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紀連這一天一夜一直在裝模作樣的找女兒,他不敢驚動邱隱,甚至是京城的任何一個衙門,生怕被不知道內情的人查出什麼不該公之於衆的事情來。太子殿下沒說莫岫媛現在在哪裡,只說她一切安好。他相信裘賦鳴也不會傷害岫媛,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所能用的方法“找女兒”了。
可是,第二天邱隱到底還是找來了。
“聽說令千金莫姑娘被人綁票了?”邱隱進門時間莫府上下氣氛凝重,顯然還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他帶着疑惑而來,開門見山,“我從太子那邊剛剛知道消息,莫大人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助的,儘管開口。三殿下也爲童姑娘的失蹤憂心如焚。”
莫紀連嘆氣道:“有勞你費心。這件事……我不敢太公之於衆,綁匪兇悍,竟然敢在我府前直接抓人,岫媛和童姑娘的安危都命懸一線,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有我府中的內賊。”
邱隱說道:“莫大人的懷疑不無可能,那,大人在家中先清查過嗎?”
“查了一圈,卻暫無嫌疑人浮出水面。目前綁匪也沒有任何消息送來……”
邱隱不解地說:“無論這綁匪要什麼,總該是有所求才對。沒有消息又是怎麼回事……”
邱隱的疑問,莫紀連心裡知道答案卻不能說,怕邱隱再問下去會問出什麼來,便說道:“反正我便等着消息,也叫人去查過了,那幾名綁匪失蹤在……城郊的某地,沒什麼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城郊?那便叫城外駐軍幫忙查一查,那是莫大人的手下,應該更方便纔是。”
“是,是,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暫時還沒有消息。”莫紀連急着想把他先支走,所以答得含糊。
但他越是含糊,邱隱就越覺得古怪,總覺得他是有事情故意隱匿不說,但既然對方不說,自己也不好追問,更何況太子不是也這麼囑咐過他嗎?但是,要怎麼和裘千夜交代呢?
“邱隱現在大概正滿肚子惶惑,一頭的莫名其妙。”裘千夜慢悠悠地給自己和褚雁翎倒上茶,嘴角挑起。
褚雁翎卻皺着眉:“一天一夜都沒有消息,你真沉得住氣,你就一點都不着急?”
“你知道這一天一夜,莫紀連那邊有什麼動作嗎?”
“莫紀連?他一直閉門不出。”褚雁翎也在暗中派人監視着莫府的動靜。
“在他閉門不出之前,他先進了一趟皇宮,見了太子,然後,就回府去閉門不出了。”裘千夜說道。
褚雁翎一震:“那就是說,莫紀連一定從太子那邊聽到什麼準確的消息了?”
“太子給他吃了定心丸,所以他就在家高枕無憂地睡大覺了。”
“如今,唯一不知道真相的就是邱隱了?”褚雁翎想了想,“這個人,是你日後要拿來用的棋子吧?”
“能不能用還不好說,他畢竟是朝中老臣,心裡想的還是忠君愛國那一套,尊奉的是太子,不會是我。”
“那……就沒有什麼能打動他的說辭?”
裘千夜說:“這回我幫他想了個點子,先躲過太子的罷官之危,但是他的首要任務一是找到刺客背後的黑手,二是找到莫岫媛和童濯心的下落。前者,我是可能不會讓他如願的。至於後者……”
褚雁翎笑笑:“後者並不見得實現不了,是吧?”
裘千夜一笑:“知我者,褚雁翎也。”他忽然挑起眉尾:“倘若日後的鴻蒙和飛雁兩國是由我們執掌,那……”
褚雁翎眸中有一道亮光挑起,“殿下這是在慫恿我也回國篡位嗎?”
