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宋通達領兵六百,奔襲馳援清章。一路急行,不二日便到得城下,清章城太守於城外八十里親自出迎,將宋通達一行接進城來。
清章城太守李宏津得見救星從天而降,趕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宋通達一訴衷腸:“鄭大人已經給我來信,說宋教習不日便會到此。我左盼右盼,終於把教習給盼來了。”
宋通達心中有氣,也沒辦法。這御賜教習一職雖然看似風光,卻是六品官,這清章太守是五品,正大一級,叫他也不好對李宏津發作,只好道:“下官辦事一向盡職盡責,李大人不妨先給下官講講這一帶的情況。”
李宏津道:“宋教習果然快人快語,那本官也就直說了,我瓊州清章,地處瓊州柳州交界,是京城北邊門戶重鎮。自打太后娘娘做壽的消息傳出,就不斷的有匪類向清章一帶涌來。就在昨天,打北邊兒雪桑送來的賀禮,被一夥匪人劫持,本官派人緝拿盜匪,奈何外面盡是匪人放的煙霧,快二十餘個時辰了,也未得出個結果來。幸好宋教習及時趕到,日後就勞宋教習多多費心了。”
宋通達聽罷英眉一皺,頷首道:“李大人客氣了,還煩您給下官尋張清章一帶的地圖來,務必要詳細清晰。”
李宏津一聽有戲,看這宋通達是個實幹派,喜不自勝道:“不急不急,宋教習還未曾來過我清章城吧,我清章城有一吃食,乃是本地特產,旁的地界兒很難見到,我已派人安排酒宴,待會兒一定要嘗上一嘗,纔不枉教習來此一遊。”
宋通達見這李宏津剛纔還急不可耐,現在又不知怎地轉了性。既然他老人家墳頭兒都失火了還不急,那自己再急也沒有什麼用,便道:“既如此,下官就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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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宋通達,李宏津二官在席間各自虛與委蛇,互相阿諛奉承,就說打清章南邊兒走來七八人,近前一看,俱是些孩子,最大的可能還不到十歲。
這些孩子正是攜衆多弟弟妹妹逃命中的小黑子一行人。
“大栓,胖石,守歲,臭毛,二定,來福,翠娃,妮子。”每過十里地,黑子都要心中默默清點一下人頭,生怕哪個貪玩兒,走丟了去。
這些孩子都是些窮苦命,自幼無父無母,湊在一起苟活。也虧得黑子機靈,生生把一羣孩子帶大,可這苦依然沒少吃。
不過最近有了好轉,本該面黃肌瘦的他們,現在各個紅光滿面,想是消了那幾個富家子弟的髒。雖然是趕了幾天的路,可孩子們精力充沛,腳力也足,並不比那缺乏活動的成人慢了多少。
“我們再行快些,據剛纔那樵夫大叔說還有十里地我們就能到了這附近最大的清章城了。”黑子道。
扎着兩個羊角辮兒的小女孩兒抱怨道:“黑哥,我累的不行了,咱們慢些吧,我看那些壞人不會追來了。”
黑子見小女孩兒真的很累,好像小腳已經擡不起來了,畢竟年少,耐力不足,於是道:“嗯,好吧,胖石,守歲,二定,來福,你們四個帶着翠娃,妮子在這路旁休息吧,別惹事,凡事小心些,我和大栓去附近找些水來喝。”
見衆人點頭,黑子一看大栓,大栓心領神會,把身上的包袱摘下,拿出了些餅皮,又從一個油包裡取出些醬肉之類,分給衆弟妹。
“你們快些吃吧,待得我們尋水回來,我們趕緊上路,太陽西斜,
估摸着要入夜了。”
從前,這些孩子未曾有過如此待遇,饒是這兩天頓頓吃肉,仍是不覺得煩膩,抓起了手中的燒餅,配着醬肉大嚼起來。
這些孩子都很淳樸,向來以黑子爲首,是以那筆贓款都交由黑子掌管。
也是黑子懂事,他做慣了偷兒,深知財不外露,若是身上錢財露了白,定叫歹人盯上,到時是偷是搶就不好說了。他們都是小孩兒,若真碰上了窮兇極惡之輩,那必遭毒手。
黑子和大栓身體極好,兩人順着小道而行,畢竟大道旁多林木而少住戶,只因路上往來行人衆多,人多便形形色色,雜亂不堪,說不上就碰到一夥兒強盜將家中洗劫。而小道多通縣鎮山村,村民質樸些,水也好找。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二人見到一條小溪,這小溪與一村比鄰,溪水清澈見底,偶有游魚嬉戲其間。
二人見罷心中高興,衝跑了兩步,一下兒就趴在了溪邊,將頭伸到水中大口的喝了起來,待得喝了個飽,又拿出腰間別着的四個水壺,“咕咚咕咚”灌起了水。
“大栓,你聽,可是有什麼人在這兒說話?我們過去看看,正好上前問問此距清章城還有多遠的腳程。”正在二人擰上壺蓋,意欲離開時,從溪旁樹林中隱約傳來了對話聲。
隨着二人接近,那對話聲音越來越大,黑子,大栓二人也聽得越發清楚了。這對話聲有時是一個兩個在爭吵,有時又似很多人七嘴八舌在議論,看來該是有很多人聚集在此。
大栓聽到此處樹林竟有這麼多人,心中害怕,對着黑子直打退堂鼓:“黑哥,你看,這麼多人在這兒,萬一你我遇到了土匪強盜什麼的,那可怎麼辦啊!”
