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疏影是你女兒?爲什麼你要這麼做?”夏雨根本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會有這樣狠心的父親。她以爲自己有這樣的母親,已然是世上最悲涼的事,可沒想到疏影竟然——比自己更慘烈。
這算不算,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朱成切齒,“既然你要她死,那我只能爲她報仇。”他提掌,“丫頭,怪就怪你不該是東方越的女兒,恨就恨你是睿王的心頭好。”
夏雨退後半步,“師父不是爲了疏影而殺我吧?”
朱成微怔,不語。
“都給我出來吧!躲躲藏藏算什麼本事?打從我進門我就知道,這裡頭有埋伏。”夏雨正了顏色,捂着微微生疼的胸口,“你們是想拿我來對付我爹和趙老九,這纔是真正目的。”
“很好!”孫啓冷笑着從外頭領人進門,“沒想到你還不傻,不過今日你既然來了,就別想再走出去。”
“你們以爲,讓我師父暗算我,便是成功了嗎?”夏雨冷然,“只是一掌罷了,你們就那麼確定,能贏得了我?”
孫啓狠戾的笑着,“你受了傷,肚子裡還帶着趙朔的孩子,能跑到哪兒去?再者,你確定你師父那一掌,只是隨隨便便的一掌嗎?”
夏雨微微一愣,“你什麼意思?”
“姑娘,掌心有毒。”孫啓切齒,“是你們百花宮自尋死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了櫻娘。本來,我還能留你一命,讓你活着來牽制趙朔。可現在,不單單是我要讓你死,連你師父都容不得你。”他掉頭望着面色慘白的朱成,“還愣着幹什麼?你不想爲女兒報仇了?”
朱成望着夏雨,而後看了看自己漆黑的掌心。
夏雨再不濟,那也是他看着長大的。
雖然殺了自己的女兒,可夏雨與他的情分算起來比疏影還親。方纔夏雨明明可以躲開,他看見她擡起的掌面,轉瞬間放了下去。
這丫頭,到底是心善的。
疏影做的那些事,朱成也不是不知道。
只不過——千錯萬錯,自己的女兒永遠都不會有錯。
掌面,微微擡起,朱成蹙眉望着不遠處的夏雨。
“師父,你真的要殺我?”夏雨微微哽咽,“我跟着你十多年,師父,你真的要爲疏影報仇,要殺了我嗎?不管我肚子裡是誰的孩子,那都是你的徒孫。師父——你真的忍心嗎?”
她不是贏不了,只是不管是誰動手她都可以狠心,唯獨朱成。
那是她的師父,江湖人講的就是道義,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朱成教會她這一身的本事,雖然不務正業,可那也是師父,受教之恩無可替代。
朱成擡起的手,在半空中輕微的顫抖着,那雙猩紅的眸微微的淡去。
夏雨捱了她一掌,明知他掌心有毒,還是未有反抗。否則以夏雨的功夫,他怎麼可能暗算得逞?是夏雨有心放他生路,也是有心與他賠罪。
“朱成,你還不動手清理門戶,更待何時?”孫啓冷劍出鞘,“今日夏雨不死,就是你的死期。”
朱成一咬牙,“丫頭,別怪師父心狠,怪只怪你生不逢時。”
夏雨苦笑,“師父當真要清理門戶了,爲何都要逼我呢?”她仰頭長長吐出一口氣,“既然如此,別怪我下手無情。疏影如此,師父也如此,你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疏影說,我錯就錯在多情心軟,師父覺得呢?多情本無錯,但對於那些要殺我的人,我從未心軟過。”
音落,夏雨微微擡起雙手,突然拍了三掌。
頃刻間,牆外百花宮門人從天而降,手起刀落,直接與孫啓帶來的茂王府暗衛糾纏一起,廝殺不斷。
“你?”孫啓愕然。
“師父教過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師父好端端的出現,我自然要防備一些。只是我沒想到,師父要爲了疏影報仇,更沒想到師父會跟茂王府的人在一起爲非作歹。”夏雨冷然,“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死不足惜。”
她盯着眼前面色微白的孫啓,“櫻娘是死在我手裡,不過她是自盡的。孫啓,你要爲櫻娘報仇,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拿什麼身份爲她報仇?就因爲你是他的同門?她是爲你受牽連的吧?男人,但凡有一點擔當,就不需要女人來做犧牲。”
孫啓啞然無語,卻恨得咬牙切齒,“我們之間的事,不需要你來置喙!納命來!”
