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隱藏身份必備的兜帽,醜陋的臉龐直接暴露在光中,久違的再次貪婪呼吸起周圍的新鮮空氣。
月光下,不遠處的小村莊寧靜祥和。時間在這裡宛如停滯,唯有不時出現的蟬鳴,才能證明時間仍在流動。
在這個波及了全大陸的神戰都波及不到的不起眼的小角落,所有人都沉睡在夢鄉當中。
全然不知惡意已經迫在眉睫。
“聖魂村,終於到了。”
“我的復仇,將從這裡開始。”
厭惡生命,憎恨一切,言語之間血腥味十足。一場充斥着鮮血和悲鳴盛宴,眼下即將拉開帷幕。
時間之神,斗羅神界最詭異莫測的神祗。
此刻向着唐三,掀開了他神秘的面紗。
左半張人臉方正堅毅,暗紅色的瞳孔注視着唐三。右半張龍臉展現出至高無上的威嚴,鮮紅色的豎瞳目空一切。
兩張完全不同的面容,用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焊接在一起,水火不容的同時,卻又永遠無法分離。
一體雙面的姿態,完全是帝牙盧卡咎由自取。
“時間之神?”
唐三輕喃道,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儼然生怕驚擾某個不該甦醒的存在。
時不時間已經不重要了,當帝牙盧卡說出“神”這一字眼,唐三幾乎就失去了戰意。
斗羅大陸很少用“神”作爲修飾詞,除非某一方面到達常人難以觸及的頂點,或真的和神有關。
前者有鐵匠的最高級別“神匠”,和單看力量觸及封號斗羅的“大力神”泰坦。
後者的代表則是產自修羅神傳承之地殺戮之都的“殺神領域”,還有藏身在大海深處的海神島以及島上的大供奉“海神斗羅”波塞西。
當然,今日的唐三還不知道殺戮之都和海神島兩個地方。但他有一個先天二十級魂力,身負神級武魂的合作者。
獨屬於武魂殿的絕對秘辛,被古遊用開玩笑似的方式,深深灌入唐三的大腦。
“不錯。”
帝牙盧卡高高在上,俯瞰重壓拼盡全力挺直脊樑的唐三。
“吾乃現在的時間之神,亦爲曾經的時間龍王。是支配時間、操弄時間的偉大存在。”
語氣裡的傲慢似乎理應如此,而他的資歷、實力、和行動力,完全足以支撐他心中的傲慢。
是的,唐三眼前自稱時間之神的帝牙盧卡,就是趁龍神舉行大典試圖把神龍界域進化爲神星時,悍然出手干擾大典的那位時間龍王。
帝牙盧卡傲然道:“你可能沒有察覺到,唐三,但你的存在對於世界的延續很重要。”
“你的每一個抉擇,都會誕生出無數條新時間線。而錨定這些時間線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是你。”
“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神聖時間線。”
說罷,帝牙盧卡右手水平伸出,無形的波動再次釋放。
彷彿在彈奏一架看不見的鋼琴,五根人類手指隨着奇妙的韻律上下舞動。連五大神王也無法指染的時間,對他而言,不過是茶餘飯後擺弄的小玩意兒。
在他的控制下,周遭的一切再度變回發出金光看不見盡頭的神聖時間線。接着手腕一扭,光道沿垂直方向九十度旋轉,以豎直的姿態呈現在唐三眼前。
認真觀察一番,帝牙盧卡伸出食指,輕輕在光道中等偏下的位置點了一下。
然後對唐三說:“看這裡。”
唐三定睛一看,數不清的細長白線在帝牙盧卡剛剛點的位置悄然浮現。不斷向外界延伸,在半空中肆意飄舞。
其中大一部分向外延伸出一段距離,或遠或近,又不知爲何接回到了神聖時間線,和神聖時間線融爲一體。
另一部分則持續不斷向外延伸,結果卻在半路上忽然崩斷。連帶白線本身,一起崩塌成細碎的白色粉末。
最後一小部分,則在向外延伸後不再不回頭,順利抵達了應有的【結局】。
“吾前面說過,神聖時間線是無限延續的最強時間線。所有這些白線,都是脫離神聖時間線的時間線支流。”
捻了捻飄落的白色粉末,帝牙盧卡嘴角浮現出絲絲嘲弄:“看到了嗎,唐三,它們即爲時間線支流的末路。”
心裡莫名生出一股悸動,悸動促使唐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試圖去觸碰這些白線。
沒曾想他和白線之間貌似有一層無理由的斥力,指尖即將碰觸到白線時,白線紛紛避之不及似的悄然飄開。
就好像他和它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不被它們所接納一樣。
見狀,帝牙盧卡眼底閃過一絲陰鬱。
漫長的歲月帶來的經驗,使他很好控制住臉上的表情。神情未變,繼續用高高在上的語氣道:“白線的三種姿態,分別代表三種不同的結局。”
“第一種,妄圖取代你的愚蠢之徒,他們最終會成爲下一個你,把世界引導回神聖時間線。”
“第二種,渴求名利雙收的貪婪之人,他們無法走到終點,在結局到來前就理所應當迎來崩塌。”
“第三種,企圖改變世界的狂妄之輩,有時他們成功了,但造就的世界脆弱且短暫,對比生機蓬勃的神聖時間線不值一提。”
“而你,唐三。你所在的時間線,就是一條走上歧途的時間線。”
食指對神聖時間線勾了勾,只見密密麻麻的白線漸漸向兩邊分開,一根隱藏在衆多白線深處的漆黑長線緩緩飄出,最後停留在唐三身前。
“這個是…?”