黑子也不是沒有顧慮,他雙耳直樹,輕聲道:“噤聲了!讓我聽個仔細,看他們是在說些什麼。”
二人都趴在一棵樹後的矮叢中,小心的聽着,正趕上一個大嗓門開了聲道:“你們如此畏首畏尾,能他孃的幹成什麼大事!要是依着我,早就帶人打進那清章城,將一應狗官全都砍頭,自己做個土皇帝豈不美哉!”
這大嗓門話音剛落,就有一片附和之聲響起。
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林中傳來:“你這蠻子,就知道打打殺殺,你可知這回皇宮裡那老婆娘做壽,皇上很是重視,特意派人前來護送貢品,來得可都是些個大內高手。咱家好心提醒你一句,別說能不能破了清章城的門,到時你還有沒有命在都是個問題吶!”
這話一出,頓時羣雄激憤,聲討之聲有之,驚怕之聲有之,怒罵之聲有之,嘲笑之聲亦有之。總而言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場面頓時混亂不堪。
“都閉了!”剛纔那大嗓門嗷嘮一嗓子,震得衆人皆合上了嘴:“於公公此言差矣,到時候,就是我等全都葬在了那清章城下,和您老人家也是半點兒關係沒有啊!”
“哼哼~”尖細聲音又起:“這清章城乃是瓊州重地,咱家也是爲了你們着想,我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叫那老婆娘吃上個虧還則罷了,若是你們不聽勸,介時真要是栽了,可別想起咱家來。”
“我等皆是各方豪傑,手下都有幾千個弟兄,只要壽禮到了,錢財散盡,叫這力量擰成了一股,便是那上京城,我們也進得。區區清章,能奈我等何?”大嗓門驕傲道。
“愚昧!愚昧!你們這羣蠻子,咱家不過給你們透個風,你們竟然如此做想,當咱家是什麼人了?”尖細聲音急道。
“哈哈哈哈哈,於公公不說,我倒忘了,這貢品的上京路線,也是您給我的吧!”大嗓門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卷羊皮紙,在於公公面前晃了晃。
“劉隆義!日前你等不是與咱家說好了,我出消息,你出人手,事成之後我分文不取,都是你們的。怎的今日變卦?預取那清章城?你瘋了不成!!”於公公怒不可謁,尖細嗓音陡然提高,聽着十分刺耳。
“於公公啊於公公,您別在這兒假仁假義了。別當我不知道,你于德海也不是什麼善茬兒!讓我猜猜, 可是當年死了主子,今日尋機想找那老婆娘報仇了?”大嗓門劉隆義道:“現在我說出個方法,你既得報大仇,我又能安享富貴,何其妙哉?怎的現在你左攔右阻,憂國憂民起來了?”
“劉隆義!你......你這是謀反!”于德海大叫道:“不!我不同意!”
“不同意?嘿嘿,於公公,進了咱這地頭兒,可就由不得你了。您老人家還是跟我們走上一遭吧。”劉隆義露出得意的笑容,彷彿他於公公已經是自己砧板上的魚肉一般。
于德海見四周各匪首一齊向自己靠來,這些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士,各個兒都身懷絕活,知道定是不能善了了,突地凜然道:“咱家備受先皇隆恩,今日爲了先皇基業,就是拼了咱家這條老命,也定不叫爾等得逞!”
“呦,於公公好有魄力啊!看看您老人家能硬氣到幾時!左右弟兄聽了,大家併肩子上,這老東西武藝高強,盯緊些,休叫他溜了!”
要說這于德海,二十年前曾是大內第一高手,江湖好手七八個也不能近得其身,一手劍術使得出神入化。現如今垂垂老矣,雖然手腳沒那麼靈光,可這底子還在。只見一人剛近得於德海身側,劍影一閃,那人人頭便已沖天飛起,鮮血四濺,撒了一地,那無頭屍體手中持刀揮舞了兩下,纔不甘的倒下。
草叢中,黑子和大栓見得這一幕,大栓就受了驚嚇,沒忍住,喊出了聲:“啊~”
黑子一聽,忙伸出手,捂住大栓的嘴巴,但是爲時已晚,只聽林中那大嗓門劉隆義大喝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