冷劍出鞘,劍走游龍。
夏雨沒想到,孫啓的武功這麼好,一直以來都當他是趙譽身邊的走狗,沒想過他竟然藏得這樣深。孫啓一出手,朱成也跟着對夏雨下手。
“少主小心!”踏雪飛身從屋頂落下,直逼孫啓而去。
卻有一道黑影,如風掠過,一掌推向朱成。
朱成心驚,駭然抽身退開。
手底下走過三招,朱成面色驟變,“是你?”音落,縱身飛躍,幾欲逃離。
“朱成,哪裡走?”黑衣人緊追不捨。
眼見着形勢不對,孫啓一聲厲喝,“撤!”瞬時所有的暗衛迎上來,護住了孫啓,孫啓趁着空擋飛身離去。
“踏雪!”夏雨一聲喊,“窮寇莫追,我娘他們呢?”
踏雪收劍上前,“尋梅和阿奴已經帶着人離開了京城,在城外與咱們匯合。少主,你爲何不讓我去追?”
“他對趙老九還有用處,現在殺了他,趙譽那頭就會斷了與烏託國的聯絡。”夏雨快步走出去,“去找朱成。”
“是!”踏雪跟上,“可是少主捱了毒掌,還是先——”
夏雨一笑,已經飛身而去。
僻靜的林子裡,黑衣人到底還是趕上了朱成。
四目相對,朱成面露懼色,“是你?”
“還記得我?”黑衣人冷劍在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虧你還記得我!”
朱成退後半步,“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恨意闌珊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朱成,“你當然巴不得我死,只有我死了,當年的事纔不會被人發現。朱成,你背信棄義,竟然拋卻了咱們往日的誓言,出賣我——”黑衣人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因爲你,我全家老小一個都沒逃出來。”
“你和賈大海,完好無缺的離開了京城,卻把我賣給了
東方越,讓我生不如死的受盡折磨。如果不是睿王收容我,不是他偷天換日救了我,也許在十六年前,我就已經死在了斷頭臺上。可你們呢?”
“我一直以爲賈大海是叛徒,如今我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情。而你朱成,纔是我們三個人當中,唯一的叛徒。皇天后土,朱成,你真該死!”
“不不不!”朱成連連後退,“我、我是萬不得已。如果我不那樣做,我跟賈大海根本逃不出京城。你要知道,如果讓孩子落在東方越手中,他就會變得肆無忌憚。我們是爲了先帝,爲了大燕朝的江山。身爲殿前三將軍,不是早就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嗎?”
黑衣人緩緩扯下臉上的黑布,“那你告訴我,我這樣,算不算視死如歸?”
那是一張被大火焚燒得面目全非的臉,五官幾乎扭曲到了一處,根本分辨不清最初的容顏。除了那雙眼睛,還有被火燒得幾乎融化的脣,露出的血紅色牙牀,讓人看着觸目驚心。
“我再問你,你這樣貪生怕死,也算得上視死如歸?”他是孔宣,一個十六年就已經心死如灰的人。腦子裡除了報仇還是報仇,他要找出當年的叛徒,當年出賣一百禁軍的叛徒。
朱成面色瞬白,“你——”
“原本,大家都可以逃生。可你呢?爲了能讓東方越相信,所有人都死了,你竟殺人滅口。讓人把我們引到了火坑裡,你可知道烈火焚身是什麼感受?那種疼痛,還有兄弟們的哀嚎,多少年了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裡。”孔宣切齒,“我們一百多人的無辜喪命,換來的是你的逍遙。”
“而現在,你還要背棄對先帝的承諾,助紂爲虐,幫着茂王趙譽爲虎作倀。朱成,你對得起我們一百多個禁軍兄弟的拼死相護,對得起先帝的在天之靈嗎?”
