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已經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以爲已經將涼若玖收入囊中了。他嘴角的笑容格外肆虐。
涼若玖眸色淡然,笑顏看着理查德,平靜問道:“你以爲我身後就沒人了嗎?”
理查德看着涼若玖還能夠笑出來,頓時間火氣上漲,一字一字警告道:“這是在上海灘!”
涼若玖再笑,答言:“是啊,這是在上海灘。我可從來就沒有說過這是在北平。”
理查德笑的十分開懷,走上前來,指了指涼若玖,諷刺道:“那你有什麼人?你只有你自己。”
涼若玖笑眸,對理查德道:“那隻不過是你所認爲的罷了。你以爲,人都是一成不變的嗎?”
理查德莫名一慌,冷冷盯住涼若玖,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涼若玖淡言回答:“你們法租界董事會的人,你應該認識吧?”
理查德盯緊了涼若玖,整個人有些不大好了,再次質問道:“你說什麼?”
涼若玖含笑,沒有任何回答。
理查德忽然一把捏住了涼若玖的脖子,手勁大的要捏斷涼若玖的脖子一般,咬牙切齒質問道:“你剛纔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如果不回答我,我立馬就捏斷你的脖子!回答我!立馬回答我!”
理查德像是一條瘋狗一樣,已經失去了方向。
他本來就不太被自己的上司看好,涼若玖又說了這樣不明不白的話,理查德又怎能不氣,又怎能不心虛呢?
涼若玖被捏的喘不過氣來,依舊沒有回答一個字。她狠狠踩了一腳理查德,理查德叫了幾聲,向後退了好幾步。
涼若玖咳嗽了好幾聲,臉色漲紅了許多。理查德的手勁的確是大,涼若玖自個兒也倒是心大。
理查德面目再度猙獰,一張臉上寫滿了怒氣,“你想死嗎?!”
她將手中的那把槍收了起來,一襲黑色旗袍盈盈立在理查德面前,搖曳生姿,似一幅畫一般。
理查德氣的不成樣子,握緊了拳頭還要再度上前來威脅涼若玖。忽然!被一陣響起的電話聲打斷。
理查德像是在怕什麼,看着那個電話一直就那麼響着卻是不敢接。
涼若玖展露笑顏,笑的溫婉,言道:“電話響了,接一下吧。”
理查德嚥了口唾沫,像是腳下灌鉛似的,一步一步移了過去。他接起電話,立馬立正恭敬道:“sir!”
只看見理查德的面色越來越煞青,也越來越難看。
涼若玖站得近,聽到十分清楚。是理查德的上司在教訓着理查德,而且罵人的話居多。幸虧學習了洋文,不然,這麼一出好戲都聽不懂實在可惜。
甚至都能夠感受到理查德頭皮有些發麻,他移了移電話,看起來他自個兒也是聽不下去了。
掛掉電話後,涼若玖朝理查德看去,微微笑了笑。
理查德沉沉扶額,緩了好一會子,忽然變了臉色,對涼若玖十分恭敬道:“對不起,涼小姐。剛纔是我的問題,我現在就派人送你回去。”
涼若玖還是微微笑着,淡言道:“那就麻煩理查德探長了。”
理查德帶上帽子,一直低着頭,擡都不敢擡起來。
吃一塹,長一智。
涼若玖不會那麼愚蠢。
反而是尹之,同樣的事情做了兩次,是在是太過愚蠢。這俗話又說的好了,求人不如求己。
出了巡捕房,理查德又十分殷勤的打開車門,恭敬道:“涼小姐請上車。”
涼若玖客氣道:“多謝理查德探長。”
她話中,自然也不含譏諷之意。
回去的路上,理查德一直都在壓帽檐,一直在壓帽檐。他滿臉焦躁,看起來,確實沒有好果子吃了。
尹之的錢可不是白白就收的。
“涼小姐,到了。您請下車。”
涼若玖笑顏道:“多謝理查德探長。”
一下車,宋先生就和謝鄒才急急忙忙迎了上來,齊聲道:“夫人!”
涼若玖有些劫後餘生之感,沉聲道:“我沒事,幸虧了你打電話及時。不然,理查德還真能要了我的命。”
謝鄒才冷了一眼理查德,諷刺道:“不得死其然!”
涼若玖聞言,看着謝鄒才淡淡笑了笑,又收起笑來,言道:“先進屋吧。”
宋先生頷首應聲:“是,夫人。”
進屋後,謝鄒才趕緊給涼若玖倒了杯水,關切詢問道:“夫人,您有沒有受傷?”
