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的臉頰上佈滿污穢,雙目卻清明晶亮,似乎都要射出光彩來,他的精氣神比之前一刻煥然一新,與那久病之人,忽然痊癒大有相似。
“可以開始了?”王飛雲身後的那名僕從,也像一頭戰意十足的猛虎,雙目盯着葉心,雙全不停的緊握再鬆開,像是在活動指節做着開戰前的熱身運動。
他對着王飛雲問了一句,因爲一炷香的時間還未到。
陸依依見葉心對着自己點了點頭,隨時說道:“既然你的人都等不及了,那就開始吧”
王飛雲擡起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那名奴僕心領神會,一個起躍,凌厲的落在了葉心正前方。他的殺氣不濃,表情卻很堅決,彷彿這一戰勢在必行,任何意外都動搖不了他。
“記住,殺你的人叫做……”他似乎打算自報姓名。
葉心卻擺手打算斷了他:“一個死人,無需像我報名。“
“哈哈……”那人一愣之後惱怒的笑了起來:“你知道嗎,我在地武境巔峰三年了,除了天武境層次的對手,我還從未輸過任何人,你一剛剛突破地武境八重的小子,敢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狂妄無知。”
葉心無所謂的輕輕笑起,腿腳間的氣勢卻已經在暗暗凝聚,他的確不會小看此人,因爲這人身上流露出來的血腥味,以及臉面上的滄桑風塵,幾乎可以肯定,他的真實身份並不是什麼僕從,而是王家所把持的軍隊裡的軍人,是在戰場上廝殺過許多回的狠人。
“你這張嘴的確很讓人討厭,伶牙俐齒的。得罪了公子也成功激怒了我。”這名軍人假扮的僕從,忽然從腰間取出一柄鋼刀來。他的腰間一直就掛着這柄刀,只是沒人會去多看多想。這居然會是一柄人級高級的兵器。
儘管是兵器品級裡墊底的存在,可也畢竟是入了品級的。放在燕州那些小門派中,都足以成爲珍藏的寶貝了。帝宮中的護衛軍也沒有這麼高檔的配備,王家的奴僕居然有。
任誰都看得出,王飛雲來之前,早就做好了準備,今日不管是準備來幫陸依依,還是現在的敵對態度,他都必須拿下第一。
“我會讓你一寸一寸的死去。就先從你的嘴開始”葉心只是沒讓他報出姓名,他就怒都了這般程度,可見其在戰場上早已養成了快意恩仇的性子,隨意的廝殺是解決一切的最好途徑。
哐噹一聲,雪亮的刀鋒抽出鞘來,一抹鋒芒毫無停頓的直襲葉心。
他在這一刻,拔刀已是一招。
“難怪如此自信。”葉心一條雙眉,刀雖利,卻是正面而來,速度也不算駭人。一直警惕着的他跨出一步,就已經躲開。
反手拍出一道風牆,攜着幾顆碎石像對手的腰側。均是行雲流水般的連貫動作。葉心卻能在閃避的剎反攻一招,所以速度優勢高下立分,高的自然是葉心。
“破”
刀鋒隨着手臂橫向揮出,那人藉着腰力一轉,出刀的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直接在那風中斬出嗡嗡的聲響,把一路飛射的石塊都震爲了粉末。
“天武境修爲下,沒有護體罡氣,任何武者都承受不住人級高級兵器的鋒芒。就算是皇級的煉體武技也不行。”王飛雲彷彿已經看到葉心被斬成兩端的模樣,安然的自喃了起來。
不過葉心還躲得及。沒有雷之力的雷動步伐,面對地武境對手的速度。堪堪夠用。
“狂狼三疊。”
忽然,他的刀鋒上也涌動起風一樣的波動。戰氣凝聚的氣浪一層蓋過一層,向漲潮時,風動出來的浪花在擴散。隨着刀刃朝葉心揮落而去的時候,這些浪花呈前後三波相連之勢橫斬,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威力更是聳人聽聞。
