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跟着東方越那麼久,武功自然不弱,能將他傷成這樣,京城之內也是寥寥無幾。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出手的,必定是睿王府那隻千年狐狸無疑。
“卑職等剛剛找到樑以儒,還來不及動手,就已經被人捷足先登。對方武功很高,卑職不是對手。”景明俯首。
“必定是李煥!”東方越切齒,“除了他,還能有誰。”
能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除了趙朔那個千年狐狸,京城之內,找不出第二個。
只是東方越未曾料到,趙朔來了一招偷天換日。早早的打發了攝政王府的人,而後又若無其事,十拿九穩的在樑以儒和皇帝跟前演戲。
趙朔最喜歡的,就是裝傻充愣,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樑以儒現在在哪?”東方越冷問。
景明脣角溢着血,“不知。”
“混賬。”東方越切齒,“養你們這幫廢物作甚?”
“義父這話說的沒錯,渾然是一幫廢物,連皇上出宮都不知道,還談什麼爲義父效命?”東方旭站在門口,陰測測的開口。
東方越冷然,“皇上出宮?”
“皇上不但出宮了,還遇見了樑以儒,如今都快到刑部門口了。”東方旭輕飄飄的進門,白衣書生容色未改,躬身行禮,極盡儒雅之氣。
“刑部?”東方越冷哼,“皇上這次倒是積極得很。”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義父難道沒有想過,睿王府與攝政王府相持不下,中間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熱鬧。皇上年幼,自然爲睿王府所利用。”東方旭眸色微轉,笑得溫和,“睿王爺打算讓皇上做中間人,妥善處理此事,如此一來既能緩解雙方的正面交鋒,更重要的是——讓他的心肝寶貝開心果,成功的避開所有人的針鋒相對。”
夏雨?
東方越不得不承認,東方旭所言句句屬實。趙朔這人的心思,決不能以正常人的心態去衡量,趙朔不按常理出牌,故而決不可小覷。
但——若真相確實與東方旭所言相似,那麼這個夏雨對趙朔而言,果然是極爲重要的。如此一來,只要拿住了夏雨,只要夏雨還活着,趙朔遲早會有把柄落下。
人,若是有了軟肋,就如同時時刻刻將刀子懸在頭上。
“皇上去刑部作甚?”東方越冷問。
東方旭笑道,“自然是去過問夏雨的案子,而且——”
“而且什麼?”東方越輕嗤。
“而且還請了御史臺章大人出面,如此一來三司會審,便是板上釘釘之事。”東方旭蹙眉,“義父可曾想過,若是夏雨能安然無恙的出來,接下來的局面又會是怎樣?”
東方越冷眼瞧着景明,“滾!”
景明急速退出去。
以眼角餘光睨了一眼景明的背影,東方旭依舊笑得從容淡定,“夏雨安然無恙,睿王府又贏了一局,皇上勢必倚重樑以儒,到時
候睿王府與皇上聯手,那便是名正言順的清君側。攝政王府執政朝綱多年,雖然頗有根基,但義父可別忘了,睿王爺的手裡,還有先帝留下的十數萬大軍。這分量,真的一點都不輕。”
“這還用你說嗎?”東方越又不是傻子,朝中朝下,多少人視自己爲眼中釘肉中刺,表面上阿諛奉承,實際上都恨不能將自己食肉寢皮。
只不過,只要他活着一日,多少人就都得巴結攝政王府,必須乖乖的爲他利用。
這就是現實。
東方旭行禮,“旭兒多嘴了。”
“去刑部盯着。”東方越握住案上的杯盞,眸色深遠冰涼,“若有風吹草動,立刻報我。”
“是。”東方旭退出房門。
外頭,雲官早早的候着。
“公子何必去觸黴頭?”雲官跟在東方旭身後,甚是不解。
“我若不去,景明怕是不能全身而退。”東方旭笑得微涼。
雲官一怔,“他可是王爺的心腹,怕是——沒那麼容易被公子收入麾下。”
“人心都是肉長的,義父待他如何,他自己心裡清楚。不怕錦上添花,最好雪中送炭。這道理,還不明白?”東方旭緩步走在幽暗的迴廊裡,四下的風,透着徹骨的涼。
“公子所言極是。”雲官頷首,“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畢竟跟着義父多年,自然不會輕易的與我合作。只不過,他也不是傻子,義父縱然權傾天下,到底還是會老、會死。朝中局勢多變,誰能笑到最後,還是個未知數。”東方旭頓住腳步,微微側過身子去看搖晃的宮燈。宮燈外頭,一隻飛蛾正在撞着燈籠外殼。
東方旭輕笑,指尖微彈,瞬時一股力量直接將飛蛾彈入燈罩之中。燃燒的燭火,頃刻間將飛蛾燃燒殆盡。
雲官點頭,“只不過,睿王爺確實厲害。”
聞言,東方旭擡在半空的手稍稍一頓,那半截露在外頭的白玉腕,在燭光下,竟有些通透光澤。他的膚色本就白皙如玉,此刻宛若玉做的人兒,映着燭光的昏黃,越發的顯露迷人妖嬈。
徐徐收了手,東方旭眉睫微揚,“是景明太蠢,爲人利用還不自知。這下倒好,皇上若是要追究行刺之罪,睿王府不但撇的一乾二淨,還得了個救駕之名。攝政王府,卻是——”
雲官沒有擡頭,不敢吭聲。
“去查查看,小皇帝爲何會與樑以儒在一塊。”東方旭眸色微恙。
“是。”雲官頷首,抽身離去。
輕輕嘆了一聲,東方旭獨自一人走在長廊裡,“鹿死誰手,何人知?”
