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多遠？”
寧風致第一反應，是古遊在問他的視力。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古遊不可能問他這種沒意義的問題。
沒等他反問古遊，就聽見古遊說：“事先聲明，我問的不是視力。”
“七寶琉璃宗，天斗城，天鬥帝國，這片大陸，無盡大海，大海之外。”
“十年，百年，千年，萬年，兩萬年，三萬年。”
古遊沒有站起來，而是安坐在座位上。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雙手重疊，身體微微前傾，“回答我，寧叔叔。你，能看到多遠？”
沒有釋放魂力，沒有站起身施加體型上的壓迫，更沒有釋放出將氣勢凝鍊而成的霸王色。古遊僅僅只用了三句話，就讓寧風致感受到山嶽般的壓力。
古遊想知道他的眼界。
他，寧風致，七寶琉璃宗宗主，竟然被一個魂尊質疑有沒有能和他相匹配、看到相同事物的眼界？！
此時古遊在寧風致眼裡，散發出的氣魄絲毫不亞於以女子之身、更以外姓身份統治武魂殿的那個人。
武魂殿傳承至今，什麼情況沒出現過。無論是以女子之身成爲教皇，還是以外姓身份登上教皇之位，都曾經出現過不止一次。
但是，有且僅有比比東一人，在同時持有這兩個負面buff身份的情況下，做到登上武魂殿教皇位置。
這足以證明比比東的強大。
這個強大並不可怕，畢竟比比東再強大，即便還有史上第一個真正能夠運用雙生武魂的加持，還能強得過當時已經成爲九十九級極限斗羅的天空最強千道流，以及陸地最強唐晨？
比比東可怕的地方，在於她不加掩飾的野心。
作爲七寶琉璃宗弟子，寧風致此前從未接觸過作爲武魂殿前聖女的比比東。兩人第一次接觸，是寧風致作爲七寶琉璃宗的代表，受邀參加比比東的登基儀式。
當時武魂殿已逼迫昊天宗封山，但到底沒有將昊天宗全滅。因此上三宗和武魂殿的關係雖不如千道流教皇和唐晨宗主時期那麼友好，也沒到未來武魂帝國時期那種爭鋒相對的程度。因此，七寶琉璃宗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參加這個儀式。
野心。寧風致在比比東身上，看到了無與倫比的野心。
這野心之龐大，就算是大陸第一勢力的武魂殿、就算是唐晨失蹤後的唯一最強千道流，也不敢說能承擔得起。
比比東近乎完美的容顏下，蘊藏着龐大而深邃的野心。眼前這個小小的嬌柔身姿，散發出任何人都會感到驚悚的瘋狂氣息。
寧風致不敢說，也不敢問。只能暫避鋒芒，以一種近乎狼狽的姿態回到了七寶琉璃宗，並着手將只有一個輪廓的天鬥帝國計劃完善並充實起來。
從古遊的身上，寧風致感受到和比比東相似的氣息。
名爲野心的氣息。
可奇怪的是，這個氣息時有時無，朦朦朧朧的讓人把握不住它是否真實存在。
如果說將兩人散發出的氣息做比較的話，比比東的野心龐大如山嶽，其殷實和厚重肉眼可見。古遊的野心則深邃如淵底，讓人把握不住它的深度。甚至連其存在性都要打上一個問號。
霎時間，寧風致竟不知如何作答。
見寧風致愣住，古遊也不着急，靜坐着等待寧風致的回答。
寧風致是一個聰明人，古遊由始至終都相信這一點。
在古遊看來，能以宗門的視角和眼界，跳出魂師和宗門的侷限性，能想出背靠以平民爲根基的帝國謀求庇護的寧風致，他的智慧在這片大陸數一數二。即便放眼從斗羅大陸到終極斗羅的三萬年間，能說和他差不多的人，估計也就只有跳出魂師勢力的侷限性，準備統一魂師和普通人當斗羅始皇帝的比比東一個。
跳出自身的侷限性，以一種超越位置和時代的眼界去看待問題。這種眼界，放在某一個隔壁的角色身上，被人稱之爲“以少年的身份，像火影一樣思考”。
這句話的本意是好的。現如今，卻被人用於恥笑這個角色身上發生的悲劇。
就像是一個打工人，卻在用資本家的角度思考問題。這個笑話的好笑程度，已經遠遠超出卓別林喜劇，到達了地獄笑話級別。
