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南域,準確地說,該是血月大陸的最南邊緣。
昏黃大河,滔滔不絕,遠望無盡。魔洲修羅界無海,忘川大河便似大海。忘川河畔,一處古鎮,或者說一處渡口。
諸多古老斑駁的房屋,零星散落,演繹着不知多少萬載的滄桑。這裡似乎是一座廢棄的古鎮,停運的渡口,平靜而沒有喧囂。
不遠處,停靠着三艘,頗爲巨大的古船。每艘古船,都長近百丈,寬近二十丈。甲板上,有古色木樓,但也是塵封多年。
不見桅杆,不見檣櫓。不知,它以什麼爲動力。深灰色的船身,不知什麼製成,上面蒙了太多的塵垢。
船頭、船尾,落錨的鎖鏈,足有成人的手臂粗細,但是鏽色斑駁,不知多少年未動。不過,三艘古船給人的感覺都是極爲厚重的。似乎,只要起錨,便可乘風破浪,航行萬里。
古鎮上的零星房屋,似乎也沒有什麼人。只是,偶爾從房子裡,走出一些人影,也都是懶洋洋的樣子,動作遲緩,似乎無事可做。
只有留意,纔會發現在古鎮上的一個角落裡,有一塊丈高的石頭。石頭上,有三個古篆子——不朽門。可是,那三個字,低調的沒有任何的光彩。
忘川不朽門!
這是修羅魔洲界的傳說中,最爲古老的一個門派。強大如修羅宮,都有時代的考證,可是這不朽仙門,完全沒有人能夠考證它傳承自哪裡,傳承了多少年。
這裡,既然是不朽門。那麼,遠處停泊的三艘古船,自然便是不朽舟了。
因爲忘川大河,所以如果從血月南域橫渡魔之星域,可以不用飛行法寶。而選擇做特製的船。忘川之上,唯有這種名爲“不朽舟”的船,才能不沉,才能航行。
此時。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從一個頗爲破敗的屋子裡,走了出來。
那少年,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個土布的大短褲。膚色黝黑,身材精壯。不過,也是懶洋洋的樣子,伸了一個懶腰,斜眼看着一下那半輪白日。
“又是無聊的一天!”那少年眯着眼嘟囔着,轉身欲走。
不過。就在此時,突然忘川大河的方向,飛來一道迅疾的白光。
“嗯!”那少年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異,莫名的興奮顯現。然後,身形一動。直接騰空而起,把那道白光,直接被收在手中。
那是一枚,頗爲精緻的玉符,貌似白玉所制,成船型,頗爲精妙。
“開船玉符!”那少年的興奮溢於言表。猛地。一回身,然後化出一路殘影,直奔鎮上一處,頗爲開闊的宅院。
“祖爺爺——祖爺爺——”那少年邊走便喊。
那是一處看上去也極爲殘破的院子,空蕩蕩,唯有北面的三間破屋。可是。也年久失修,看上去只能勉強的遮風擋雨。
少年的喊聲頗大,感覺都有可能把這破屋震塌。
“呃?”一個有些蒼老慵懶的聲音響起,可是卻不是在三間破屋裡,而是在院中的一棵老樹下。
一個破衣嘍嗖。污穢滿身的黑瘦老者,正躺在那老樹下的一個草甸上。睡眼惺忪,嘴角還帶着口水,似乎整個被那少年,驚擾了美夢。
“瞎叫喚什麼玩意?讓耗子咬雞雞了!”那黑瘦污穢老者用破爛的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罵罵咧咧。
因爲,他剛纔正夢見入洞房,新娘子美如天仙。可是剛要開始,就被一聲聲催命似的“祖爺爺、祖爺爺”喚了回來,心裡極爲不爽。
“哈哈!”那少年已然跑到了老者身前,“嘿嘿!祖爺爺,放心。我這麼堅挺,怎麼會被咬?咬了,也把耗子牙咯掉。倒是你老總在樹根底下睡覺,年紀大了,要小心,耗子多!”
“放屁!”那老者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死小子,你說祖爺爺不如你?要是沒有我當年御女無數,力戰八方,哪有你們這幫崽子!剛纔,我還夢見入洞房。嘿嘿!”
破衣黑瘦老者,腰板挺得筆直,一副不信咱們就掏出來比比的架勢。
“呃?”那少年一見,可不敢亂說了。萬一比了,自己的強大,再被祖爺爺割了,就得不償失。
“那是當然!祖爺爺,誰能比得過。孫兒,兩個,不,十個八個也不行!”那少年忙堆着笑臉,奉承了兩句。
“嗯!這倒是實話!你們太年輕,真不行!”那老者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完全認真,你還需多歷練歷練的模樣。讓那個少年,心中苦笑不已。
“大清早的,什麼事,你吱哇亂叫?”那老者這時才抻了一個不朽門標誌性的懶腰,絲毫不顧及那半輪白日掛了兩三個時辰的事實。
不過,對於這個不朽古鎮上的人來說,這個時候還真是大清早。因爲,他們真的無事可做。
“啊!對!”那少年興奮道,“祖爺爺,來信了!”