有了皇帝趙祿親自接手此案,夏雨的這樁殺人案便立刻變成了重中之重。這下倒好,睿王府、攝政王府、皇帝,全都插手了。
試問朝中文武百官,誰還敢接這案子?
皇帝往刑部大堂一站,文武百官抖了抖,而後一個個站在皇
帝跟前打死也不吭聲,誰都不敢往刀口上衝。
御史臺章大人恭請聖安,而後俯首道,“皇上,此案既然與少女劫殺一案併案處置,就該找個妥當的人,重新調查。臣恭請皇上,特指派一人爲任,徹查此案,抓住窮兇極惡的真兇伏法,還這些少女一個公道。”
音落,底下的官員,隨即高呼,“臣等附議。”
趙祿蹙眉,“那這件案子,讓誰來接手爲好?”
好一片死寂之音,好一幫“棟樑之臣”,關鍵時候,一個兩個連屁都不敢放。
“尚書大人,你意下如何?”趙祿問。
刑部尚書孟哲一聽,隨即叩頭,“皇上容稟,此事乃是多年的舊案,一直懸而未決,臣以爲必定是賊人摸清了臣的辦事套路,所以纔會一直逃亡在外,未能歸案。臣叩請皇上,着新人接替此案,如此一來,必定能開拓新的局面。”
趙祿蹙眉,“那不如大理寺卿王大人,你——”
“皇上容稟!”大理寺卿王大人跪在那裡,連頭也不敢擡,“臣以爲此案犯,犯案多年,乃窮兇極惡之徒,尋常的捕快衙役根本不是對手,若是緊追不捨怕是要多添枉命。臣恭請皇上,可着武將協同尚書大人,處置此案最好。”
刑部尚書一聽,自然不依,急聲辯解,“皇上——”
“夠了!”趙祿拍案而起,“虧你們口口聲聲,說是爲國效力,爲朕盡忠,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你們卻一推二六五,一個個明哲保身,置天下百姓於何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誰知道,到了真正的用兵之時,你們卻都當了縮頭烏龜,真真豈有此理!”
御史章大人上前,“皇上,臣以爲,方纔尚書大人與王大人所言,也不全然無理。此案懸而未決多年,皆因兇徒狡猾,熟識了衙門的辦案方式和手段。如此一來,咱們追的辛苦,對方卻逃得輕而易舉。”
趙祿凝眉,“那依卿家所言,又當如何?”
“皇上可派新人接手,許是能別出生面。”御史章大人恭敬道。
“新人?”趙祿爲難,“怕是不太穩當。”
“那就找皇上覺得穩當之人。”章大人別有深意的望着,站在皇帝身邊的樑以儒。
便是這一眼,讓樑以儒忽然有種,掉進陷阱的感覺。眸色微沉,他沒有去迎接趙祿投射而來的灼熱目光,只是半底下頭,一言不發的攥緊了衣袖。
他知道,這次是真的跑不掉了。
趙祿看了樑以儒一眼,而後盯着御史章大人,這才揚脣笑了起來,“這麼說來,朕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穩重而謹慎,謀略亦無雙。”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
一個個都戰戰兢兢,唯恐被皇帝點到姓名。
哪知趙祿起身,雙手負後站在樑以儒跟前,“文華殿行走樑以儒接旨。”
百官面面相覷,樑以儒不緊不慢的跪下,“臣——接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