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037章

十二月初, 兩家公司合併的一切事宜全部處理完畢,所有項目均被重新分配。蔣曉奇和曲賀銘被分到了一個項目組,陸鳴山的意思是讓曲賀銘帶一帶蔣曉奇。雖說蔣曉奇出身名校, 又是研究生畢業, 但畢竟沒有任何工作經驗。

曲賀銘不但有工作經驗, 而且有獨立帶項目的經驗。由於曲賀銘工作一向嚴謹, 做事從來一絲不苟, 他獨立帶的所有項目全部順利通過了驗收,有的項目甚至在評比中獲得了重要獎項。

陸鳴山十分看重曲賀銘,用陸鳴山的話說, 曲賀銘無論做什麼事都有一種難得的工匠精神。這種精神在如今的年輕人身上已經很少見了,正因爲如此, 陸鳴山才尤爲珍惜。雖然工程部有不少員工, 但真正讓陸鳴山放心和滿意的得力干將卻只有曲賀銘。

“跟賀銘好好學, 千萬別覺得他學歷沒你高,同濟的名氣也沒有清華大就不虛心!只要虛心, 你就能從賀銘那兒學到很多東西。”這是陸鳴山在分配完項目後對蔣曉奇說的話。

蔣曉奇當即表示會虛心向曲賀銘討教,並會全力配合曲賀銘的工作。蔣曉奇雖然嘴上這麼說,卻並沒有太把總監的話放在心上。當然,她也不是沒把曲賀銘當回事,而是她的興奮點沒在誰帶她“出道”這件事上, 而是在“出道”上!

話說進工程部也有好幾個月了, 整天無所事事的日子她早都過煩了, 天天盼着有事做。總算盼到帶項目了, 終於可以到施工現場去了, 這纔是最讓她興奮的,至於誰來帶她, 做什麼項目她倒不是特別在乎。

陸鳴山把蔣曉奇分配到曲賀銘麾下後,蔣曉奇立刻改了口,不再直呼曲賀銘的大名,而是一本正經地叫起師傅來了。一開始,曲賀銘還有點不適應,扭捏地說叫什麼師傅呀,大家都是同事。可是,蔣曉奇堅持要叫,叫了幾天後,曲賀銘便習慣了,甚而開始喜歡了。

蔣曉奇叫“師傅”的時候完全沒有那種畢恭畢敬的味道,而總是帶着那麼一點點調皮,一點點戲謔,硬是把“師傅”這個嚴肅的名稱叫得活潑而又生動,曲賀銘越聽越覺得像是某種暱稱,便漸漸喜歡上了。

蔣曉奇並不在乎分在哪個項目組,由誰來做她的師傅,但有人卻在乎,誰在乎呢?當然是趙振軒!得知蔣曉奇和曲賀銘分到了一組後,趙振軒極爲惱火。不過,惱火歸惱火,他卻也沒什麼辦法。早在他第一天來中興這邊上班時,周立偉就交代過,說他可以參與公司所有事物的管理,但唯獨不能插手工程部的事宜。趙振軒問爲什麼,周立偉的回答很簡單,周立偉說:“你管不了陸鳴山,不但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這個世界上沒人能管得了他,他總有他自己那一套。”

“我實在想不明白,您怎麼會容忍一個您根本無法駕馭的員工留在公司裡?而且還是個高管?”趙振軒忍不住追問道。

“如果他的存在對公司的發展有很大的助益;如果他的一意孤行也好,堅持也罷最後被證實是有道理的,是對的;如果他只是沒把所謂的董事長放在眼裡,但卻把負責的工程看得比命還重,我有什麼理由辭退這樣的員工呢?”周立偉不禁反問道。

聽了周立偉這話,趙振軒沒再說什麼。事後,趙振軒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忍不住給周冰露打了電話,向周冰露求證陸鳴山是否像她父親說的那樣是一個如此另類的存在,結果被周冰露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印證了,周冰露還特意叮囑道:“你千萬不要去招惹他,他絕對是那種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裡的人,我老爸都拿他沒辦法!

基於上述前情,儘管趙振軒對蔣曉奇和曲賀銘被分到一個項目組的事耿耿於懷,卻也不敢輕易去踩陸鳴山這顆地雷。

趙振軒很想要求蔣曉奇向總監申請去別的項目組,可想到蔣曉奇給自己三個月期限的事,不禁意識到還是不要這樣做爲妙,幾番衝動過之後不得不逼迫自己忍下了。

忍下是忍下了,卻怎麼都不放心,於是有事沒事往工程部跑。可是無論他往工程部跑得多勤,都難得見蔣曉奇一面,因爲蔣曉奇真的很忙。當然不止蔣曉奇,工程部所有的人都很忙,工程部再不是他之前見到的那個每個工位上都坐着人的滿滿當當的工程部了。