裘千夜哈哈笑道:“怎麼?就許你一天到晚地挑撥慫恿,不許我反過來激將嗎?我看你也是胸懷大志的人,怎麼就不能做點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褚雁翎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實不相瞞,我母妃並不是最得父皇寵愛的妃子……”
裘千夜呵呵一笑:“我母妃都去世了呢。”
“那不一樣。”褚雁翎看着他:“你的唯一對手如今就是太子,倘若你能抓住太子的把柄,翻盤而上,大業可成。更何況以太子現在對你的態度,他已經自亂陣腳,他不義兄弟在先,你亦可不仁在後。但是我皇兄宅心仁厚,英明神武,在朝中威望甚高,我實在是沒有任何道理要去奪他日後的皇位。”
裘千夜聳聳肩:“好吧,只當是老天沒給你這個命,你自己要是願意認命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你那皇兄,照你這麼說,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朝野上下無不交口稱讚。”
裘千夜哼道:“我就不信這世上有這麼完美的人。”他想起越晨曦,“我也曾經認識這麼一個人,世人都覺得他完美到無懈可擊,可是偏偏只有我能看出這個人的蛇蠍心腸。”
褚雁翎好奇地問:“那你和他交過手?”
“當然,否則濯心怎麼會跟我來飛雁?”他的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驕傲和得意。
褚雁翎笑道:“這麼說你贏了。”
裘千夜微微眯起眼:“要等我當了……哈哈,等我有足夠的實力從他頭上碾壓過去,纔算是我贏了。”
一直的黑暗,偶爾會有人打開門給她們送食物,這第一天的被拘禁的日子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
童濯心和莫岫媛躺在草鋪上,兩個姑娘聊了一夜的話,將這些年心裡從不與人說的話也都說了。
莫岫媛知道了童濯心的所有故事,很是驚訝,但是也憐惜她這一路的辛苦,安撫她道:“你當初既然選擇了和三殿下一起走,就算是苦盡甘來。也幸虧你選了他。要不然越晨曦那邊還有家人朋友陪着,三殿下這邊可是什麼人都沒有,該多孤苦伶仃。”
“這世上能這樣憐惜他的人,除了我,就是你了。”童濯心嘆了口氣。
莫岫媛趕快說:“你可別誤會,我對他如今是半點心思都沒有。”
童濯心笑道:“我當然知道,褚雁翎可比裘千夜好,裘千夜的臭脾氣,一般人還真受不了他。”
“那你還受?分明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兩個姑娘互相打趣,在這樣氣氛恐怖的環境裡竟然也能笑成一團。
不過,也並非沒有擔心:“濯心,我們兩人若是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好歹裘千夜肯定是傷心欲絕,爲你報仇的,不知道褚雁翎現在在外面做什麼,會不會到時候爲我掉幾滴眼淚。”
安靜了許久之後,莫岫媛也有一瞬間的惆悵。
童濯心取笑道:“還以爲你對這份感情拿得起放得下的,不是說你們現在只是好朋友嗎?”
“唉……總是希望自己死得……能少些遺憾嘛。”莫岫媛抱怨道:“真不知道我爹平時顯得那麼厲害,這時候怎麼卻這麼笨?到現在都追蹤不到我們的下落嗎?”
“也許不是追蹤不到,只是不便來救我們罷了。”
莫岫媛又沉默下去,“真的……會是這樣嗎?”
“梆,梆。”敲擊梆子的聲音響起,童濯心幽幽說:“是二更天了。”
“對,二更天了。”莫岫媛說:“我們好歹也得睡一覺,保存體力吧。明天還不知道情形又該如何呢。”
“是啊。”童濯心嘆口氣,“那就睡吧。”
兩個人都沉默下去,而梆子之聲再度響起,童濯心忽然撞了一下莫岫媛,失聲叫道:“岫媛,我知道我們在哪兒了!”
莫岫媛似是嬌軀一顫,低聲說:“我也知道了。”
黑夜之中,四周萬籟俱寂,只有那漸行漸遠的梆子聲還幽幽傳來。
“現在……你信了我的猜疑吧?綁架我們的幕後主使,只可能是……那個人。”童濯心緊咬脣瓣,“所以,你爹暫時也不會來救我們的。”
莫岫媛雖然沒說話,但是她的呼吸聲卻比剛纔沉重了許多,一聲悠長的嘆息良久之後從她口中溢出:“爹啊……真是……”她話沒有說完,真是什麼?她沒有說,童濯心也沒有追問。
如今她們都知道自己在哪兒,卻沒有辦法逃出去。只能坐以待斃嗎?裘千夜知道她們藏身在這裡嗎?
外面,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