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龍格轉型變體,潛入京兆仙府,輕輕鬆鬆地救出了他的母親顏正紅。或許是母子連心的緣故,顏正紅一眼就看出了他,卻不言不語,只是流淚。
他母子二人連夜離開天機島,過了大湖就能飛行,很快來到大海邊上。此時的龍格不走區間通道都能飛回龍拳大陸,但他暫時不想離去,所以打算將顏正紅交給孟特雷等人,讓她先行迴歸。
當然,他並沒有跟她商量過,也沒有商量的打算。
當此之時,武蒙國北部的大海之濱,正在進行着一場一邊倒的慘烈屠殺。
阿瑞斯等人被團團圍住,渾身血污,筋疲力盡,漸漸不支。
至於東西四害、伊邪夫婦等等豐噩兩軍的頂尖高手,依仗接天奇功合力接了龍格的義龍一擊之後,所有人盡都半殘,哪裡還有什麼戰鬥力!
龍格已有紫霞聖人的實力,聖階以下的神仙妖魔,在他眼裡已經和螻蟻沒有太大的區別。
所以,縱然他恨透了創天教和牧龍會,對一些蝦兵蟹將卻是沒什麼感覺了。雖然不能敵我不分地將他們和龍華正族一視同仁,卻也了沒了往日那種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的心態。
“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窮寇勿追,見好就收吧!”
龍格吐氣開聲,頓時天地爲之一悚。
一傳十,十傳百,如今武蒙國許多人都知道他的實力還在夢俠之上,豈敢違命不遵?豐噩兩派剩下的數千人因而得以活命。
當然,躲在空間法寶之中的那些低端戰力不算在此列。
然後,他對顏正紅道:“記得聖孫耶穆和鄭之聲還叫過你師叔,想來關係不錯,你先隨他們返回龍拳大陸。”
他的口氣不容置辯。
龍蝶慘兮兮地啜泣起來,臉色蒼白,傳音說道:“兒啊,你要記住,今後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次使用義龍十戰的武功來了!”
龍格心下自然好生感動,好言回覆道:“待兒殺了宙斯,活剝了拜神大天使鐵伯孽,然後再將那個把我打下龍角峰的妖女挫骨揚灰,便立即退隱林泉,終生不爲江湖所累。”
龍蝶聞言,失口“啊呀“一聲尖叫,痛得嘶嘶悲吸起來,目光中盡是苦寒之色,渾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好幾下。
龍格知道母親心裡也如尋常女人一樣溺愛自己的兒子,生怕他再有減壽之劫,心中感動非常,幾乎都要動搖捨身革命的念頭了。可惜忠孝難以兩全,只好吞聲不語。
悲傷失措的龍蝶半晌方纔恢復,哭聲哭氣地道:“螟蛉有子,蜾蠃負之,何其悲哉!但願你別爲了忘恩負義的龍華子孫,丟下你這含辛茹苦的娘啊……”
龍格心中一震,鼻管爲之發酸,說道:“孩兒豈是不孝之人?娘自己保重,我自有道理。”
龍蝶眼珠一轉,突發奇想地道:“我的格兒,你雖然衰減了兩成壽命,卻猶然英武俊美,氣宇軒揚。爲娘恐你在外邊招蜂惹蝶,沾花惹草,被那些臭婆娘給害了,我覺得你以後還是改頭換面的好。”
龍格心裡正有此意,於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見他如此聽話,顏正紅,也就是龍蝶,這才依依不捨地隨着蒙特雷等人上船去了。
待母親安然離去,龍格見大海風平浪靜,這纔開始返身尋找黃公烈的下落。武蒙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夢俠來去無蹤,神出鬼沒,找他這樣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超級武仙,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百倍不止。
一日尋得一座城池,見城門上竟然張貼着緝拿自己的告示,原來是女王孔蔚藍居然懸賞星珠二十億捉拿自己。龍格心中苦笑不跌,慶幸自己已經變了另外一幅容貌。他現在的玄宗萬變已經到了道變的火候,只怕太初元始聖人都無法看破。
此後,只見各處關口路卡,河海通道,車旅船隻,飛行法寶,傳送大陣,都被嚴加盤查。
某日,龍格走進一家小店,要了幾斤牛肉,一碟酥豆,一盤滷菜,一罈壽米酒,聊以打發時間。
只吃了一半,外面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個年輕人,做店小二打扮。這人一進門就衝着櫃檯破口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油掌櫃,幫幫忙!”
一臉油膩浮腫的胖掌櫃伸了個懶腰,不耐煩地道:“咋一驚一乍的呀,小馬,天垮下來有高個子噻。”
被喚作小馬的年輕人緊緊張張地說:“把你們店裡的酒,借我們老闆二十壇。”
“二十壇!”胖掌櫃走出吧檯,身子像個紡錘,滾瓜圓壯,肥頭大耳,腫臉泡腮。他納悶至極地問:“我真是搞不懂,你們鹽老闆那可是大整整,爲何還要向我這小店借酒?”
