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呼喚我的夥伴

“真是難熬的上午啊,樂源那傢伙倒好,還矇頭大睡呢。”一忞慢悠悠地扇着扇子,涼的快用的差不多了,盛夏的開羅死一般難過。

其實樂源早就醒了,只不過等一忞出去才坐起來,一整晚都沒有睡實,彷彿一個丟失了孩子的母親,腦海裡不時浮出第一次得到劍的場景。

“鉥日?”那時她只有十二歲。

延叔點着頭,“是啊,它有靈魂,有思想,有感情,跟我們一樣,是活的。”

“可是我看不出來。”

“你看它的圖騰,你握緊了才能顯現,也就是說,對它來說你就是唯一的親人,沒有你,它可能會妖化,也可能腐朽,也許與它的靈魂相見不容易,但是你一定不要放棄它。”

鉥日……

“大師。”樂源坐在索咖對面。

“那八個孩子已經在修習了,要看看嗎?”

樂源搖搖頭,“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現在是獨孤家的敵人。”

“反正那些陣術你已經學習過,不過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一面幫忙,一面對抗,不是很矛盾嗎?”索咖眉頭微鎖。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明明決心過樂源的生活,卻不受控制想幫那幾個人,而且我現在,有些覺得是我錯了。”

“爲什麼?”

“因爲我纔是背棄了誓言的人,我不僅背叛了獨孤家的人,還背叛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無辜靈魂,也許它已經離開了,也許它永遠都不會原諒我,可我本就沒有乞求原諒的資格,因爲它不待見我,因爲不爲我所用,因爲沒有順我的心意,因爲沒有給我力量,因爲那些根本不能證明它不高潔的理由就拋棄它,我和我一直以來所蔑視的人又有什麼分別。”

“對此我不予置評,我早就說過我尊重你的選擇,不因爲你是獨孤家的當家,而是因爲你是一個戰士。”

“你夾在華家和獨孤家之間很爲難吧。”

“我絕不會參與華家與獨孤家的爭鬥,你們從前是盟友,我與你們都是盟友,現在也不會因你們分裂而做任何改變。”

“你這老頭我還是放心的,雖然……”她沒說下去,她知道,現在的這種和平是建立在華家聲稱隱退的基礎上的,但儘管這樣這種和平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哈哈。”索咖爽朗地笑起來,“拿你沒辦法,吉卡都不敢這麼和我說話,再者,你不怕那八個人學了陣術之後更難對付?”

“我是樂源誒。現在,以後,永遠都是,樂源會保護好自己的。”是的,就這樣,要永遠以樂源的身份活下去。等這一切結束,等扶穩了狄中生,就告別所有的是非與紛爭,去過自在的生活,什麼正義與否,家族榮耀全都與自己無關,樂源這個名字會比琉兒更容易在江湖上消失。

鑄劍師接過吉卡手中的劍,“雖然不是挑主人的神器,在有魂劍中也出類拔萃了,和昨晚的一樣好,它叫什麼?”

“阿努比斯。”

“啊,掌控靈魂的劍啊!”鑄劍師撫摸着劍身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古埃及神話裡掌管靈魂之神,也是將人帶到地下的使者之名,把它交給我我一定會讓它變成真正的阿努比斯。”

“比賽之前能完成嗎?”

“加緊速度是可以的。”

吉卡小松了一口氣,“那您打算怎麼改呢?”

“你知道最能激發人潛能的是什麼嗎?”見吉卡不得其解,他又補充道,“是疼痛。”

“疼痛?”

“沒錯,是有魂劍就好辦,劍魂也會疼痛。改裝劍身後,你只要一運劍氣劍身便會處於被破壞的境地,你的內功越強,越能使劍身達到崩潰的臨界。”

“萬一真的崩潰怎麼辦?”

鑄劍師搖頭,“不會,這可是上好的有魂劍,其心會跟隨主人心志而動,不會崩散的。”說着,提着劍向火爐走去。

吉卡的心情突然五味雜陳,他的意思是無論多痛苦它都會爲我堅持下去嗎,鑄劍師興奮的笑臉下是正將劍送入熔爐的雙手。

“等等!”他猛地衝過去搶下自己的劍。

沒想到鑄劍師卻不撒手,“小子,你要相信我,以現在這把鐵是無法與埃姆斯的新依羅抗衡的。”

“本來我也以爲是,可惜見到你之後反而要感謝你給我的信心。”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已經有足夠的信心擊敗被你污染過的東西。”

“你說什麼?”說着使出蠻勁將劍亡火裡推。

“阿努比斯。”劍身忽然冒出的氣壓將鑄劍師的手灼傷,有名字的那一刻它便已然活了,“劍是用來保護靈魂的東西,你是鑄劍師,卻連入門指南也沒有掌握嗎。”

鑄劍師大怒,用食指頂着他鼻尖前方的空氣,“你……我可是國內第一的鑄劍師!”