嘴上表示疑惑,實際上唐三在看到漆黑如墨的時間線瞬間,就本能清楚了它的真面目。
‘我的時間線,一定是我所在的時間線。’
心中的悸動愈發強烈,唐三情不自禁的伸出雙手,試圖把屬於自己的時間線擁入懷中。
啪!
精鋼所鑄的大手搭在肩膀上,死死把唐三固定在原地。
帝牙盧卡用他獨特的沙啞金屬音說:“冷靜點,唐三,不要過去。”
“放開我!”
唐三奮力掙扎試圖脫身,着魔一般的姿態,使得帝牙盧卡的面色忍不住凝重起來。
他面色陰沉的又重複一遍:“冷靜!不要過去!”
“你的世界只會帶給你不幸!”
“???”
掙扎的身體忽然頓住,唐三難以置信的轉過頭。
“你認真的?”
“當然。”帝牙盧卡認真點了一下頭:“在吾悠久的歲月裡,曾見證無數時間線的誕生,也曾目睹無數時間線崩潰。”
“即便如此,吾還是第一次見如此黑暗可怕的時間線。”
聽他這麼一說,唐三也不掙扎了。他急切的詢問道:“此話怎講?”
見唐三心急如焚,帝牙盧卡終於放心了。
他淡定的解釋道:“如你所見,每一條時間線支流都誕生於僅此唯一的神聖時間線。這些時間線支流的起點各有不同,最終表現的結果卻大同小異。”
“匯入、崩塌、迎來終結,只有這三種結果。”
“無一例外。”
“可你所在的時間線卻不同,它彷彿凝聚了世間所有的罪與惡。光其存在本身,就是對其他時間線的威脅。”
“如果放任不管,有朝一日,這條時間線或許也會自然崩潰吧。”
鬆開搭在唐三肩膀上的手,帝牙盧卡鄭重說道:“但我很欣賞你,唐三,你所有唐三裡獨一無二的存在。”
“收手吧,爲了屬於你的幸福,帶領時間線返回正確的軌跡。”
“只要你願意,我會向你展現神聖時間線上發生的一切。你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活下去,擁抱屬於你的幸福。”
“父母健在、兒女雙全、愛人陪伴,你難道就不想得到這樣的未來嗎?”
這一刻,帝牙盧卡感覺勝券在握。因爲他知道,沒有任何唐三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能拒絕這個誘惑的唐三還沒出生呢。
“.”
面對帝牙盧卡的問題,唐三又一次沉默了。
父母健在、兒女雙全、愛人陪伴,加上前面提到過的事業有成。
如此美妙的未來,代價竟然只要模仿神聖時間線那愚蠢的自己,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收穫遠遠大於代價,着實令唐三難以拒絕。
“.最後一個問題。”
沉默良久,唐三向帝牙盧卡決定問出壓在心底的疑惑。
“神聖時間線的小遊在哪?”
“小遊?”