“什麼來信了?”那老者低頭,整理整理自己的破衣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開
船玉符呀!您看——”那少年,忙單手一展,散着白芒的玉符,正好現在手中,光華四散。
“呃?”那老者眼中驟然閃亮,猛地抓過玉符,然後擡起手。
“啪——”照着那少年的後腦,就是一巴掌。
“哎呦——”那少年吃痛,一縮頭,不由叫了一聲。
“奶奶的,這麼大的事,不早說。竟然,還想要和祖爺爺比大小!快去!鳴鑼——”那老者叫嚷道,“這可比入洞房重要!”
“是!”那少年這個鬱悶,也不知道剛纔誰要比來着。不過,他絕對不敢辯駁,一溜煙地跑了。
不一會兒,整個古鎮上,鑼聲大震。
咣——譁——咣——
這鑼聲一起,整個古鎮瞬間就翻了天。
剛纔,平靜死寂的古鎮,竟然一下便涌出千餘號人。似乎這些人都生活在地裡一般。突然就出現了。
“小六子,鳴鑼了?”
“嗯!是呀!鳴鑼了!”
“莫不是準備開船了?”
“奶奶的!多少年了,我還以爲這鑼不會響了呢?”
“嘿嘿!走,總算有活了。老子。都快呆瘋了!”
“別太高興,沒準別的事呢?”
“別的事,他媽的要是別的事,老子就不活了。不開船,都活膩歪了。”
“你敢跟朽老說,你不想活了!”
“……呃……這個真不敢……”
整個古鎮,瞬間活了。大家議論紛紛,吵吵嚷嚷地涌向那老者住的地方。
而此時,那少年,已然鳴鑼回來。拿着鑼。就站在那黑瘦老人的身後。那破衣黑瘦的老人,則弄了一個石凳坐下。
方纔,很多人嘟嘟囔囔,可是此時彙集到了那古宅前,瞬間便鴉雀無聲。就像沒有人一般。但是都昂着頭,眼神都是期待,似乎等着黑瘦老人說話。
更有七名大漢,都是虎背熊腰,威風凜凜,站在最前面。
“嗯!”那黑瘦老人掃視了一眼,頗爲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咱們不朽門,不知多少萬年,沒動靜了。但是,紀律和精氣神還在。”
“拜見,朽老!”此時,上千人異口同聲。頗有聲勢。
“免了免了!”那朽老不耐煩地揮揮手。
“長話短說!鑼響了,自然便是來了生意!咱們可是很久沒接單了。”說着,那朽老一抖手,把那枚開船玉符,祭在虛空。光華閃爍。
“譁——”古鎮上掌聲雷動。因爲,他們等得太久了。
“回去準備吧!今日,黑白之日輪轉時,碼頭集合。目極的是魔之星域!”黑瘦老人的話,很乾脆。
不朽門人,都是訓練有素,不必多話。瞬間散去,各自準備。
不朽鎮,恢復了往日的喧囂。整個鎮子,都運轉起來,煥發了生機一般。
二三個時辰的準備,一切有條不紊,大家漸漸集中在碼頭。
此時,不朽門人,竟然都統一了服飾,只不過顏色上,分了七彩。看上去,頗爲整肅。更有人,扛着數面大旗,頗顯氣勢。
碼頭上,一共只有三艘古船。可是,那些不朽仙門的人,卻自然分成了七隊。每隊一色,其中六隊是一百零八人,中間的一對則是二百人,前面則都站着一名大漢。
此時,那朽老也緩步來到了碼頭前。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在碼頭上,看了看古船人馬,然後雙手在胸前結印。
隨着那印法,一輪無比浩大的氣息散開,那是讓天地動容的力量。
“七輪不朽,現!”朽老暴喝一聲。瞬間,只見忘川河畔,光芒大展,河水翻騰,如同含藏巨龍。
轟——轟——
只見,一艘更爲巨大的古船,竟然從河水深處泛波升起。無盡的水花落下,那古船不染寸滴。
那是一艘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旗艦。與此同時,那原本停靠的三艘古船,猛然一震,竟然一份爲二。
七艘不朽船,同時光芒大展,煙塵盡落。那些不朽門人,無須命令,直接各自飛上船,司職什麼,一清二楚。
譁楞楞——譁楞楞——
七艘船,各自開始起錨!
那少年,衝着老人跪拜了三下,然後也登上了那艘旗艦。唯有,那邋遢的朽老,獨自一人,立在渡口碼頭上。
“小六子,用心了!”那老者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又掃視了一眼七艘古船,然後高聲喊喝。
“忘川不朽,開船!”聲音洪亮,直傳萬里。
咚——咚——轟——
古船上,數聲炮響,震動忘川。七艘不朽舟,破浪而去,如同飛箭。
那朽老看着消失的船影,不由眼神微眯。
“尊者,無數萬年了!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