朱成撲通跪在地上,“我知道我對不起先帝,所以這些年,我甚至不敢面對賈大哥,不敢出現在他面前,生怕他又問及當年的事。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可當時我若不這麼做,東方越窮追不捨,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們三個當中,唯有你孑然一身,尚無子嗣保全。我當時也是沒辦法,我——我承認我貪生怕死,可這事不能全怪我。怪只怪東方越趕盡殺絕!”
夏雨站在不遠處,聽得這一番話,突然覺得眼前的朱成像極了疏影。
或者說,是疏影像極了朱成。
都是一脈傳承,責任永遠都在別人身上。
“事到如今,你還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孔宣握緊了手中冷劍,“只怪我與賈大哥瞎了眼,看錯了你。沒成想,你貪生怕死到這樣的地步。爲了活命,你想殺的不單單是我,還有賈大哥。不過很可惜你們真的跑出來包圍圈,而你又害怕再次被人找到,所以你乾脆連自己的女兒都棄之不理。”
夏雨僵在當場,這恐怕是她聽到的,最恐怖的真相。
一個父親,爲了自己能活命,又害怕自己的兄弟起疑心,所以乾脆把自己的女兒放在兄弟的眼皮底下。可又怕交給自己的兄弟,來日自己的兄弟會以此威脅自己。
所以思前想後,唯有把孩子丟在青樓妓館,纔是最不會令人起疑的。
青樓妓館,多的是孤兒,多的是沒人要的孩子。
“我沒想到,海叔竟然也沒有攔着你。”夏雨緩步上前,眼底是濃烈的失望。
“你沒事?”朱成錯愕。
夏雨苦笑,“師父是覺得我會死在你的毒掌之下嗎?”她微微扯開了衣襟,“看見這是什麼了嗎?我說過,但凡男人有一點擔當,都不會讓女人去做犧牲。趙老九把先帝御賜的東西,給了我。”她摸着自己還微微作痛的胸口,“等於把命也給了我。師父,你對自己女兒都做不到,何況是別人。”
朱成愣住,“軟衛甲?!”
“我挨你一掌,不是因爲我覺得自己錯了,我是想給你一個機會。我是殺了疏影,所以我虧欠你一個女兒,但不代表着疏影不該死。”夏雨深吸一口氣,“師父,欠債還錢,欠命還命。那一掌,算我還你的。而剩下的,就是你們之間的恩怨了。”
她轉身離開。
“丫頭?”朱成疾呼,他驚懼的望着眼前的孔宣。
孔宣握緊了手中冷劍,三個人當年結拜,賈大海的武功最高,其次是孔宣,最後是朱成。朱成的武功其實並不怎樣,只是爲人狡詐一些。畢竟他的專長是偷雞摸狗,是鎖釦,是逃生。
夏雨頓住腳步,回眸看他。
“我是你師父,你——你還認我這個師父吧?”朱成期待的望着她,帶着對生的渴望。
如此的貪生怕死,甚至都不敢擔當他自己昔年犯下的錯。
“師父是要我救你?”夏雨定定的望着他。
朱成看了一眼孔宣,而後朝着夏雨點了點頭。
夏雨苦笑着,“我答應,可也要問債主答不答應。”
“朱成,你真讓人失望。”孔宣冷笑,“事到如今,你還要躲,還要逃。女兒都死了,你還不知錯,還要躲避到何時?”
