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目送他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然後認真看了看手中的地契,按敘述來看,這宅子坐落之地並不算繁華,倒有幾分合他心意的低調隱僻,面積也不大,連比雲天城中,葉家的院子都要小上幾倍,不過若是一家四五口去居住,還是搓搓有餘的,在寸土寸金的帝都能擁有這樣一份居所,也着實不易,想必也是大皇子賞賜下來的無疑了。
“我只能先將你安置於此了!”葉心哀嘆連連,他也沒有心情多想什麼,只是像個熱心的路人,把女子扛上了馬背,決定將她送往宅子處再說。
女子也不知是被他扛起的時候,因身體重心不穩而血液微微衝腦霞紅了臉,還是被男子如此搬弄,而在昏睡中也本能的害羞。總之那臉色是紅的猶如高燒難退,只是葉心在這黑夜裡沒有去多看,沒有發覺而已。
按着地契上的圖案,葉心沒有走冤枉路,卻也耗費了一個多時辰才尋到宅子的位置。不得不說這帝都實在是太大了,而且貧富差距也是極大的。
按馬匹的腳力來算,他一個時辰也是走出了七八里地的,雖然總的來說離帝宮還不是很遠,可這一條衚衕卻明顯不如丞相府的地勢有氣質,也不如他遇到女子時的街道繁華壯闊。
建築倒是挺新,周圍也極爲幽靜,與寒中的天寒街有些相似處,道路兩旁四處有着擺攤的痕跡,連像樣的店鋪門面都是極少的,只是在深夜裡已經冷清了下來,沒有人跡人氣。
葉心尋到已經屬於自己的那處宅子,那處地契裡包着的鑰匙扣開大門,豁然發現。裡間的壞境倒是清雅別緻的很,細水樓臺佔地約莫百平,更有百十株極爲罕見的花果苗木。被精心移栽了過來,七八間房舍圍着中央一棟精緻樓閣陳列兩旁。
這將是自己的居所。而且是這條街道上最爲豪華的居所,簡陋的外表不過是掩人耳目。看來這大皇子雖在籠絡人,也是極爲小心的,其中深藏的玄機,就是赤裸裸的受賄收買。
園子裡錯落這幾條石階,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新修過的,任何角落也都打掃的一塵不染,顯然在早些時候。大皇子就動了用此處來回落郭安的心思,提前做了部署。
這兒沒有住人,所以沒有掌燈,可隨着葉心走入院中,天際裡的雲層彷彿響應着他的腳步,漸漸散淡了開去,開始露出一束束皎潔的月光,灑在石徑上,將他前行的路映得雪亮。
襯着月光,他選了右側那最寬大的一間主臥。輕摟那熟睡的腰肢,走了過去。
門上有鎖,鑰匙在他手中。雖然鑰匙都是雙份的,可好在都標有號碼,他徑直就找對了目標。開門看去,雖然只有微弱的月光落進,可裡間盡擺着不少金玉鑲嵌的奢華之物,溫和的綠芒熒熒生輝,別有一番寧靜而明亮的美。
他還是蹙起了眉頭,因爲牀榻上沒有被絮,更沒有女子適合更換的衣物。他的儲物鏈中雖有些自己的衣物。權宜之計也可以拿出來,可他並不適合做那換衣之人。
“我只能幫到這裡了!”葉心由她穿着那溼透的紗裙。平躺在牀榻上。
葉心探了探她的臂彎,脈搏還算正常。只是虛弱了些,修養一段時間自會甦醒。
葉心打算留下些金銀便離去,可忽然間,有敲門聲傳了進來。
在這雨後的寂靜裡,左右鄰舍裡早已熄了燈火,掩了一切聲息,所以那敲門聲落入院中是很清脆清晰的,葉心在這房中也像個數十丈也能聽出,來人敲的正是自家這間宅子。
“莫非是大皇子的人?”葉心微微心緊,大皇子可不知道這宅子已被郭安轉增自己,若是他派人來做什麼交接,或是充當僕從,那便麻煩了,等同被監視。
不管是何原因,想必來人也是知道宅子中今夜是有人的,所以葉心只能去開門。
“見過少爺!”
在那門口果然是站着兩名年輕女子,相貌也算清秀,懷中抱着幾牀金絲棉絮,肩上更是掛着如行囊一樣的包裹,見到葉心的第一眼便齊齊彎膝行了一禮。
“呃?”葉心詫異:“二位是?”
