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體已經因爲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而變得僵硬,脖子也開始發酸,可是,那樹蔭下那緊緊相擁的身體卻絲毫沒有放開彼此的意思。而周圍的一切似乎在兩人看來都是不存在的,他們的眼裡在此時有的只是懷裡的那個人。
“你已經知道了。”過了好久,穆俊浩的聲音打破的沉默,而他話,不是疑問句,而是毫不猶豫的肯定。
想來穆俊浩是知道韓笑會來告訴安心一切了。
“嗯!”安心輕聲應道。
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他。那就大方的承認吧!
簡短的對話後,便又是無聲,似乎在思考什麼般,他不再說話,而不久後,他的聲音又在安心的耳邊響起,這次要輕得多,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那……”
彷彿沒有信心說下去一般,話到這兒突然就中斷了。
“你說呢?”安心問道。
穆俊浩的話雖沒說完,但是她也明白他要表達的是什麼,他們之間有些話不用說的那麼清楚對方也會明白。而她不回答反而將問題再次拋給了他。
“呵!”聽到她的話,穆俊浩突然就笑了。而那笑聲充滿了喜悅。
而安心也笑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他們都不會放棄彼此。或許曾經猶豫過,也遲疑過,但是最終卻發現,自己無論怎樣還是無法放手,所以,那就不要分開。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他更加用力的擁緊懷中的人。
“嗯!”
可是,安心沒想到,在她離開學校,帶着高興的心情去看望在醫院的母親時,迎接她的卻是晴天霹靂。
震驚的連眼淚都忘了流下,她滿臉的不可置信,緊緊的抓着大夫的衣袖,她情緒激動的說道:“是我聽錯了吧,是我聽錯了吧!”
可是大夫那滿臉的節哀,卻刺得她雙眼生疼,叫她不得不相信剛纔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聽。
一瞬間天塌地陷,大腦一片空白,就像是被抽去靈魂的木偶一樣,她頓時呆坐在了走廊的長椅上。明明是白天,可是爲什麼她卻覺得世界都黑了。
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臉,真的無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從未想過死亡會離自己這麼近,近到觸手可及的地步。母親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怎麼會得胃癌……怎麼會……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不停的落下,可是卻絲毫減輕不了她的悲傷。
突然開始變得歇斯底里,爲什麼要奪走我的親人,我已經失去父親了,難道連母親也不留給我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爲什麼!
而看慣生死的大夫在此時繼續道:“我們會盡力,但是你母親的癌細胞現在已經蔓延到肝臟,肺,所以你還是做好準備吧!”
身體就像是秋風中的無助的落葉般,隨着大夫的話狠狠的顫抖着,這叫她怎麼承受這沉重的打擊。
而這時,一隻手突然搭到了她的肩上,驚訝的回過頭,只見母親正面帶微笑的看着自己。
“媽?!”
安母的突然出現,讓滿臉淚痕的安心瞬間睜大了眼睛,但見母親那一臉的平靜,安心知道,剛纔的話,她已經都聽到了,眼淚瞬間開始決堤“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安心撲到母親的懷裡放聲哭了出來。
不要!不要!我不要!
她在心裡一遍一遍的拒絕着,希望可以反抗命運的安排,可她終究不是上帝。
而安母只能笑着雙眼含淚的,伸手摸着安心的腦袋,眼裡沒有對死亡的絲毫畏懼,有的只是對女兒滿滿的不捨。
……………………
再沒了以往的無憂,愁苦佔滿了她的臉。一想起母親那被病痛折磨的消瘦的面龐,安心的心就像是被刀子狠狠的割了一下一樣,痛徹心扉。
而母親的醫藥費,對她來說,也是筆龐大的數目,叫她根本支付不起,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眼看着母親離開自己,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不會放棄。
看着身旁的穆俊浩,安心不知自己究竟該如何開口,因爲她欠他的,已經多到無法償還,可是她想不到別人了,沒有人會在短時間內拿出好幾萬塊,除了他。
說她自私,說她不要臉,說她什麼都可以,因爲她真的是需要錢。
而趴在桌子上的穆俊浩,在這時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眼神相撞,安心眼裡的悲傷,來不及隱藏,所以她只好將頭立刻轉向一邊。因爲她還沒有想好究竟該如何開口。
“出了什麼事兒?”