“嗨!”年輕人又氣憤又無奈地嘆了一聲,說:“也不知道犯了哪路煞神,竟然差來這麼一個不省事的喪門星,把我們店裡的客人全部趕走,桌椅板凳砸爛了碼成幾大堆,上百罈美酒全打破,流成一條河。哎……遭他年的罪吶!他還在哪裡喝,那酒量,真是嚇死人!”
油掌櫃捲起袖子,一跺腳,說:“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這等無賴之徒是慣實不得勒,爲何不揍他?”
“揍他?”小馬捧腹大笑道:“我的大掌櫃呀,你真是太天真了,敢捅馬蜂窩,敢摸老虎腚,也沒人敢招惹他啊……”
油掌櫃聞言一怔,說:“沒那麼嚴重吧?你可別告訴我是夢俠黃公烈或者太極風雲手龍格在那裡惹事,整個黃粱界,除了他二人無人敢惹,還有哪個這般了得?”
他們的奇談怪語,龍格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他放出天意從大街上瀰漫出去,果然在不遠處一家酒樓裡發現了這本來只有雛形世界中那些潑皮無賴身上纔會出現的市井一幕。
那個肇事者正是黃公烈,此時居然坐在地上唱歌,聲音斷斷續續,並無什麼節奏旋律之類的講究,純粹就是怪吼。
只聽他唱道:“
獨木橫空入蜃樓,
沉浮俱飄柔。
夢吞無邊苦海,
笑隨魚鯊遊。
時太久,
心已爛,
魂將透!
奇景永逝,
不見彼岸,
四處網鉤……”
他唱得左聲左氣,如果要打分,只怕是負分。但是,其中一股蒼涼無盡的意味,卻是經久不息。
更滑稽的是,他整個人幾乎都泡在地下的酒窪中了,卻又再次唱道:“
近來杯中長缺酒,
人已不風流。
醉淺更難入睡,
淒涼無盡頭。
大千世,
人非人,
獸非獸。
有錢再飲,
走肉行屍,
勿論美醜……”
唱罷,只見他四腳四手地爬行於地,醉眼朦朧無神,爬到一個比較乾燥的地方,撲地就睡,剛剛合上雙眼,就扯起呼嚕來。
龍格趕過去付了酒錢,吩咐店家關門打烊,門外看客無數,只得不歡而散。
黃公烈睡得極沉,只怕打雷都震不醒的樣子,龍格靜靜地坐在一旁照看,心中百感交集。
這就是自己的父親?
睡了不久,黃公烈語無倫次地說起夢話來,箇中痠痛,令人幾乎淚下,“蔚藍,你是蔚藍!你記得我了嗎?曾經的我們,修行於自在門中,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狐狸精!九頭蟲!害人精!白骨精!**狗!啊——
“爹啊,娘啊!你們的兒子,心好痛啊!師父啊,你知道嗎?徒兒好難過,好難過!
“殺!殺!殺!我的武功舉世無敵,天下第一……喔……不對,不對,只能算世間第二啦……天啊,主啊!我好難受,我被人玩弄啦,體無完膚,骨無整塊,愚不可及啊……啊……啊……”
他淚流滿面,聲嘶力竭,說了許久許久,漸漸沉沉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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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武蒙國主孔蔚藍,在武恩洞口一見龍格,其實就已暗生情愫。將龍格引入洞中,便是擺明打算以身相許了。後來霸王硬上弓,兩人倒鳳顛鸞大戰十日,自然情根深種,神注魂與。
可惜到頭來落花意重,流水情薄,白白惹出一段錐心刺骨的相思之苦。
這幾日女王神魂不定,悶頭大睡,文武羣臣全不搭理,舉國上下,無不心急如焚。
只有她的弟子孔默然清楚陛下究竟得了何等嚴重的大病,這日入府侍奉,乘機說道:“師尊莫不是受到了天界衆聖的暗算?我看是中毒了啊,弟子喚御醫可好?”
“什麼藥都沒有用!”女王的聲音充滿了哀怨,“爲師真不該修煉什麼乾坤大歸元啊……”
“呵呵呵呵,師尊恕罪,都是弟子我不好,沒能阻止他二人。不過,當年我去過地星孔家,監察卍字星系很多年,也曾暗中多次關注這個龍格,他似乎不是古象雄啊。象雄古尊,或許真的已經魂飛魄散,永遠不復存在了……”
這位孔默然,正是龍格在星河凡間之時遠遠看見過的那個孔默然。
當年,拳都市武龍內院春季新生大比武的開幕式上,就有一個與會嘉賓是“麒麟武閥代表,孔默然小姐……”
這人比較內斂,雖然美得如同天琢神瑛,卻不似當時的貝若菡那麼豔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