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龍格根本說不出話,龍蝶又道:“兒啊,你不知道麼?人這種動物,那是越好越討嫌,越壞越可愛呢。你的爹爹黃公烈,本來是個無聊至極的正人君子,他爲了迷惑我,公然不惜僞裝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讓我另眼相看,以身相許。
“可是,等你出世後,他以爲萬無一失了,竟又撕下假面具,重新做回了好人,真是把我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啊。即便你大娘不虐待你,我也不會原諒他們的了!
“兒啊,以後你可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啊……要多多向你黃叔叔虛心學習,認真討教。在我的七百多個丈夫之中,黃炎這傢伙算得上是最壞的一個了。
“他壞得徹底、深刻、全面,之前的死鬼們都必須對我言聽計從,他卻完全征服了我……”
她的眼神陡然明亮起來,如夢如幻,如癡如醉。
似乎,黃炎神奇的壞,就好像迷魂湯一樣,早已將她牢牢地禁錮住了,讓她無法自拔。
龍格自小失去了母愛,不知有過多少回曾經貪婪地望着別的孩子在母親的身邊活蹦亂跳;不知多少回曾在無人的黑夜裡虔誠地禱告上蒼,希望自己也能夠有一個媽媽。
今天,心想事成、美夢成真的時候,他的心卻在抽筋,扭曲,變形!
他是她懷胎十月後再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來的呀,儘管她當年就已經是一個少年得志的超位金仙,但她生孩子也不可能象拉屎一樣的簡單吧?
他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是以,他的靈魂在被刀削、被鞭打、被油炸火燒!
“我的兒啊,你不高興嗎?你不高興我嫁給黃炎嗎?你不必擔心,我不會讓他曉得我們的關係的。唉……這傢伙,若知道你是我的兒子,肯定不會再和你稱兄道弟的囉,他肯定會讓你喊他老子哩……”她說得眉飛色舞,興高采烈。
龍格默無聲息,表情麻木而沮喪。
龍蝶勃然大怒了,“你居然很難受?你覺得很丟臉嗎?假道學!僞君子!天啊……爲何我顏正紅堂堂一代淫~娃,作惡多端,除德滅道,孟浪一世,卻生出個好人來?真是惡有惡報吔!”
說吧,她怒失敗壞,拂袖而走,頭也不回。
龍格心如刀絞,哭笑不得,動都懶得動一下。
身懷曠世奇功,他卻幾乎累得虛脫,彷彿在一瞬間體力全消散了。
他想起了好老師梅劍芳,那個吹毛求疵的變態狂,那隻偷冷口的惡狗!
她一聲不響,輕腳輕手地摸到你的背後一口猛咬下去,叼着一坨血淋淋、熱乎乎的人肉逃逸而去……
他的母親卻更勝一籌,這個改名叫顏正紅的新女性,淫~蕩妖邪,臉厚如牆,恬不知恥,可以將自己的醜事如數家珍地加以謳歌......
假如可以有如果的話,他不是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所生的孩子,那麼他又何痛之有?
已經出現了的母親與他曾經魂牽夢繞的那個慈愛、溫柔、賢淑、敦厚、知經識典、通權達理的形象不僅不符合,反而互爲兩極!
他終於有機會體驗到了梅劍芳說的一個人用一生編織的美夢忽然破碎的痛苦了,原來,這種痛是那麼的入骨入魂,吞滅一切良知和理念。
梅老師用毀滅自己的辦法來發泄無窮的恨意,以求她自己的心理得到平衡,自己呢?是否也要將這個所謂的顏正紅殺掉?
一片模糊。
一片混沌。
天旋地轉。
他瘋狂地嘔吐,吐出來的,卻只有帶着青草味一樣難聞的清口水。
......
半個時辰後,龍格恢復了平靜,冷氣拖腰地飛下鐵桶城來。
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想它作甚?他只想漂游,就像秋天從樹上落下的枯黃的葉子,飄到哪兒都無所謂。
恍兮惚兮,飄兮悠兮。
走着,走着,冷風一吹,驀然驚回,不覺訝然。
城中平日裡人來人往,生氣盎然,爲何今日門可羅雀、萬戶蕭疏而如此?
莫非這兒早給牧龍會剿滅了嗎?
