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萬萬年前,更古老的過去!
聽了吉光的話,阿木眉頭緊鎖,回想過去。從浮塵的起點,到看見一個一個毀滅的世界,最後魔域竟是更爲古老的過去。
黑白、光陰、時間。
一時間,阿木腦中紛亂,不由得緩緩地閉上雙目。吉光不知緣由,不敢打擾。如今的阿木,在吉光眼中可謂極爲脆弱。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阿木如今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阿木靜心思考,漸漸地理順了一些東西。
光陰禁圖,輪迴萬年。當年,阿木逆轉光陰,消滅了魔尊、妖尊執念。可是,那道禁圖的推衍似乎超出了阿木所控。
於是,阿木不知穿越了多少光陰,直接到了浮塵河的起點。
“浮塵、忘川、黑水都是光陰所化!”阿木心中猛然一動,“那麼,浮塵的起點便是三界的起點。”
“那滿是稻草人的世界,是三界的初始起源之地!可那個水衣女子是誰?”阿木心中自問。
“三界之母?”這個念頭在阿木腦中一閃,可是又感覺有些荒謬,因爲他記得水衣女人曾說過——是他,讓我來到這個世界。
他,指的是滄海。那麼,那水衣女子不可能創造了三界。
“流年?稻草人?”阿木又想起那水衣的名字,可是卻參不透其中的玄機。
“那條小溪又是什麼呢?”
“當然!它可通三界任何地方!只不過,這不是界門。溪水裡可通一切,但是要你自己去走!”水衣女子的話,在阿木的腦中迴盪。
阿木心中生問,同時踏入小溪後的種種。黑白交替,無數世界的生生滅滅。
“那條小溪也是光陰之流!”
轟——
阿木心中豁然開朗,光陰之流自然可通三界任何地方。理論上,只要選擇正確,阿木可以停留在任何一個時空裡。
只不過,很顯然阿木並不能自由穿梭。
可是,光陰之內多少個世界,生生滅滅,周而復始。而每個世界的毀滅,似乎都與那輪盤有關。
“因果輪盤真正出現的時刻,便是世界毀滅的時刻!”阿木心中一震,相通了一些問題,然後緩緩睜開了雙目。
黑白之日,高掛虛空。
這是魔洲修羅界,這是三界,這是歷經百世千劫後的又一個世界。三界內,若是因果輪盤真正再現,三界難道也會毀滅嗎?
可是,因果輪盤到底在誰的掌控中?
阿木沒有答案,唯有一聲長嘆。
“那些毀滅過的世界,連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嗎?”阿木環視了一眼四周,心中再次生問。
只不過,如今阿木目力所及不過數十丈,那只是凡人的視力。原來,他們地處一片半荒半漠的地域。荒草、枯木,遠處有幾處丘陵,荒蕪人跡。
身上的痛感略微緩解了一些,阿木掙扎着站起了身。
吉光略微扶了一把。
“阿木,你感覺怎麼樣?”
“呵呵!”阿木苦笑一下,自嘲道,“還好!其實,我十六七歲時的身體也還不錯。畢竟做棺材,還是需要力氣的!”
吉光搖頭無奈。
“阿木,如今以你的狀況,我不便帶着你以超越光陰的速度奔跑。不如,我們在這裡停留幾日,看看你的狀況,然後再去天洲柳鎮。沈煙約定,在柳鎮家中等你!我想一切都會有些辦法。如何?”
“嗯,好。”阿木沉沉地點點頭。
三界世界,已然過去了五百年,似乎也不差數日。其實,無論是吉光,還是阿木潛意識裡都盼着逆轉的奇蹟。
永境化凡,這怎麼讓人接受?
若真沒有辦法,此後只是凡人。那麼,阿木將生不如死。
小烏鳥此時極爲乖巧地停落在阿木的左肩。它似乎能感覺到阿木心中的落寞,靜靜地俯臥,無聲無息。
阿木兩次爲凡,他的肩頭都有鴉兒爲伴。或許,這也是一種宿命,一種緣分。
嘆息一聲,不過阿木還算灑脫,舉目望了望。雖然心中有些茫然,可是另外一種感覺卻襲上心頭。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魔之星域!我倒真想走一走,看一看。”阿木自言自語。只不過,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明白爲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呃?”方纔那種頭疼的感覺再生,阿木不由一皺眉。
“魔者,天地之不屈之人!魔意,萬古之不甘之念!魔道,三萬萬大道之通天之路。魔修,不違本心踏血而修。……”
那荒魔經的總綱,迴盪不息。那一瞬間,無數的血色薔薇,充滿了阿木的眼睛。
眼前,一片血紅!
“唔!”阿木臉色一變,腳下微微一個踉蹌。
“怎麼了,阿木?”吉光忙扶住阿木。
“沒事!”阿木皺眉擺擺手。因爲,那種感覺就是一瞬,隨即消失,就像一切從未發生。甚至連阿木自己都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一種幻覺。
凡人的體質,讓阿木對自我的感覺有些不太信任。而此時,吉光也不能知道阿木的狀況。
緩了一會兒,兩個人順着一道荒徑向前,鴉兒蜷曲在阿木的肩窩。
“千里之內,幾乎荒蕪人跡!”吉光蹙了蹙眉。他的神識散開,可以輕鬆探查一切。
吉光的修行方式與一般人不同,甚至很難確定他的境界。
因爲,便是永境巔峰甚至尊者也不一定能禁錮時間,同樣誰也不能禁錮吉光。而吉光的速度,乃是最可怕的武器。
也許,吉光殺你,你都沒有任何察覺,便已經死了。
“咱們向北!”阿木突然道。
“向北?”吉光一愣,“爲什麼向北?”
