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看不見的劍形來自八道靈輪強者本就很恐怖,再經九荒鏡之後就變得更加駭人,所以遭此一擊的聶伏尹自然是受到了重創,但聶伏尹卻不能讓人看出,所以強忍着臉色不變的將右手拍打在地面,藉助反震之力將身體彈了起來,他阻止了欲上前攙扶的漂亮女人,然後用左手扯開了胸膛處破碎的衣衫,露出了其下一條血肉模糊的傷口。
傷口很恐怖,直從右胸延伸至了左胸,其中鮮血混合着碎肉溢出,濃稠得如是雨天流淌的泥水,隨着他的動作頓時沿着腹部間本就被染紅的衣衫而下,經過雙腿蔓延在了地面。但聶伏尹卻沒有絲毫皺眉,體內星輝一聚便止住了傷口中鮮血的流出,他擡起頭看顧公子和關雪,欲以此舉告訴兩人,此傷只是外傷,並不會影響到戰鬥力。
但,顧公子與關雪是何等精明之人,如何可能看不出他故作的神情,於是皆在同時動了殺心,可就在此時,地面陡然劇震中,一片如沙暴的塵埃伴隨着一聲巨響從遠處席捲而來,猶如怒海中滾滾潮水,所過之處,明顯可見地面被生生掀起了一層,形成一片極厚極重的雲朝着幾人的方向狂猛砸下。
見此一幕,顧公子和關雪自然不可能在去顧及聶伏尹,於第一時間便撤身後退,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一池湖水的方向急掠,白仙則是身形一縱,右手抓住倪兒,左手抓住莫小九朝着上方躍起,腳尖在崖壁上不停點動間攀升至了高空,竭力躲過了無盡瀰漫的塵埃中夾雜的狂暴能量。
而莫小九卻是在身體被白仙提離地面的一剎那眼中一冷,垂在身側的右手赫然並指上引,操控着地面裂縫中的縱劍逆空而上,如電一般擊向了快被灰塵淹沒的聶伏尹。他很清楚,即便是聶伏尹真的受了重傷,自己這兩道靈輪天玄境的一劍也不可能將之擊傷,更不可能將其擊殺,他這一劍完全沒有經過思考,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有着泥土和岩石破碎而成的灰塵漫天瀰漫而來,淹沒了正被白仙提着向上急躍的莫小九的視線,淹沒了正欲掠離原地的聶伏尹和漂亮女人的身影,以及其腳下裂縫中那一線乍現的寒光。縱劍從地面之下逆空而上,但即便速度如閃電一般快也不可能擊傷聶伏尹,更別說擊殺,因爲它受到了操控之人低微修爲的限制。
莫小九被白仙帶至了崖壁高處停在了一塊凸出的拳頭般大小的岩石上,他在催動玄海內的乳白色水滴之後便開始後悔,倒不是後悔擊出這一劍,而是擔心縱劍會被聶伏尹收走。他目光緊緊的盯着深淵中瀰漫的塵埃,同時右手併攏的食指和中指繼續向上引動,欲操控着縱劍掠至近前,可當得目光剛落下之際,在還沒有看見那一線光可鑑人的白色之時卻率先聽到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慘叫之後便是憤怒,憤怒出自兩個聲音,不難聽出一個是來自漂亮女人,一個是來自聶伏尹。聞聲,莫小九先是一驚,緊接着便是疑惑,他能清楚的感覺到縱劍擊在了人身之上,但更能感覺到縱劍並未受到什麼阻礙,就彷彿是在人的皮膚上蹭了一下便繼續原本的速度朝着上方急掠,可聽傳入耳中的女人聲音,怎麼會帶着如此濃烈的悽慘之意?
他沒有細想,因爲濃濃的塵埃之中有着一線白色飛了出來,正被玄海中的乳白色水滴牽引着掠向了此方,如一支飛奪的箭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射來。而後待得臨近,他併攏的雙指向着腳下一引,縱劍便哧的一聲插入了崖壁之中。他低頭看去,見斷劍之上一如既往的光可鑑人,根本沒有沾染一絲血跡。
見他眼中疑惑,聽那淒厲慘叫,同爲女人的白仙於皺眉間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這聲音似乎並不是因爲受到了重創而發出。”
莫小九轉過頭,示意她放手的同時將雙腳踩於了插在崖壁中的縱劍上,他自然知道剛纔的一劍並未能重傷到漂亮女人,所以對那與傷勢不相襯的刺耳慘叫才異常不解,便道:“那是因何發出?難道白姑娘知道?”