吉卡嘴角一歪,轉身就走,“所以說這只是虛名而已。”

離比賽還有好一會,找回了租來的老爺車和沒有損失的東西后離比賽還有好一會,他們決定去街市上逛逛,華禹和書銀沒來,剩下的人在街上並排而行卻沒人說話,戎濱暗自嘆氣,瞪着樂源,心說都是你把赫連那傢伙帶來氣氛纔會這麼冷!

樂源自然知道他在彆扭些什麼,“戎濱講個笑話吧。”

什麼!怎麼講的出來,樂源這個混蛋!

駱駝摸了摸下巴,心道,這種情況下,只有靠我來緩和尷尬的局面了,“哎,前面有個樂器行,要看看嗎?”

大家走進去,這家店不是很大,商品倒精緻,極具特色,且不乏價值不菲的貨品,彰顯着古國樂器歷史的古色古香的奈依、吉爾和卡儂這裡都有陳列。這時,赫連和樂源的目光同時盯到一件樂器上,樂源和一個男同胞同時抓住了它,但那位異性的手要比赫連小上好幾碼,二者看了一眼對方都愣了一下,這小男孩棕色皮膚,捲髮大眼,不過怎麼都覺着不是正宗的非洲血統,反倒有些亞洲人的味道。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別亂動。”男孩蠻橫地說。

“這麼說你知道?”這男孩竟會說中文讓她大爲吃驚。

“當然,這是我們國家的烏德,快速彈的時候能演奏兩三個聲部呢。”

“哦,原來是樂器之王,你會彈嗎?”

男孩瞥了她一眼,儘管他審視女人的眼光還沒成熟,但也看得出眼前這個女孩是絕無僅有的,“當然會,我可是地下舞團的團長。”

“你會彈烏德,還會跳舞?我不信。”說完走到鼓旁敲打起來。

男孩踩上鼓點觸電一樣抖得極爲漂亮,腳步交叉回閃,然後單手撐地,又翻了回來,擺了個極傲的定格。

“酷!不過你有錢買這個烏德嗎?”

“恩,我爸爸給我很多錢,我也要回到他身邊去了,所以買這個送給這裡的朋友,我就要去中國了。”

“你爸爸是中國人?難怪。”

“你是中國人?”

“是啊,有緣的話我們在中國再見吧,要跟爸爸好好相處啊。”一個一個,都是找父親的,一行人離開樂器行,樂源也根本沒想過會和這小男孩再見面,這種小到連個調都沒有的插曲她很快就忘了。

先不說賽場之上,就是觀衆也絕不一般,華禹和樂源使盡渾身解數才擠進預留的好位置,往左一瞅,這不是對埃姆斯大膽示愛的火辣女人嗎,她正向旁邊的同伴炫耀昨夜的逍遙呢。

長老們就坐,兩位選手走上比武臺,場下的叫喊立即掩蓋了地球上所有的聲波。埃姆斯一臉邪笑,抽出改造過的劍,場上場下忽地一片寂靜又立即七嘴八舌起來。埃姆斯倒是沒被這反應侍候的很滿意,因爲吉卡看上去並不怎麼吃驚,還有觀衆席那兩個和他一起的中國人也是,心說一會兒你就知道它的厲害了。

就在所有人都爲他劍身上奇怪的孔詫異之時,“上吧,依羅!”埃姆斯興奮地叫道,那是他劍的名字,“偉大的依羅娘娘創造人類,當然也可以毀滅!”

依羅隨着他功力的運轉突然產生了極大的變化,劍氣並非像其它兵器那樣裹在劍身周圍,而是通過那些奇怪的孔繞出了十分震撼人心的形態,這形態使得他的力量增大不只數倍,吉卡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股撼人心脾的劍壓,這股壓強甚至能讓人減慢動作,固步自封。

只有內行才能感覺到劍氣的形狀,數雙瞪得燈籠大的眼睛將精光反射到那婉轉糾纏着的劍氣上。埃姆斯看到吉卡驚至微張的嘴巴露出滿意的笑容,“聽好了,我們依羅的新名字,響尾依羅!”伴着迴盪在天空的聲波,埃姆斯以閃電之速衝過來。

戰場如賭局,關鍵在於懂得運用自己手上的籌碼,你擁有的體力和內力就是劍客的籌碼,吉卡沒想到埃姆斯一上來就下這麼大注,急忙揮劍回擊。

那劍氣如同毒蛇一樣迴環着身軀,與普通劍氣截然不同,僅揮一下它便能不斷地變換方向,吉卡輕功了得,但沒一會兒就滿頭大汗了。

應接不暇!埃姆斯本來不怎麼輕盈,可這怪劍卻剛好彌補了他靈活度上的不足,反而更勝於吉卡,真是完美的搭配,他心中慨嘆道,自己現在只有躲的份,可能再過一會兒,連躲的份也沒有了。