“你擋不住。”
所有人都以爲葉心擋不住,陸依依也以爲他擋不住,因爲她也沒料到王飛雲會給奴僕這等兵刃,她是有些更高級的可以給葉心使,可今日不是她動手,所以沒帶在身上。
“鏘”忽然一道兩眼的光,向彎月的弧度豎落下來,將那三道刀芒一蹴而就給滅了。
“這是?”王飛雲與他的奴僕同時瞪大了眼睛,因爲在葉心的手中已經出現了一把利劍,劍身如墨,劍鋒如雪,薄長宅小輕盈的輪廓大大減小了揮劍時所承受的風阻。
從這些外觀來看,這無疑是一柄好劍,且適合快劍招式。這樣嬌俏的劍,讓陸依依目光一亮,似乎都有點歡喜心動。
只是,所有人立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葉心剛纔分明是沒有攜帶兵器的,忽然出現在手中,那隻能說明,其是有儲物之器的,再不濟,至少也是個高級靈囊。
“唰”
葉心的劍繚繞起來,絲絲光亮如線條一樣交織着,卻沒有出現凌厲的招式,因爲他的誅心劍氣王飛雲見識過,他不想使出來後暴露身份,所以只是將劍代替了手指,把劍氣覆裹在其上,再斬劈出去。
發誓不再用天宗的一招一式,所以他不再有其他可使的劍技。
“看着就弱不禁風,折斷了倒也有些可惜。”對手橫起鋼刀,一臉不屑的掃了葉心一眼,那細薄的劍他看不出具體品級,只感覺在自己的刀面前顯得微不足道,重重的觸碰一下就會被折斷。他也只是嘴裡惋惜了一句,手上並未留情。
“狂狼九疊”
一連九刀,無比猛烈的斬向葉心,帶動滾滾氣流,飛沙走石的很是駭人,似乎其中任何一刀斬中,都能將目標扯裂成兩段。
葉心卻是穩如泰山,舉起手中弱不禁風的劍,揮灑自如。一劍破碎一刀,九劍之後,劍與刀在近距離發生了猛烈的碰撞。兩面鋒芒狠狠的斬在一起,無數火光星點開來,更是聽見一聲沉悶的凹響。似乎其中一方的鋒芒被斬缺了刃口。
“哈哈,你的……”對手狂笑一聲。正欲取笑葉心的劍光有個花架子,可目光落在自己的刀上,發現話還沒說完,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紋正在擴散,向蛛網一般從中佈滿。
“咔嚓”
刀應聲斷裂,刀柄一截握在手中,刀劍帶着半截刀身落在了地上,直直的插在石面上。
葉心沒有接話。如此好的時機,他只用一記兇狠的掌力迴應了對方錯愕的表情。
“快退”遠處的王飛雲驀然心驚,下意識的出口喊了起來,竟是不知是否算壞了規矩。
“晚了”葉心同時浮現起冷峻的笑意,風浪之後是緊隨而至的劍芒。
對手以強大的力道卸去了一掌之力,卻也無法以血肉之軀去硬接那王級長劍。
只間他慌亂之間擡起手臂抓向劍刃,以求保命,換來的卻是一陣刺骨的痛。
葉心微微蹙眉,劍尖已經抵在了對手的咽喉上,而去勢也剛好被其雙手掐熄。若想再進一寸,葉心就必須發出後續的力道去硬闖,可對手已經等同輸了。再強殺似乎有點殘忍。
“有破綻”豈料,在葉心一念仁慈間,對手抓住了空擋,一腳踹向了他的腹部,目標直指丹田,想要廢了他。
“找死,我成全你”不識好歹,想要殺自己的人,葉心向來不會憐憫。
他殺意大盛。無可避免的承受住了這一腳,不過在被踹飛出去的瞬間。他一拳轟在了劍柄的尾部,劍身將對手的十根手指一下就給全部扯斷。脫開束縛,飛射了吼間。
如此鋒利的間,遠處的幾位主子,已經大致料定了品級,個別人甚至目露出了貪婪,卻沒有做出任何舉動來,反而紛紛望向了葉心的對手。
那人舉着失去了全部手指的手掌,還保持着扣住劍身的姿勢,喉嚨間的鮮血卻已經從那細宅的劍傷出啾啾冒出。從側面看去,就像是他用雙手抱着一柄劍,自殺似的了自己的喉嚨。
葉心倒在了十多米開外,蜷縮在地,一動不動,彷彿死了。