朱成跌坐在地,突然抓起地上的一把泥沙擲向孔宣。
孔宣駭然伸手擋在眼前,避開泥沙迷眼。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明晃晃的亮光,奇襲孔宣而去。
“師父?”夏雨一聲喊,正欲阻止,卻見孔宣的劍也跟着刺出。
夏雨這一愣,沒想到脖頸上一涼,身後的踏雪驟然疾呼,“少主小心!”
朱成的短刃就架在夏雨的脖頸上,冰冰涼涼的刀刃,鋒利得可以在頃刻間讓她身首異處。夏雨只覺得失望,徹底的失望,她已經在想着要救人了,可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原來是真的。
孔宣可不管那麼多,冷劍直逼夏雨而去,卻被踏雪拔劍擋去,“你瘋了,傷了少主,我要你命!”轉頭狠狠盯着朱成,“放開少主,否則我要你死無全屍。”
“放我走,我就放了她。”朱成勒緊了夏雨的脖頸,冰冷的刀刃已經劃破了她脖頸,有少許血跡微微滲出。
“師父,你真卑鄙。”夏雨說的很輕。
朱成深吸一口氣,“師父教過你,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不能赴死,都必須讓自己活下去,你忘了嗎?”
“我沒忘。”夏雨垂眸,平靜得彷彿放下了
心頭的石頭,“只不過師父沒告訴我,爲了活命,能挾持自己最親近的人。也沒告訴我,對待自己人,也要如此卑劣不折手段。我一直以爲,這些伎倆,都是用來對付別人的。”
“除了自己,誰都不可信。”朱成切齒,拖着夏雨往後退去,“什麼最親近的人?自己的骨肉尚且可以不認,何況是旁人。丫頭,師父教你多年,這一次就當是你欠我的,一次性還給我。”
夏雨笑得絕冷,“師父,你跟疏影說話的口吻真的很像。是不是你們都覺得,自己做的都是被逼的,而旁人對你們的好,都是應當的。往常對你十分好,若有一分未及,便是罪大惡極?可你想過沒有,這一分便是未及,也從不相欠。世上沒有人,真的欠你什麼,只有真心假意。”
“廢話少說,把馬牽過來,放我走!”朱成慌不擇路。
“師父,你可知錯?”夏雨問,“你若知錯,我便送你一條生路。”
“狗屁。”朱成切齒,“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我只是想活着,活得很好,何錯之有?”
“師父,我本欲走,你卻出賣我引來了孫啓。”夏雨冷眸,“這份情誼,夏雨心領。”音落瞬間,她忽然提起真氣,一股強勁,瞬時繃斷了架在脖頸上短刃,直接將毫無防備的朱成震飛。
拂袖轉身,眸光利利,容色未減。
夏雨孑然傲立,“師父,你太讓我失望。”
“少主你怎樣?”踏雪急忙上前查看夏雨脖頸上的傷口。
“事不過三,我給了你三次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的。”夏雨退後,孔宣上前,冷劍直指被傷得不輕的朱成。
“丫頭,我是你師父。”朱成聲音劇顫,勉力撐起身子。夏雨的發勁很重,這次是真的動了氣。她沒想到師父會如此卑劣,表面上是去襲擊孔宣,實際上卻是來挾持她。
那一會,誰都沒料想到朱成的虛晃一槍。
“如果我還是當初的夏雨,如果我沒有武功,那麼現在師父還會說這句話?亦或是,我已經死在你手上了。”夏雨垂眸,“師父,在外頭,我幾乎很少吃虧,因爲我比任何人都懂得保護自己。可這一次來了京城,我就沒好過。疏影有句話說得好,對於背叛,我痛得更狠。”
她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朝着朱成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再造之恩,我已還清。以後你是你,我是我,至此再無相干。”
語罷,夏雨起身離開。
“夏雨!”朱成厲喝。
夏雨沒有停留,有些人不值得停留,也不該停留。好像來了京城,她一直吃自己人的虧。這一次離開了京城,應該就不會再重蹈覆轍了吧!