一直向南,才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一些屍首,血猶未冷。
也有的人只是受傷,殘身留命,在地上啃啃喲喲。
各種各樣的叫聲都有。
也有很多人正在搶救傷員,亂成一團。
龍格急忙趕出城門一看,但見一派龍爭虎鬥,猛烈酣激,頗爲壯觀。
一方是黃炎、鐵帽生、熊入山、步雲履、徐霞袍,以及鐵龍城城防總管訾成文。
柳湘蓮、薛定諤等高手卻不在其中。
另一方是東西四害、林姝兒、在烏龍山見過的萬重天、雅典娜的哥哥阿波羅,還有尊魔教的夸父魔尊。
雙方陣中都有圍觀吶喊的兵卒和嘍囉,各不下萬人,很有千軍望一將的古戰場氣氛。
此時的林姝兒,樣子比以前成熟了許多,胸凸腰曼,翹股豐臀,辣味十足,幾乎不在雅典娜和貝羅香之下。
龍格不明就裡,而且被顏正紅幾乎毀了三觀,所以悄然間躲入法界之內,暫時隱藏起來。
自從修煉外竅之後,他的天幕法界其實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地運用了。在別人眼裡,分明是他突然遁走消失,根本感覺不到他的人依然還在原地踏步,只是被詭異的氣場裝了進去。
他的鬚髮本來就有一尺多長,進入天幕法界之後,他又施展出道變之法,將自己的臉型特意重塑了一番。
然後,他重新查了一下林姝兒的來歷。
他雖然不知道她的真名是什麼,不過他的手機還能進行圖片搜索。
這一搜,龍格不覺後背發涼,虛汗冒出。
原來,林姝兒根本就是一個假名。
她的本名叫耶姝,乃是聖子耶述的妹妹,聖母瑪利亞和聖父耶禍華的掌上明珠,聖孫耶穆的親姑姑!
這耶姝已是神尊極限的修爲,如果對自己意圖加害,自己只怕早就渣都不剩啦……
江湖險惡,就是這麼的應接不暇,防不勝防!
戰圈中,東殘玄忍殭屍兇悍猛勁,拳足密集,狠踢狠打,有如瘋獅狂虎。他的對手黃炎身法凌捷,神清態雅,次次都恰到好處地將他的攻擊拆解化盡。
安倍進一久戰不下,急得金烏之火怒衝其頂,慌張之餘心生一計,雙拳抱胸,作“鐵索橫江”之式。
黃炎知他用的是後發制人的陰柔路數,靈機一動,雙拳平行直衝而去。他的雙拳皆鼓足了磅礴龍力,互爲表裡,可攻可守,逼得安倍非還擊不可。
東殘若一味防守,則他雙拳可以輪流搗擊,取其胸部要害;若反守爲攻,那他直拳橫空豎起,上下左右皆能開合,化解敵人的任何變化於反掌動指之間。
如此一來,安倍進一的處境就更加窘迫了,攻守不得,遂取逃式,身法靈奇,將黃炎的掌指盡數避開。
黃炎忽以盤龍腿卷其下盤,安倍身法妙不可言,三步兩蹴,將他的掃退化於無形,令對手每次進擊,都從他衣角邊滑開。
接連數擊無效,黃炎暗運心訣,左手一記“巨龍吸海”,右手一記“隔星打日”,雙雙一齊發出。
安倍步法如電,黃炎吸取的卻是萬重天的斧頭,利斧快要飛到他面門之時被他一記隔星打日擊中,震飛數十丈,厲響劃破了長空。
萬重天手中巨斧練得水潑不進,劈風蔽日,深得其教首鐵伯孽賞識。可這次巨斧砍在鐵帽生的鵝毛扇上,不料只是“錚錚”發響,說不得心下虛晃,渾身涼異。
想不到這個峨冠博帶、綸巾鶴氅的狗頭軍師,龍力原來已臻化境。
他的扇兒所以堅硬,是他以龍息內力運用之故也。
萬重天正爲鐵帽生的藝業所震服之時,手中巨斧突地一下被一股巨力扯脫出手,像被一支無形的鐵鉗夾了過去,嚇得他骨肉戰慄,面無人色!
那邊步雲履被阿波羅使了個誘敵深入的計策,繞到背後猛一拳砸在肩胛骨上。
步雲履本已聞得腦後風聲,奈何閃避不及,只好運足十成龍力硬接了他一掌。
雖然全身的防禦都集中到了受擊之處,但畢竟是血肉之軀,頓覺背上如同給烙鐵壓上了一般劇痛鑽心,繼而眼前一黑,倒地而厥。
人龍教羣雄無不驚傷,手上不免躊躇,番人高手們立時佔盡先機,戰況登時大變!
阿波羅將步雲履擊倒之後,掄掌又來夾攻鐵帽生,鐵帽生獨戰萬重天固能穩佔上風,以一敵二,則已遠非其能。
龍格正欲出手阻止這場惡鬥,忽而白光一閃,人羣中縱出一人,快得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容貌,閃電般地跳進戰圈之中,幾乎連他的影子都成了幻覺!
龍格卻是看得非常清楚,這人以絕疾異常的手法在一瞬間之內已把雙方高手全部都給下了奇妙無比的定身禁制!
衆人被制,僵立不動,面色驚愕,姿態各異,端的是妙趣橫生。
白光不動時,人們纔看清了這個高人,不是別個,正是自稱鬥狂的列英。
聖女耶姝原本看上去神色憔悴,淚眼撲簌,這時不由勃然變色,一對秀眉昂然一揚,以其渾厚而幽冷的聲音斷喝道:“姓列的狂徒,莫非你吃了雄心豹膽?居然敢對我動手,真的希望早死早投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