“沒想到結果竟會是平局。”王飛雲的目光在場中來回掃動片刻後,斷定自己的人在最後關頭那一腳,雖然算不得多麼恐怖,可那麼近的距離踹在一個比自己的弱的人丹田上,完全足以將其整個腹部都踹的凹陷下去,死亡也是在所難免的。
“未必。”陸依依卻香肩一軟,彷彿對於結局很是滿意,葉心贏了,她也就贏了。
“呃?”王飛雲不解的再次看向葉心,驚愕的發現,地上有一條丈長的拖痕,並不是其身體在地面上劃出來的,而是腳掌。
葉心在他的注視下有了動靜,咳嗽兩聲後,吃力的爬起身來,摸了摸嘴角的血痕,丹田的確受到了些震盪,卻並無大礙。
他最後打在劍柄上的一拳並不是蠻力,而是動用了御風十二極的招式,藉着風流的氣勁,不僅讓劍得以對手的喉嚨,更是生出些反旋的力道把自己託了開去,卸去了對手的大半腳勁。
崖畔剎那間鴉雀無聲,葉心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慢悠悠的走過去,拔回了長劍。
王飛雲滿眼失望和不甘,卻比葉心顯得還要冷漠,看來他對下屬的生死並不怎麼在乎,枉費了那人對他如此衷心。
“結束了嗎?”葉心轉過頭,看着這幾位滿懷信心而來的高傲少年以及陸依依。
這話讓人們的心中隱隱倒吸涼氣,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所有人的奴僕都上場了,而且沒一個落得好下場,非死即殘。
卻沒有一個人覺得葉心殘忍冷血,因爲這樣的事他們已經見怪不怪,這是武者的世界。
葉心唯獨多看了王飛雲一眼,卻沒有與其交談。
王飛雲也微露氣氛的眯起眼睛哼了一聲,他不屑對葉心說什麼,因爲他覺得自己的身份不需要與陸依依的奴僕攀談,即使她是公主,可她的人依舊是奴僕,上不得檯面。
“我的主人。還請您兌現允諾的賞賜。”王飛雲剛剛高傲的移開目光,就聽見葉心平淡的對陸依依開口了,並且在同一時間。有些大膽的伸出手去做討要狀。
陸依依深深吸了口起,目光閃爍不定。有些虛脫似的感覺,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開口的話,除了死不認賬便沒什麼可說的,所以咬了咬牙只能閉嘴,因爲她不承認就等於當着這麼多人在抽自己的臉。
她緩緩從腰間解下一個袋子,在剎那間做了無數掙扎的心裡活動,終究還是隻能將之拋給了葉心。
葉心鎮定的接在手裡,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也是不敢去觸及陸依依的目光的,所以他大有深意的撇了王飛雲一眼,只見其的臉色已經綠如青蛙的膚色,頓時他心情大好。
但他決定讓王飛雲這個仇人的不爽更進一步。
滿意的笑着,他解開了布袋,伸手抓住裡頭的物件,將之扯了出來。
段世欽身後的人都忍不住嚥了口口水,陸依依的美貌自是不用說的,他們也都有些期盼,能在此飽飽眼福。一睹其貼身內衣是何模樣。
葉心卻大大的吊了他們的胃口,因爲他只是將那間貼身內衣拽出來小小的一角,便重新收了回去。但這一個動作已經讓所有人都知道,裡面的確是裝着陸依依的貼身內衣。
葉心將袋子系在了腰間,處置的有些隨意,就像獵戶對待戰利品一樣。
“好香”不過,他將手放在鼻尖上輕輕嗅了嗅,擺出一副沉醉狀。
“好大膽的奴才”王飛雲真的有些忍不住了,自己視爲未來妻子的人,她的貼身內衣竟是被人當面撫摸,還做出這等輕薄的態度。
他幾乎都要忍不住衝上去。親手殺死葉心。
可他不敢,因爲陸依依作爲當事人。都還沒有表態,他若現在就採取行動的話。豈不是會讓段世欽等人找到宣傳的藉口,說陸依依前腳兌現承諾,後腳就讓人殺人,再將東西取回?