“朱成,受死吧!”孔宣長劍直指。
夏雨沒有回頭,耳畔聽見了朱成的哀慼呼救,但終歸隨着一聲悶響,和孔宣的收劍歸鞘之音,所有的一切業已塵埃落定。
她頓住腳步,依舊沒有轉身去看。
“少主?”踏雪低語,“你沒事吧?”
夏雨搖頭,深吸一口氣,大步離開。
師父,以後我走我的人間道,你過你的黃泉路。下輩子別再重逢,免得孽債不清,再來糾纏。
那一劍,算是了斷了前緣。
孔宣駐足原地,低眉望着死在自己劍下的朱成。一劍穿喉,乾脆利落。沒有痛苦,也來不及痛苦。不像他,輕柔的撫上自己的臉,殘損的容臉,模糊的過往。彷彿這一生除了記憶裡的仇恨,再無其他。若不是這些仇恨支撐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活到今日。
可以後呢?
以後該如何?
“你雖不義,我卻不能不仁。”孔宣低語,“到底也是兄弟一場。”曝屍荒野不是孔宣想要的,如今大仇得報,也願意給朱成三尺黃土,埋去此身。
漸行漸遠,夏雨離開京城的那一刻,回眸去看京城的城門樓。高高的城門樓子,巍峨,氣魄,充滿着繁華的誘惑。盛世錦繡,象徵着國運昌隆。
可轉瞬間,繁華即將破滅,這國運昌隆也將變成命運多舛。
天堂與地獄本沒有區別,區別只在人心。
一念善,一念惡,一朝榮,一朝恥。
林子裡,兩輛馬車停着。
夏雨一掃眉目間的陰霾,緩步掀開了一輛馬車的簾子,袁勝海靠着車壁坐着,身上還纏着厚厚的繃帶。虎子來看他之後,他便自爆經脈,幾欲尋死。所以虎子來找夏雨的時候,提及父親便是眸中帶淚。所幸趙朔沒讓他死,救了他一命,只不過這一身的功夫都廢了。
以後,他不過是個尋常的老人家,再也不是什麼殿前三將軍。
“海叔,你自由了。”夏雨笑了笑,“對不起,我沒能把虎子帶回來。不過,我會替代他,好好的孝順您老人家。”
袁勝海眸子輕垂,“阿雨,你很好,海叔知足了。”
夏雨苦笑,“謝謝海叔。”
很多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仇恨蒙了袁勝海一生,也讓他備受煎熬。如今他什麼心願都沒了,親生女兒已歿,養子也死了,他這一生都在找東方越報仇,可到了最後這一雙兒女都死在東方越的手裡。臨了臨了,命運還跟他開了個莫大的玩笑,輪到東方越的女兒,來侍奉他終老。
這一番輪迴,莫不是應了那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
最後看一眼繁華錦繡的京城,來時帶着怎樣的期許,與興致盎然,去時卻帶着意興闌珊。這裡頭,除了趙老九和東方越,夏雨忽然覺得,再無什麼可以留戀。
“少主?”尋梅道,“走吧!”
夏雨看一眼下了馬車的阿奴,“保重。”
阿奴圈紅了眼眶,“一路順風。”
“回去告訴趙老九,我夏大爺走了,讓他保重自己。”夏雨快步上了馬車,車內她兩位孃親都在,還有兄長夏禾。雖然阿麗娘還沒甦醒,可是能離開這個傷心地,也算是極好的。撩開車窗簾子的那一瞬,她看見了站在城門腳下的一個乞丐,白髮覆面,就這樣靜靜的站着。
她張了張嘴,卻喊不出聲來。深吸一口氣,夏雨取出袖中的帕子,伸出手朝着那乞丐揮了揮帕子。
爹,保重,我走了。
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回來。
你既然不願跟我走,那就各自珍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