“直覺!”阿木愣愣地看着北方。黑白之日不變,北方遙遙,阿木根本就看不見什麼。可是,他真的有一種自覺——一路向北。
“凡人的直覺!”阿木苦笑一聲。
“也好!”吉光點點頭,“咱們便往北方走走看,在我的記憶中,那魔之星域的北部似乎是當年魔葬宗的故地。魔之北域,應該有不少上古魔跡。”
“嗯!”阿木應道,“魔之北域,上古魔跡!咱們便去哪裡看看。吉光,你可以帶我略加飛行。我讓鴉兒護住我,問題不大。否則,太慢了。”
“好!咱們試試!”吉光道。隨即,吉光一架阿木的右臂,輕輕一擡。阿木便已被吉光架在虛空。
吉光的腳步微動,這一步看似不快,甚至對於吉光來說已經很慢。可是,阿木直感覺天旋地轉,耳畔的氣流幾乎要刺破耳鼓。
胸口發悶,肉身刺痛。凡人的肉身,幾乎不能承受吉光帶起的氣流。
還好,就在那一瞬間,烏鳥站在阿木肩頭,輕輕地羽翅一展,灑下無數的金光,罩住阿木。
吉光的腳步,再緩了緩。
饒是如此,若是在外邊看來,吉光也幾乎化作無數的殘影。要知道,吉光的速度如果發揮到極致,根本就看不見任何的痕跡,就像是我們根本看不見光陰的流逝。
千里、萬里,不過瞬息片刻。
漸漸的,終於有了些人跡。
魔之大陸的面積在修羅七大星陸之中,僅僅次於雲之大陸,縱橫近千萬裡。
而以魔之大陸爲中心的這一處南部星域,之所以被命名爲“魔”,則是因爲如今的魔之星域內,留傳有諸多上古魔族的遺蹟。
此時,吉光漸漸止住身形。眼前,則是無數黑色的山脈,原始的密林。遙遙望,不遠處兩座大山之間,有一個村鎮。
吉光便落在了那村鎮外。
“凡人村鎮!”吉光神識一掃。那是一個略大的鎮子,約有三四百戶人家,足有二三千人。
在修羅界,這可謂是一個大鎮。
“阿木,我們進這鎮子看看!”吉光問道。其實,吉光心中有所打算。如今阿木爲凡,這樣的消息,絕對不能散佈到三界,否則定然引起動盪。
神魔雙棺都在阿木身上。殺阿木,得雙棺,恐怕會有不少人鋌而走險。若是冥尊一脈知道一切,那更是危險。
所以,吉光一直把自己的神識散開。保證在一定的距離內,即使有尊者出現,他也能護住阿木全身而退。
何況,如今阿木爲凡人,更不宜在修士的面前出現。所以,這個魔之大陸的凡人村落,便成了最好的落腳點。
“好!”阿木點頭。此時,他的臉色微白,便似得了一場大病一般。
此時,黑白輪轉,魔之大陸的暗夜即將到來。
阿木、吉光兩個人,一起進了小鎮。
鎮外,沒有什麼標識。兩個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鎮。
鎮內,多半的房屋都是黑石壘成,門窗的木質基本都是黑褐色。整個小鎮的感覺,讓人有些壓抑。
不過,主街兩側竟然有上百棵高大筆直的綠樹,生機盎然,鬱鬱蔥蔥。那是什麼樹種,阿木和吉光都不認識。
這個小鎮,很平和。吉光與阿木剛步入小鎮,便聽見了諸多歡笑聲。
原來,正街之上,正有人唱戲。
一男一女,都是中年模樣。男的壯實面善,女的清秀周正。兩個人都穿着魔之大陸普通的農家布衣。
旁邊,有人彈着類似琵琶的古琴,還有人拉着一種如二胡的絃樂。兩件古樂器配合起來,聲音時而鏗鏘,時而清越。
周圍,圍着很多鄉親,聽得入迷。
男的聲音渾厚高亢,女的聲音清新悅耳。兩個人唱得頗爲投入。
只不過,多數的唱腔唱詞,吉光和阿木都聽不懂。他們只看見,一個個鎮民的臉上帶着笑意,頗爲享受的樣子。
“夢今生……夜正朦朧呀——”
“問來世……一場春夢啊——”
“無論,你與我,共與不共。只願同魔心,萬古一生——”
此時,男女同時甩腔,聲音上揚。那最後一句,吉光還是沒有聽清,但是阿木卻聽得清清楚楚。
魔腔!一個名字,突然蹦入阿木的腦海。
“好——好——”
“譁——再來一段——”
“三哥三嫂——唱得好——”
掌聲雷動,歡呼不已。
整個無名鎮,一派平和歡樂。這樣的古戲,不知傳了多少年。夜夜高歌,歡樂無限。
吉光和阿木都被這種熱鬧所感染。
仙有仙的痛苦,凡有凡的快樂。那一刻,阿木心中多了一絲釋然。
可惜,這是吉光和阿木在這無名小鎮渡過的第一個夜晚,也是最後一個夜晚。此時此刻,他們絕對不會想到,他們給這個小鎮帶來了怎樣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