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冷唯墨面色一震,再也顧不得其他,抱起虛弱的夏微瀾,箭步如飛的向牢外跑去,數名待衛見狀,紛紛讓出了道路。
跨出牢門的瞬間,他背對着無影,大喊道:“速去請御醫!快!”
夏微瀾感覺自己,被人輕柔的環抱着,身體在急速的奔跑中輕晃,微微的風吹在身上,都帶來刺骨的疼,她緩緩睜開眼,對方的樣子,漸漸的,從迷朦中剝離開來……
頭軟軟靠在他的肩頭,蒼白的脣,抵着對方光潔的下巴,她無意識的低喃:“好痛……”
冷唯墨微微垂首,看着她慘白的小臉,身上沾染的血跡,愈發觸目驚心,心裡一陣絞痛,沙啞緊張的聲音響起:“夏微瀾,不要睡過去!”
就是這樣,一句說不上溫柔的話語,卻讓夏微瀾感到從未有過的脆弱。
彷彿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戳進心房的柔軟處,鼻子泛起澀然的酸楚,像波浪一層一層涌過來,肩上的痛疼加俱,灼痛難忍……
她微微的張了張脣,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潸然滑落,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覺得滿腔苦楚,無處宣泄,那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悲傷……
冷唯墨神情複雜,眸中掠過一道狂亂,沉聲道:“不要說話,你的傷很重!”
夏微瀾睫毛輕顫着,身體被疼痛的感覺所佔據,混沌的思緒中,只有一個溫暖的xiong膛,憐惜的環繞着她,讓她忍不住想這樣,一直沉睡下去,永遠也不要醒來……
她將所有的苦痛,如數的吞進肚裡,因爲現實,有太多的事,讓她無法面對,如果一開始,沒有遇到他,該有多好?
冷唯墨察覺懷中的人兒,身子陡然的軟了下來,他心頭一緊,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
冰冷……
無邊無際的冰冷,一絲絲,一寸寸,密密的包圍住了夏微瀾。
她看不見一絲光,聽不到一點聲音,只有她一個人,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孤獨地徘徊着。
身體彷彿被浸在冰潭裡,又好似讓烈火炙烤着,冷熱在五臟六腑中交錯,口中斷斷續續地發出微弱的呻/yin,好難受,好痛!
一陣陣劇烈的灼痛,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透出可怕紅光的烙鐵,伴隨着烈焰般的灼燙熱流,朝自己的眼睛壓來,驀地,眼前一片黑暗。
不!不要……
誰?誰能來救救她?她惶惶然的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
茫然間,有人接住了她的手,寬大厚實的掌心,傳來了溫暖的熱度,爲她驅散了徹骨的寒意,是哥哥嗎?哥哥,我好想你……
沒多久,溫暖變成了灼熱,夏微瀾覺得口乾舌燥,她喃喃地念道:“水……水……”
下一刻,一股清甜甘洌的水,流入口中,順喉而下,潤澤了她難以言喻的乾涸,勉強的睜開迷霧的雙眸,卻赫然發現,一張堅毅冷峻的臉龐,正緊貼着自己。
夏微瀾下意識的想退開,可僅僅是一絲絲的牽動,就痛得她咬牙切齒,動彈不了分毫。
冷唯墨手中端了一個杯子,含了一口水,又將身子俯下。
夏微瀾還沒來得及反應,他霸道強勢的薄脣,就已經吻了上來,清水自他口中流入,她一心想着抵抗,卻不甚,讓水滑入了氣管中,猛烈的的嗆咳起來……
見狀,冷唯墨連忙伸出手,在她的背上輕輕拍打,幫她順氣,好半晌,咳嗽才變得輕微!
但是,對於水的渴求,愈發強烈,她舔了舔脣,吞嚥着少得可憐的唾液。
冷唯墨看到她這般倔強,不僅有些好笑,明明想要,卻又拼命忍耐的樣子,真的很可愛,隨即,喝下一口水,強勢的喂入她的口中。
從一開始的掙扎,漸漸的,她放棄了抵抗,也許,是明白了自身的處境,無意義的反抗,只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悲。
好半晌,夏微瀾平靜下來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見狀,環繞在冷唯墨身後的十幾位御醫,不僅都鬆了一口氣,將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這樣一來,他們總算不會人頭搬家了!
三天前,冷唯墨將他們強行請來王府,像發了瘋似的,對着他們一頓狂吼,如果沒辦法讓側妃恢復如初,那他們……就別想完整的活着回去。
可是,由於夏微瀾的傷勢太重,再加上風寒痊癒沒多久,氣血雙虛的情況下,昏睡了三天三夜,而這三天,冷唯墨寸步不離的守在chuang邊。
也正因爲如此,害得這一干御醫,也跟着提心吊膽的擔心了三天。
夏微瀾渾渾噩噩的轉醒,纖長濃密的睫羽抖動,緩緩睜開了朦朧的眼眸……
她稍稍挪動身體,全身就傳來一陣痛徹心扉的劇痛,各處的感官,都叫囂着錐心的痛楚,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微弱的低yin。
洛兒聽到聲音,驀然轉頭,看到醒來的夏微瀾,面容一怔,忽地喜極而泣的叫道:“小姐,您終於醒了,太好了!小姐,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聞言,夏微瀾猛地心中一緊,滿心的苦楚涌了上來,喃喃的喚道:“洛兒……”
可是,僅僅是這一聲,也好似牽動了身體,她不禁疼得抽搐起來,頓了一下,開始不斷的深吸氣、吐氣,試圖緩解一點疼痛的感覺。
洛兒看到她拼命忍着痛的模樣,趕緊上前,鼻尖一酸,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夏微瀾眉頭緊蹙,乾涸的喉嚨,讓她說話如吞沙般難受,不得已,她嚥下一口唾液,試圖潤潤喉,片刻,她才吃力的安慰道:“洛兒,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洛兒滿面是淚,雙手緊攥成拳,神情異常憤怒,低吼道:“這叫好好的!你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那天晚上,我都快嚇死了!王爺簡直是惡鬼,不,他比惡鬼還可怕!”