涼若玖接過水杯來,答言:“我無事。”
謝鄒才寬了寬心,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說道:“夫人您沒事就好。”
宋先生出去了一會,又很快回來,俯下身子道:“夫人,我吩咐了廚房做些吃食給您。”
涼若玖將水杯遞給謝鄒才,對宋先生道:“不用了。我不是很餓。”
宋先生笑了笑,說道:“是北方來的廚子,夫人您先嚐嘗。”
涼若玖只好點了點頭。
靜坐了一會子,宋先生的神情越發嚴峻了起來,沉聲問道:“夫人,明個兒就要去尹之那裡了。今個兒出了這樣的事情,明天尹之必然會問起。夫人您打算如何做?還是先不要去了吧。”
涼若玖聽着宋先生的話,微微挑了下眉,沒有猶豫,乾脆道:“明天就去。”
宋先生有些擔憂道:“可是夫人,尹之疑心格外重。若去了,他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夫人您的。”
涼若玖淡言道:“我若不去見尹之,更使得他懷疑。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我相信尹之應該能夠猜出幾分東西來了。他若猜不出來什麼,那就是真的愚蠢了。見尹之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見到尹之後,怎麼演才重要。”
宋先生微微點了點頭,答言:“是,夫人。”
……
晚些時候,謝鄒才匆匆上樓,敲着涼若玖的房門,稟告道:“夫人,仇鈴姑娘來了。”
“仇鈴?”
涼若玖有些納悶。
謝鄒纔再回答:“是的,夫人,仇鈴姑娘來了。”
涼若玖起身來打開門,看着謝鄒才,再問了遍:“仇鈴來了?”
謝鄒才點頭,回答:“回夫人您的話,確實是仇鈴姑娘來了。”
涼若玖確實納悶,仇鈴這會子來見自己做什麼?更何況,她纔剛剛到上海。不得不說,仇鈴的消息也確實很靈通。
看到仇鈴真的在,涼若玖越發納悶了起來,卻笑顏道:“你來了。”
仇鈴輕聲喚道:“若玖。”
“坐吧。”
仇鈴點點頭,坐了下來。
寒暄了幾句,涼若玖才進入正題,直言問道:“這麼晚了你過來有什麼事?”
“看看這封信。”
仇鈴說着,從手包裡頭拿出一個信封來,放在了涼若玖面前,面色瞬間嚴肅了下來。
涼若玖皺眉,打開了那封信。看着裡頭的內容,涼若玖的神色也越來越嚴肅了,冷聲問道:“這是誰寫的?”
仇鈴沉聲答言:“方銘。”
涼若玖心底一個惶然,問道:“尹之沒有看見過吧?”
仇鈴答言:“我截了下來,還沒有送到尹之手中。”
聞言,涼若玖才鬆了口氣。
涼若玖咬牙切齒冷冷道:“沒想到方銘居然臨死前還想着要給尹之送這封信,如果這封信送到了尹之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仇鈴鎖眉,沉聲道:“所幸因爲瑛仁誤打誤撞,不然,這封信真的要送到了尹之手中。”
涼若玖將那封信撕成了兩半,對謝鄒才耳語了幾句,謝鄒才立馬明白。將信焚燒。
涼若玖直到現在都沒有鬆口氣,若這封信真的送到了尹之手中,真的後果不堪設想。一切,都全盤皆輸。
涼若玖心中也有氣,氣自己的疏忽,也氣殺死方銘的時候沒有斷乾淨一切。沉聲道:“果然也是尹之的一條狗,死前還要想着說這些話。只是可惜,他現在沒有那個機會了。已死之人,就好好待在棺材裡頭吧!”
仇鈴看出來涼若玖有些生氣,勸解道:“你先彆氣了,這封信幸好沒送到尹之手中。”
涼若玖拿出煙盒,從中取出一根菸來,深鎖眉頭,有些無奈道:“我眼巴巴盼望着這樣的日子可以結束,可總是不如我所願。也是可笑。”
謝鄒才趕緊取了菸灰缸過來,放在桌上。
仇鈴的目光有些憐惜,也有些無奈道:“壓在你身上的擔子很重,若想要結束這一切,也並非那麼輕而易舉。”
涼若玖吸了口煙,煙霧頓時繚繞了起來。有些迷糊住了涼若玖那張陰冷的臉,她嗤笑了聲,道:“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沒有解決掉這一切。”
仇鈴看着這樣子的涼若玖,低了低眉,嘆了口氣,問道:“難道,直接殺死尹之就不可以嗎?”
涼若玖將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頭,冷聲道:“兇手不止他一個。我要奪走屬於他的一切,讓他嚐嚐孤立無援的滋味。讓那些兇手,全部都償命!”
並非是恨意矇蔽了涼若玖的雙眼,而是這一切,是必須要做的。作爲涼秋之的女兒,就要討回一切公道。
仇鈴聞言,蹙眉道:“若玖,有些時候該放放仇恨。”
涼若玖卻笑了笑,望向仇鈴,淡言道:“我心中有拿捏,你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