三個多月來,公司一直忙着合併重組,所有項目都被暫停了。這期間工程部的所有員工幾乎都成了閒人,每天除了看看專業書,喝喝茶,聊聊天,幾乎無事可做。然而隨着公司合併工作的結束,很多項目被重新分配並逐一啓動,工程部亦變成了另外一番天地:所有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除了做內勤的段雨茹之外,其他人都整天風裡來雨裡去地往外頭跑,原本滿滿當當的工程部忽然之間變得空空蕩蕩,難得見到個把人影。即便偶爾有人回來,也是裡裡外外忙得團團轉,忙完後立刻一陣風似地又飄走了。

曲賀銘和蔣曉奇所負責的項目是之前已完成了大半的項目,這個項目原本就是由曲賀銘負責的,前一陣子因爲公司合併而暫停了,如今重新啓動,雖說也有不少工作要做,但因爲之前已經上了軌道,加上曲賀銘對項目的進展情況瞭如指掌,故而運作起來要相對要容易一些。師徒二人原本沒必要天天在外頭跑,可偏偏這兩人都願意往外跑,故而往外跑得比誰都勤。

蔣曉奇願意在外面跑主要有兩個原因:一來,她急於在實踐中積累工作經驗,自然是不願意偷懶,能多跑一趟絕不會少跑一趟。二來,蔣曉奇極其不喜歡坐辦公室,她甚至跟同事說過這樣的話——只要不坐辦公室,哪怕讓我掃大街我也願意。掃大街至少有熱鬧可看,不像坐辦公室,每天只能聽你們亂嚼舌根。

同事們雖驚異於她奇特的言論,卻只當她在說笑,並未當真。即便不是說笑,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妹閒來無聊說幾句輕狂且矯情的話,又有誰會拿着當回事呢!然而當同事們發現,蔣曉奇既不輕狂也不矯情,她說的千真萬確是她的心裡話時,大家便不能不對她刮目相看了。

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出身名校,學歷又高,無論是靠臉吃飯還是靠本事吃飯,她都有資本在溫室裡過活,完全沒必要去野生。可蔣曉奇偏偏喜歡過野生的日子,她不覺得風吹日曬是什麼折磨和摧殘,而是一種鍛鍊。“被風吹過、被雨打過、被冰霜凍過、被太陽曬過的人生纔是最健康的人生!爲了能經受住這些,得有個好身體才行!”這是有一次蔣曉奇趴在地板上練習平板支撐時對唐唐說的話。唐唐當時正窩在沙發裡吃薯片,聽了蔣曉奇這話立馬丟開薯片,躺倒地板上開始練習仰臥起坐,可惜只做了兩個就再沒力氣做下去了。

總之,當同事們意識到蔣曉奇是真的喜歡過那種風裡來雨裡去的日子而並非是矯情的時候,大家便開始愈發地喜愛這個說話做事總是有些另類的女孩子了。

至於曲賀銘,當然更願意往外跑了,因爲有蔣曉奇陪着嘛!爲了多和蔣曉奇單獨相處,可跑可不跑的時候曲賀銘也張羅着往外跑。

只是這往外跑也不能太盲目了,總得有實際的事情做才行。介於他們跟蹤的項目已完成了大半,很快就要進入內部裝修階段了。作爲一名結構工程師,原本是不需要介入和參與內部裝修工作的。不過,曲賀銘爲了爭取跟蔣曉奇相處的時間,便提前勸說蔣曉奇學習一下裝飾裝修方面的現場經驗,而蔣曉奇非常痛快地答應了。曲賀銘開始還開心得不得了,可後來卻發現自己做了一個非常愚蠢的決策,因爲這個決策,他不僅引狼入室,還把蔣曉奇引向了“深淵”。當然,所謂深淵,是他這樣認爲,蔣曉奇卻不這樣認爲。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曲賀銘是打死也不會介紹蔣曉奇和周雪松認識的。遺憾的是,一切都無法重來。

曲賀銘之所以介紹蔣曉奇和周雪松認識,是因爲他負責的項目後期的內部裝修是由周雪松的公司來做的。周雪松是周立偉的親侄子,周立偉因只有一個女兒,對這個侄子自然十分看重,周雪松的裝修公司就是在周立偉的大力支持下創辦起來的。

曲賀銘有意安排蔣曉奇參與項目後期的裝修工作,自然不能不跟周雪松打招呼。曲賀銘跟周雪松因工作關係已打過很多次交道,他以爲打個招呼是件很簡單的事,可事實卻並非如他想象。

本來這件事的確不復雜,要不是周雪松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一眼看中了蔣曉奇的話,那麼打個招呼並不比打個噴嚏更費精神。問題是周雪松偏偏一眼看中了蔣曉奇!曲賀銘實在想不明白,這孫子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