“我叫小潔、她叫小鴛,我們原是郭安大人府上的丫鬟,今日是奉了他的令,過來服侍洛少爺的,這是我們的戶籍文案和賣身契約!”其中一名女子眼眸咕嚕嚕轉着,看得出她膽子要大些,也皎潔一些,她用膝蓋拖住被褥,騰出手來從衣懷中摸出幾張泛黃的草紙。
葉心不動聲色的接過來細細看了一番,倒真如她所說,那賣身爲奴的契約,與他葉家當初僱傭下人時候的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少女拿出的這張,下方蓋的是都城府衙的印章,檔次要比葉心所在的雲天城高出不少,也金貴不少。
“如此說來,郭安大人是將你二人連同宅子,一併送與我了?”葉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問道。
“是的!”少女似乎已從郭安口中得曉了一切,此刻未顯出丁點驚訝,只是低頭答應。
葉心鬆了口氣,這兩名丫鬟與大皇子是無關的,看那契約上些的清清白白,只是尋常人家的孩子,爲了謀生活纔出來爲奴爲婢的。
葉心也知道,這並不是自己面子大,而是郭安真的誤以爲,他在依依公主面前有多麼紅,這才如此討好結交,說到底反是沾了陸依依的光。
“來的正好,去那房中將牀榻整理下!”葉心唏噓一笑,便讓開身子放二人進來,順便指引他們去那主臥中,替那美女的女子換了身衣裳。
儘管衣裳是小鴛的,可穿在那女子身上依舊顯出奪人心魄的秀美,讓兩名丫鬟都有點自慚形穢的低下了頭,不過身爲丫鬟,她們不僅早就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指責,言語和神態也都懂得如何拿捏,沒有葉心的吩咐,便只是站在一旁不敢再吭聲。
“我還有些事,或許會出趟遠門,說不準什麼時候回來!”葉心站在牀榻前,拿出幾粒常備身旁的聚靈丹和活血丹,遞給兩名丫鬟叮囑道:“每日給她各服一粒。”
然後又拿出一張金票,讓兒女頓時目光一亮,他說道:“這些你們拿去作爲平日裡的開銷吧,待我回來之時,另有重賞!”
“多謝少爺!”兒女連忙感恩戴德,雖然葉心不是直接送給她們當做工錢的,可這一掌不下千兩的金票,也是她們畢生都未見過的,就算日日山珍海味也能吃上好整年有餘了。
葉心沒當過家,對金錢更是沒有太過在意,自然沒擦覺到自己給的太多了,但看那兒女就差跪下來謝恩的模樣,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二女定會盡心盡力爲他搭理這宅子的,而且絕對是忠心不二,畢竟他這般大方的主子不好找。
葉心也不怕那二人帶着金錢逃走,這裡是都城,且她們的戶籍文案與賣身契約都捏在了自己手中,沒有自己同意,她們以及他們的家人是走不出這都城的。
交代完一切,天色已然不早,今夜臨近月中的圓月也已經斜過了半天,他孤身引着馬匹朝着那第一道宮門的位置而去。
在他離開一刻鐘後,兩名丫鬟很盡責的忙碌了起來,掌起幾盞燈火,先從那主臥開始,一點點打掃清洗,把那因長久無人居住,而留下的死寂驅趕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幾盆從院落裡移進來的花草,芬芳四溢。
她們做慣了這些活兒,輕車熟路的都沒弄出多餘的響動來驚到牀榻上女子。
可那女子還是忽然間睜大了眼睛,從牀榻上支身坐起。
“啊!”叫小潔的丫鬟忽然瞟見了她的舉動,驚慌失措了下,連忙喊道:“小鴛,少夫人醒了!”
二女放下手中的活兒,急急忙忙來到牀榻前跪在了地上不敢擡頭,等候這吩咐。
對於女性主子,她們可是有着更深的畏懼,這是同爲女性的天性使然。
“見過少夫人!”這是她們入府第一次與女主人見面,自然要行最大的禮。
女子從牀榻上緩緩擡腿到邊沿,沒有說話,兒女卻很知趣的跪着移過去攙扶住了她的左右,引着她落足站穩在地面上。
女子的眼中沒有任何驚訝,對這陌生的環境也無任何不適,反有一抹安靜深邃的情緒掛在了眸子表面,說不出是喜還是憂。
她竟也沒有對那一句少夫人的稱呼表現出任何不適,只是毫無架子,善意的輕輕揮手,示意二人退開。然後她走出了房門,來到院落中,輕輕呼吸着雨後溼潤清新的味道。
擡起目光,看向天際裡空明的月,她的眸子裡竟掩不住有水光浮起,慢慢的化成了溫暖的流水,掛滿臉頰,順着玉頸傾灑下來。
那是眼淚,她哭了,沒有聲音。
哭着哭着,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自然而恬靜的笑。
這是一幅美麗的畫卷,兩名丫鬟跟在身後,低頭看着草葉間晶瑩閃閃的水珠,聽着若有似無的笑聲,在清涼舒適的黎民中,竟都迷糊的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