因爲他的話,安心突然有種想要掉眼淚的衝動,而他關心的話語,也讓安心更加的愧疚,搖搖頭,安心道:“沒事兒。”
可是那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她此時的心。
“你認爲我會相信嗎?”
而隨着他的話,穆俊浩便將安心的肩膀扳了過來,面向自己。而見她雙眼含淚,穆俊浩皺眉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而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慌忙的說道:“是不是老頭子找你麻煩了?”
“沒有!”安心搖頭,而眼淚也隨着她的動作掉了下來,這樣的穆俊浩叫她怎麼開口,叫她如何讓開口。她跟本就無法面對他的臉。
心裡開始自責,爲何會一再的拖累穆俊浩,並也開始埋怨像傻瓜般的他,難道一旦認定了對方是自己需要的人後,做什麼都可以嗎?做什麼都不會後悔嗎?怎麼會有這麼白癡的人,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我能給你的只有擁抱,只有肩膀,可你給我的是命!是命啊!
這麼想着,安心的眼淚更是不停的落下,沒有人比她更討厭哭泣,可是她卻比誰都要愛掉眼淚。是心中的悲傷超載,還是心中的感動太多。
“到底是什麼事兒?告訴我!”穆俊浩滿臉的焦急道:“我討厭猜測。”
淚眼朦朧的擡起頭,眼裡的淚水讓她看不清穆俊浩的臉,但是卻感覺到了他的擔心,而母親得了癌症的巨大打擊,讓她再也獨自支撐不住“我媽……得了癌症。”
明明是猶豫的,明明是徘徊的,可是在你面前,我似乎無法隱藏。而昨天是你在我的懷裡尋求安慰,可今天卻是我在你的懷裡哭泣。爲何我們都要被傷害。爲何我們都要活得如此痛苦,我們做錯了什麼?
一再的追問卻始終得不到答案,但卻也明白了,無助的時候還有你在我身邊。
…………………………
揹着書包,機械的邁着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她要回家給母親取一些換洗的衣服,而家……這敏感的字眼,突然讓安心忍不住開始心酸。原本四個人生活的地方一下子少了一個人,這已經讓人備受打擊了,可是現在還要面臨着再失去一個人的危險,這已經少了爸爸,還要少了媽媽的家,還能叫做家嗎?
如果母親真的離開了……不會的,不會的!安心立刻搖頭否定自己的猜測,母親現在正在接受治療,她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而想到母親便想到了穆俊浩,因爲母親看病的錢是他出的。無奈和愧疚一起襲上心頭,她欠穆俊浩的是這輩子也還不完了。恐怕下輩子也不會還清。不知爲什麼,母親生病這件事她最先告訴的竟是穆俊浩而不是蘇天意。似乎自己在成爲他的依靠時,他也成爲了自己的支柱,那就讓渾身是傷的我們,相互扶持着前行吧!我們都是被上帝遺棄的人。
“滴!滴!”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汽車喇叭的聲音,打斷了安心的思考,也讓她回過了神,而她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得走到了馬路中間。
看着從自己身邊開過的車,安心慶幸他們家的這條街比較僻靜,沒有太多的車輛,否則她像現在這樣站在路中間,不知會多危險。
忍不住埋怨着自己竟又走神了,可是,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叫她還怎麼能保持平常心呢。她沒有崩潰應經算是幸運了吧。
忽然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因爲她明明已經靠邊走了,可是爲什麼感覺身後還是有汽車跟着她呢?
疑惑的回過頭,果真就有一輛汽車跟在她身後。
怎麼回事兒?安心下意識的向駕駛座的方向看去,這一看更加疑惑,這麼熱的天,司機怎麼還戴着口罩,可是,下一秒她卻愣住了,雖然她和駕駛座上的司機隔着一段距離,但是她卻感覺到了那司機的目光正在緊緊的盯着自己,而且那眼神叫安心不寒而慄。讓她感覺自己掉到了冰窟。
而那原本慢悠悠行駛的汽車,突然毫無徵兆的加起了速度,並且毫不猶豫的向安心開來。
這叫她睜大了眼睛,一時間忘了反映,只能眼看着汽車向自己駛來,而一句話在突然闖入腦海,‘除掉你’突然間就清醒過來了。她明白這車是奔着她來的。
意識到這點後,她慌忙的轉過身,而後開始拼命的快跑。
可是……她怎麼跑得過汽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