白仙身爲女人,且是美麗的女人,自然能猜測到那特殊慘叫響起的原因,她道:“那個女人很漂亮,而漂亮的女人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容貌,所以,你那一劍很有可能是傷及到了她的面部,毀了他的容貌。”
莫小九略一思索便覺其言有理,但在他心目中深淵下的那個女人永遠都和漂亮沾不上邊,所以皺緊了衣衫布條下已經快要長好的眉頭道:“他若能算上漂亮,那麼這世上可就真的沒有醜之人了。”
白仙不知道那個漂亮女人曾經的醜陋之相,所以便不知他爲何會說那個漂亮女人與漂亮二字不沾邊,不過也並沒有多問,於停頓了片刻之後將目光落在了他腳下的縱劍之上,眼中泛起不解道:“你不過才兩道靈輪天玄境,爲何能夠做到御劍?”她回想剛纔,又道:“你御劍之法似乎與我們並不相同。”
莫小九見過倪天的御劍之法,更見到了其與劍之間那一束如手般的星輝,所以自然知道自己與他人的御劍方式大不相同,但他不想與外人說及縱劍以及玄海內乳白色水滴之事,便道:“我宗門的御劍之法是別於你們,而我的宗門不常露於人前,所以你們肯定不曾見過。”
聽他此說,白仙便不再多問,而一旁的倪兒則開了口,說道:“我以爲你死了。”她是四道靈輪之境且又兩人相處甚久,所以在先前便如白仙一樣從氣息中識出了眼前這個滿身緊纏着衣衫布條的人是誰,而之所以一直強忍着心中的歡喜與激動,是因爲害怕聶伏尹等人會因爲自己的舉動將莫小九認出。
莫小九靠着崖壁側過身,看着左方白仙臂間一頭黑髮如瀑、擁有者陶瓷般肌膚的小女孩,伸手抹了抹她臉上不知何時掛滿的淚痕,然後將之抱入了懷中,說道:“少爺我是何許人?這麼高的一點地方怎麼可能把我摔死?就即便是真的摔死了冥界也不敢收我的魂。”他挑了下眉,想不讓淚水在小丫頭的眼眶中翻涌,說道:“話說,你這小丫頭片子是怎麼認出我的?”
倪兒未答,眼中一顆晶瑩流經了臉頰,從下頜處滴落在了坐於莫小九臂間的腿上,她久久的看着眼前人身上染滿了血色的衣衫布條,卻沒有開口詢問,也沒有說一個字,只是臉上的溼潤有許久都未被高出掠過的風吹乾。
見此,莫小九擡起右手,以袖將其臉上和眼中的淚花擦乾,說道:“墜入深淵後少爺我是受了些不小的驚嚇,但最終不還是好端端的站在了這裡,你個小丫頭片子還擔心什麼?”
話落,他突然冷哼了一聲,說道:“倒是你,當時竟然那般不聽話,你可知道少爺我爲了讓你能夠藉助縱劍之力返回懸崖之上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下次若再敢這樣,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罷,他忽覺口中言語有些不對,心想若還有下次,那麼豈不是還得經歷一番這樣的苦難?想於此,正要收回說出的話,卻聽懷中的小丫頭冷哼出了聲,同時揚起了下頜說道:“你修爲沒有我高,且永遠都不可能追上我,你打算怎麼收拾我?”話間,她攥起小拳頭揚了揚,於瞬間轉變成了了一副兇悍的模樣。
見眼前雖小,但卻極具力量的拳頭,莫小九知趣的閉了嘴,沉默的將視線轉向了下方的深淵,於是便聽得一聲巨響逆空傳了上來,同時見得深淵中瀰漫的塵埃朝着兩側劇烈蕩散而開,撞在崖壁上似潮水亂卷不已。巨響不同於戰鬥中發出,想必是之前被掀飛的那一層如厚黑的雲般的地面砸落在了地上。
因爲倪天與闕諺的交手在越演越烈,所以塵埃在狂亂的能量中極快的消散,露出了那已經掠至對面巖壁上的聶伏尹以及漂亮女人的身影。莫小九想着剛纔白仙說出的話,極目將視線落在了漂亮女人的臉上,因爲距離太遠,他並不能將之看個仔細,但卻隱約見得其臉上染有一片隱隱可見的血紅。
他不由皺了皺衣衫布條下的臉側肌肉,心想那女人現在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先是被自己丟入深井受盡了苦楚,但好在因禍得福獲得了傲人的身體和美貌,可誰知好景不長,如今又被自己無意中毀了容,想來此時的她對於自己恐怕是更加恨入骨髓了。
他用右手撓了撓了不知是因爲肌肉生長還是何故而有些發癢的臉頰,心想縱劍一技,自己從未在人前顯露過,那女人應該不會知道容貌是毀於何人之手吧?
漫天的塵埃消散得極快,但籠罩得也是極快,因爲倪天與闕諺的交手還在繼續,因爲從九荒鏡中奪射出的看不見的劍形正凶猛的潮水般不斷衝擊着兩側的崖壁,使得壁上岩石接連破碎,化作粉狀瀰漫,所以片刻之後莫小九落在對面漂亮女人和聶伏尹身上的視線便被阻隔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