她腳後跟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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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