古遊不覺得好笑，只感覺到悲哀。
在古遊看來，能在那種環境下，做出這種決定的人，從來都不應該被人嘲笑。若不是那唯一的例外，想必這個決定的污點也不復存在。
只不過，太矮了。
這個角色跳出了所處位置的侷限性，跳到一個更高的角度看待問題。他的問題在於他跳的還不夠高，還沒高到能像讀者一樣，看清問題的關鍵在哪。
古遊既是當初的觀察者，也是現在的當事人。以未來的視角，他能看清楚很多問題。所以，面對寧風致的招攬，古遊纔會問出這個斗羅大陸多數人都無法理解、也回答不了的問題。
他想要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寧風致，他究竟跳的有多高。
如果現在面前的人是千仞雪、是千道流、是唐晨、是波塞西，即使他們都很強，古遊也不會問出這個問題。只有寧風致和比比東，古遊會拋出這個問題，並期待他們給出的回答。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在五人中間悄悄蔓延。寧風致已經收回伸出的手，坐在椅子上低下頭思考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突然，寧風致的聲音響起：“這片大陸，千年。”
古遊的話讓寧風致認真審視起自己的計劃。最後，他確信，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只要順利讓雪清河坐上皇位，必將在比比東的野心之下再度給予這片大陸長達千年的和平與穩定。
“是嗎？”古遊看起來有些詫異，好像被這個回答震驚了。
寧風致悄悄撇了一眼孟依然，有點想讓古榕把她請出去。最後還是作罷，毫無保留的將自己關於天鬥帝國的謀劃說了出來。就算計劃被外人知道也無妨，這光明正大的陽謀。就算是雪夜大帝，也不會拒絕七寶琉璃宗伸出的手。
從因七寶琉璃塔武魂的限制而生出找一個穩定的勢力互相扶持的想法，到看出比比東身上的野心而決定完善並實施計劃，再到找到最合適的目標太子雪清河，接着是寧榮榮可能抵達八寶琉璃塔的天賦讓原定的聯姻計劃作廢，改爲以師徒情分，謀求一個親王的位置。
“.等清河繼任天鬥皇帝，以我太子老師的身份，只要稍加運作，就能得到一個異姓王的稱號。天鬥帝國加上宗門的財力，兩者相輔相成。擁有七寶琉璃宗的支持，天鬥帝國就能穩固和星羅帝國之間的平衡。背靠天鬥帝國的七寶琉璃宗，即使未來劍叔骨叔駕鶴西去，青黃不接，也能穩住宗門根基，等待下一次崛起的機會。”
“而且這樣的話，比比東想要覆滅其他魂師勢力、成爲大陸唯一的魂師勢力的野心，也會因爲無法消滅七寶琉璃宗而變爲一紙空談。宗門勢力和武魂殿之間的平衡也將繼續維持下去。”
“起碼在千年以內，大陸的局勢將不會有巨大變化。”
寧風致詳細的說出了自己踏出每一步的原因，並且還把每一步可能產生的後果講的一清二楚。無論是唐三還是孟依然，就連一定程度上知道寧風致計劃的古榕，都被寧風致詳細無比的計劃嚇到，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
古遊的表情倒是沒變，寧風致的想法和他預料的沒太大出入。細節處略有不同，大體的方向則沒有差錯。
寧風致真不愧是斗羅大陸的智力頂點。如果雪清河不是臥底，如果比比東的野心僅限於魂師界，如果沒有神明出世，按照他的想法，這片大陸也許真的能維持千年的平衡。
可是，現實沒有如果。雪清河就是臥底，比比東的野心不僅限於魂師界，神明的降臨早已無法逆轉。寧風致的謀劃宛如命中註定要黯然落幕。
古遊沒有笑，這也不值得嘲笑。寧風致已經做到他能做到的一切，就算失敗不可避免，也不是能招致嘲笑的事情。
這是眼界的不同，這是信息的絕對差距。大概也就只有穿越者，才能知道他爲什麼會失敗。
古遊點點頭，沒有對寧風致給出的回答做任何評價，而是接着又問出一個問題：“寧叔叔，你有想過七寶琉璃塔的未來嗎？”