埃姆斯緩緩收劍,用劍指拭去吉卡躲避時滴在依羅身上的汗水,下午的陽光甚是毒辣,汗淌進眼睛裡,卻沒有人敢眨一下眼。

“弄髒了我的依羅娘娘,就只有一個下場。”

“昨天我不殺你,今天就自然不會輸。”吉卡將手裡的兵器緊了緊。

“昨天?沒有人會再提,你好像很累了。”

吉卡嘴角上揚,“真正累的並不是我。”

埃姆斯突然重錘式衝來,連連重擊,速度極快,每一下都分量十足,孤注一擲了嗎?他還有這麼多力氣,自己卻所剩無幾了,那強大的劍壓將吉卡劍身周圍的劍氣一次次破開,吉卡又將其一次次重聚。無比強大的壓力將吉卡身上的衣服破了數個寸長的口子,絲絲暗紅滲出來,摻着汗水,頂着烈日,火辣辣地疼,對高手來說,傷口再小,也有可能影響速度和動作的精準,哪怕千分之一秒,也決定着命運。可真正的高手意志非比常人,沒有一個動作是未經過億萬次練習的,儘管受傷,卻依然頑強,甚至更加生猛。

疼痛可以讓人清醒,埃姆斯對吉卡一點沒有懼怕之意的表情極爲不爽,明明連連後退,馬上就要倒下了,卻還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埃姆斯重劍斜劈,吉卡不及閃躲只得揮劍硬抵,又向後退了一大步。對手卻絲毫不給喘息的機會,乘勝追擊,死不罷休。每下都越發有勁。

“你知道嗎?”埃姆斯喊道,“我的拳頭之所以比別人大,身體之所以比別人堅韌,就是爲了成爲強者!我是接收着太陽神的光芒在戰鬥!”

吉卡各處閃躲後退,手掌發麻都快握不住劍了,臉上卻依然無所畏懼,“沒錯,你很強壯,很高大,很完美,你得到了別人所向往的一切!可是你根本不明白,依羅對你的付出!”

“手下敗將,你沒資格說我!”

“你只是個爲了勝利傷害戰友不擇手段的人,無論你怎麼對它,它即便千瘡百孔都會毫無怨言爲你付出,它爲你而滴下的汗水你看見過嗎?”

“閉嘴,讓你看看我力量的模樣!”說着,埃姆斯大叫着劍的名字運出令人睜不開眼的劍氣,正像吉卡所說的,依羅還是那麼義無反顧,長長地如絲帶般纏住吉卡的劍,然後那如同蛇尾一樣的劍氣繞道吉卡身後,刺向他的後頸。

索咖抓緊了椅子把手,掌心冒出汗來,已經來不及了,閃躲,已經不可能了,他如何以血肉之軀抵擋這致命的攻擊?他不禁站了起來。

所有的觀衆都暗自息心,他就算不死也會癱瘓,勝負已分。

上次果然是巧合嗎,吉卡在埃姆斯面前不可能贏的。

突然,加快劍尖朝下,全力刺去,他不是刺向埃姆斯,而是……響尾蛇的形態一下子消失無蹤,只剩下繞在依羅劍身周圍的厚重劍氣。而吉卡剛剛集中一點衝破阻礙的劍不偏不倚正刺進了依羅身上孔穴的其中之一里。

什麼!埃姆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自己完美的劍氣竟然被破解了,吉卡的劍正好堵住了氣流的運輸要塞,劍氣根本無法到達蛇尾,“我忘了補充一句,這世上根本沒有完美的東西。”吉卡說道,“你的依羅已經傷痕累累了。”

埃姆斯嘴角一歪,“那又怎麼樣呢,你只不過是破了響尾蛇,我的劍氣還是優於你的,既然你還想苟延殘喘一會兒,好吧!戰鬥纔剛剛開始!”說着欲拔劍再攻。

吉卡微微搖了搖頭,“已經結束了。”

他劍鋒一轉,同時向上挑去,氣流帶動出的強大壓力與太陽擦出刺眼的光芒,依羅隨着光芒漸漸崩裂成數十塊大大小小的碎片,這等堅韌的靈魂與其在這等主人手中受盡折磨,不如給予自由,這就是阿努比斯,吉卡手中的阿努比斯,在黑暗的地方等待收取你的靈魂。

埃姆斯呆愣着,顧不得考慮胸前的口子和流血的雙手,那把細錐形的收魂者從他的鼻尖前緩緩被拿開,吉卡收回劍氣,“騎士是最忠實的人,騎士劍也爲保護而生,而你卻摧殘了這一切,當然不可能會贏,因爲你既不懂忠誠,也不懂友情。”

索咖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等着陽光蒸發掉頭上的冷汗。場下爆發出一片歡呼驚異及長吁短嘆,怒吼女郎表情沒比埃姆斯強到哪裡去,此刻吉卡相對瘦弱的身軀站在臺上卻顯得他本就擁有勝利者的姿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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