王飛雲的指甲在手心裡握出深紅的掐痕來,他感覺自己就跟帶了綠帽子似的,當即下了決定,陸依依的這名奴僕遲些時候,定要承受千刀萬剮。
只等今日鬥奴結束,崖畔發生的事被人淡忘些後,他就採取行動。
陸依依此時想的沒人知道,她不是再想回去後如此折磨葉心來出氣,反而低着頭有些無地自容,有些勉強的說了句:“今日鬥奴已經結束,下個月依舊是我連任擂主,但出戰之人將是小白,願意挑戰的到時候再過來”
她下了逐客令,段世欽等人只能告辭,王飛雲還想逗留,卻造了冷臉。
陸依依一聲不吭的獨自離開了崖畔,對葉心同樣是看都沒看一眼。
“該死,本來想着,當初被他看了身子,那間衣物留着總會勾起那不堪的回憶,今日剛好拿來作爲和段世欽之間的賭注,卻沒想會落到他的手中……”陸依依逃開了人羣后,氣呼呼的跺着小腳,狠狠的自責羞愧。
那間貼身內衣,正是與葉心初遇時身穿的那件,光滑柔然的銀蠶絲所織,她不知葉心會不會也被勾起那一晚的回憶,見自己還留着這件衣裳又會作何感想?
當然,她並不知道只是自己想多了,葉心根本就不記得那一夜裡關於這衣衫的記憶,他就算記得,也頂多是一件比較白的絲綢之物。
葉心並不怕王飛雲敢在此對他出手,但他怕被識破身份,話也不敢多說幾句,就踩着陸依依的腳步,回了竹舍。
“恭喜你奪得頭魁”剛一推開門,就見小白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葉心撇撇嘴,說道:“和蛐蛐一樣供人觀鬥,很自豪嗎?”
小白不以爲然的從打坐的姿勢站了起來:“其實我已經在遠處看見了全部的過程,你似乎並未用盡全力,你的修爲遠不止地武境”
小白的震驚已經過了,所以說出這話的時候除了認真,再無其他表情。
他也很仔細的看着葉心的眼睛,似乎想看清其接下來的說的話會不會參合謊言。
“我從沒說過我的修爲是地武境”葉心聳聳肩,沒有否認便是承認。
小白竟舒出一口氣:“還好”
“怎麼?”換做葉心有些不解了。
“你說呢,你表現的如此強悍,若真的只有地武境修爲,那麼等你跨入天武境的時候,又該有多麼強悍呢,我是不是都該自慚形穢了呢?”小白笑着解釋道。
“不過說回來,你竟然對陸依依提出這種要求,接下來的日子可不好過啊”小白指着葉心腰間的袋子,不懷好意的搖了搖頭。
“我今日只是想讓王飛雲不快罷了,再說,陸依依什麼時候讓我好過了?”葉心知道,陸依依每天抽打自己,追得滿山竄,小白是看在眼裡的,那單純的就是看自己不爽,需要通過折磨來發泄。
“看得出你和王飛雲有些過節,這人有些城府,又有王家這個大後盾,要惹他,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哦”小白叮囑了一句,不過從其不以爲然的笑容裡,不難看出,王飛雲在他眼裡,其實是算不得什麼的。
葉心點點頭,略表謝意,然後忽然問道:“對了,這片山脈就是天府?”
“是”
“那麼,你有沒有聽過或者見過,一個叫做葉雨悠的女子?”葉心忍不住有些激動,立刻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