這次，古遊沒有賣關子，將一份資料遞給寧風致。
“七寶琉璃塔，當今最強輔助系武魂。全面又全能輔助能力，讓它在所有魂師團隊中都如魚得水，每個團隊都希望得到一位七寶琉璃塔魂師的青睞。這讓它在這個時代登上了輔助系的頂點。”
“可在戰力膨脹的一萬年後，它還會是最強的輔助系武魂嗎？”
“或者說，七寶琉璃宗，還能繼續存在嗎？”
古遊交給寧風致的資料，上面寫着的就是他統計出來的魂師尖端戰力。魂師羣體的平均實力本就會隨着時間而逐漸提升。光是鬥一和鬥二之間封號斗羅數量的對比，也能看出魂師羣體的極限素質是在不斷拉高。
哪怕這條時間線大概率不會再出現唐神王，不會有不惜犧牲大量生命也要拉來深淵位面只爲提升斗羅星本源的存在。但七寶琉璃塔只能到七十九級的問題只要還存在一天，那它的重要性只會隨着魂師羣體的提升和魂導器的使用而逐漸削弱，最終走向滅亡。
沒錯，在古遊看來，寧家的七寶琉璃宗在未來必將滅亡，甚至在原著已經變成現實。
有一個朋友曾給他看過一段龍王傳說裡的描寫：
“有關於七寶琉璃塔的傳說，無論是在星羅大陸還是斗羅大陸，都十分廣泛。兩萬年前，史萊克學院初代史萊克七怪，除了最著名的海神唐三，以及他的妻子柔骨斗羅小舞之外，其他五人之中，就有一位的武魂是七寶琉璃塔，也是他們團隊的主輔助魂師。並且最終將七寶琉璃塔升級爲了九寶琉璃塔，最終成神。這可是曾經催生成神的強大武魂！哪怕是在斗羅大陸上，這種武魂都已經失傳了，卻沒想到，會出現在星羅大陸上。”
武魂在斗羅大陸上失傳了，這不就是在說七寶琉璃宗被滅了嗎。總不至於七寶琉璃宗忠心耿耿，跟着兩萬年前友人之後的戴家一起跑到星羅大陸吧。
雖說後續聽說貌似大決戰時又說曾經的上三宗宗主一起出現，反正古遊還是沒明白這個上三宗宗主中代表七寶琉璃宗的宗主的武魂是什麼。
七寶琉璃塔失傳，只剩下六寶琉璃塔是吧。
盛極一時、共同對抗武魂帝國的上三宗，七寶琉璃宗實質上滅亡，昊天宗的存在感只剩下亂披風錘法。只有藍電霸王宗，因爲趕上了版本更新，三萬年後還出了一個雷神。三大宗門的下場，讓古遊這個前世只看過鬥一鬥二的讀者唏噓不已。
“這這.”
看着這份資料，寧風致頭上漸漸冒出冷汗。
古遊除了統計過去的數據，還根據數據和前世的參考，推導出未來魂師可能的走向。在他的計算中，就算不考慮魂導器這個變量，只要魂師有創造力一點，更努力一點，不要整天閒的沒事談戀愛，大概一萬年後，七寶琉璃塔差不多就該進倉庫當倉管了。
看着寧風致逐漸發白的臉，感覺時機成熟，古遊開口道：“寧叔叔，你能看到七寶琉璃塔的未來嗎？”
寧風致沒有說話。
此時魂導燈仍在發出明亮的光，可即便寧風致再怎麼努力，眼前能看到的也只有一片黑暗。
一千年後的七寶琉璃宗一片繁榮，一萬年後卻只有剩下七寶琉璃宗在黑暗中倒塌後留下的廢墟。
寧風致明白了，明白古遊爲什麼沒選擇七寶琉璃宗。
是啊，一個雙眼能看到那麼久遠未來的人，又怎麼會選擇加入一個在未來必將覆滅的勢力呢。
“所以，要合作嗎？”古遊露出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寧叔叔，伱也不想未來七寶琉璃宗滅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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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爲寧風致防備武魂殿的說法打個補丁。
ps2：宇智波鼬這個角色，他的眼界最高也就是村長（火影）級別，讓他只能想到把自己變爲一把手術刀，將病竈（宇智波一族）切除，而不是先檢測這個病竈是否良性，對症治療。
因此我不會因爲他的行爲而看不起這個角色，只會爲他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