夏微瀾微顰着眉,一言不發,雖然對那狠毒的牢衛恨極,但是,她知道,下令用刑的不是晉王,若這一切,只是他的報復之舉,那爲何,又要救她呢?
當時,她感受到他的緊張與慌亂,以及那令人膽寒的瘋狂殺氣,並非虛假!
洛兒心中酸楚萬分,神情複雜的望着她,低聲問道:“小姐,咱們要忍到什麼時候?”
夏微瀾挪了挪身子,肩上傳來的痛楚,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洛兒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不禁緊張的叫道:“小姐,你別亂動!肩上的傷很嚴重,要是沒有好好休養,以後會落下病根的!”
夏微瀾點頭頷首,眸中透着無比的漠然,低聲道:“洛兒,等我傷好了!就會去求王爺,請他休了我,不管暮林兩家的仇恨有多深,我在這受的罪,也該清了!”
她不知道,他手中握着夏家的什麼把柄,但是,出嫁前,爹爹再三強調,切不可惹怒他。
沒辦法和他硬鬥,只好暫時委屈自己,只願能早日求得一封休書,用皇上能接受的方式,來結束這場婚姻。
聞言,洛兒眉心緊鎖,忍不住擔心,遲疑地道:“可是,王爺會答應嗎?”
夏微瀾深吸了一口氣,眸中閃動着堅決的光芒,沉聲道:“若是他不答應,我就去求江雅玲,若是她愛着王爺,定然會樂見我離開!”
聞言,洛兒不屑的撇了瞥嘴,沉yin道:“那倒也是!不過,我怕事情,不會那麼簡單,那個女人,總是一幅柔柔弱弱,我見猶憐的模樣,誰知道是不是裝的?”
擡眸,見夏微瀾一幅沉思的模樣,也不說話。
洛兒不禁扁着嘴,憤然的繼續道:“每次看似幫小姐說好話,可是,卻弄得王爺對小姐的成見,越來越深,恐怕最陰險的就是她!”
夏微瀾清澈如泉的眼眸微眯,長長的睫羽,微微垂了下來,心裡並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已經對冷唯墨徹底失望,也不再奢求,兩人能成就美滿姻緣。
說到底,江雅玲爲了博取冷唯墨的疼愛,故意演戲扮天真善良,都與她無關。
可是,若是爲了爭寵,用計陷害她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忍氣吞聲的!
不過,從那日的情形看來,這栽贓嫁禍的事,應該不是江雅玲所爲,那天,表現最爲激動的就屬胡夫人,而最爲沉默的就屬雅夫人,事情恐怕和這兩人脫不了干係。
夏微瀾冷凝的面容,漸漸轉爲平靜,擡眸輕笑地道:“洛兒,不是有人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許,咱們離自由的日子,真的不遠了!”
聞言,洛兒緊繃繃的面容,才鬆懈下來,微笑點頭道:“一定是的!”
夏微瀾痛苦的動了動身,低聲問道:“對了,我睡了多久?”
洛兒滿臉憂慮,想起來就心有餘悸,嘆了口氣道:“小姐睡了四天四夜呢?”
至於王爺守了小姐三天三夜,直到知道她度過危險期,纔回了自己居所休息的事,她是不會說的,都把小姐折磨成這個樣子了,再假惺惺的扮溫柔,有用嗎?
夏微瀾不禁一驚,原來,她睡了這麼久,難怪骨頭都像散了架,深吸了一口氣,洛兒突然開口問道:“小姐,你餓了吧!”
夏微瀾舔了舔脣,微眯着月牙似的眼眸一笑,雙頰泛着微醺,道:“還真是有些餓了!”
洛兒擡眸回以嫣然一笑,趕緊道:“我在廚房熬了粥,正溫着呢,就是怕你醒來時會餓,等等,我這就去端來!”說罷,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沒多久,門外便傳來丫鬟下人的跪拜聲。
夏微瀾微微一怔,不是洛兒,眸中浮現一抹驚懼之色,吱嘎一聲,門被推開,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該來的躲不了,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聽着那急切的腳步聲,夏微瀾有些愕然,一擡首,就看到冷唯墨面帶喜色的走了過來,可是,一看到她那冰冷的眼神,心中的一片熱誠,頓時,降到了冰點。
他輕咳了一聲,試圖緩解兩人的尷尬,低聲道:“本王已經查出真正的兇手,這次的事,讓你受委屈了!所以,本王決定好好補償你,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