未曾設想的問題,一時間把帝牙盧卡問住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敏銳捕捉到迷茫的瞬間,唐三微微一笑,心裡已經有了決斷。
“抱歉,無論是時間之神還是時間龍王,全都是我沒聽說過的稱號呢。”
唐三控制着嘴角,扯出嘲諷至極的弧度:“我是萬衆歡呼的萬物之綠,統御所有藍銀草的藍銀皇唐三。想讓我服從,你這兩頭銜可太不夠格。”
“沒有註定改變世界的小遊,你所謂的神聖時間線,真的有它存在的價值嗎?”
趁帝牙盧卡注意力不集中,唐三用最快速度伸出手。
指尖觸碰到黑色時間線的同時,已經有十足把握的唐三哈哈大笑:“你沒辦法命令.不,應該說找到我也很艱難,對吧。”
“下次記住,不要對弱者說這麼多廢話,這樣只會暴露你的軟肋。”
“再見囉,自稱能操弄時間的偉大什麼~”(故意的)
唐三的身影瞬間消失,獨留帝牙盧卡站在空空如也的時限之塔。
“果然,還是失敗了。”
生命中第二次和錨定之人的交流還是以失敗告終,縱使已經有所預料,心底難免升起一股挫折。
唐三說的沒錯,他確實很難把唐三從他的時間線里拉出來,更遑論命令了。
至於原因嘛.
帝牙盧卡想要握住漆黑的時間線,迎接他的,卻是從時間線裡突然出現的巨大頭顱。
帝牙盧卡的身影瞬間消失,再次出現的位置在五十米開外。沒咬到挑釁的敵人,巨大頭顱也只能不甘的咆哮,不情不願的返回時間線深處。
待頭顱消失,被逼退後覺得丟臉的帝牙盧卡咬牙切齒。
“該死的命運之力,該死的怪異頭顱!”
唐三身上濃厚的命運之力,使他不能強制要求唐三做事和暴露他的身份。
每次試圖碰觸時間線時都會出現的怪異頭顱,讓他不能隨意篡改時間線,付出慘烈代價後把唐三拉出來一次就是極限。
從第二紀元『龍時代』的時間龍王,再到第三紀元『萬神殿』的時間之神,整整一個多紀元的時間,他帝牙盧卡哪裡受過這等委屈。
除了曾經的龍神。
當時的它還是龍神和龍族太子之下的時間龍王,在一次日常窺探時間線時,偶然發現屬於龍的第二紀元在某一時間點截然而知。
所有擴散的時間線都收束成一個點,經過一段時間的推進,纔會繼續散佈新的時間線支流。
而收束的時間,正是龍神定下的神星升格大典。
那時候,它還對龍族忠心耿耿。作爲龍神以外唯一能參透時間奧秘的龍,在發現問題的第一時間選擇向龍神報告。
“一派胡言!”
執着於把神龍界域升格爲神星的龍神,自然沒有太多時間理會帝牙盧卡的報告。
但架不住帝牙盧卡一次次上報,龍神還是去檢查了一遍時間線。
龍神沒有發現問題,更沒有發現時間線支流都收束爲一點。於是龍神認定帝牙盧卡在危言聳聽,爲了穩定族內,它下令九大龍王之一的時間龍王帝牙盧卡在神星大典前必須禁足,直至大典當天才能出來活動。
正是這次委屈的禁足,帝牙盧卡發現了紀元的奧秘。
星球不允許永恆,紀元註定要變遷。一如第二紀元『龍時代』誕生於第一紀元『魂導冠冕』的廢墟之上。未命名的第三紀元,註定會在神星升格大典失敗後走上歷史舞臺。
龍神是第二紀元的錨定之龍,它當然看不見紀元毀滅的瞬間。
因爲那時的它註定要死。
爲了活下去,九大龍王裡修爲最低也是最聰明的時間龍王,毅然決定拋棄龍族身份,化身成第三紀元的優勢物種苟延殘喘。
也就是本不應該出現的時間之神。
斗羅神界所有的一級神裡,有且只有時間之神連五大神王都指揮不動。未來唐三和毀滅之神的神界大戰,一級神裡也只有他不在場。
一切都是絕密,獨居在神界之外的時限之塔。最爲古老且強大的善良之神和邪惡之神,也不過對他的存在有些許猜測。
在第二紀元最強盛時,敢於把向紀元的統治者龍神率先高舉反叛旗幟當做投名狀,以換取第三紀元的一席之地的帝牙盧卡,完全無愧他曾經的時間龍王威名。
“萬物之綠.麼。”
低聲重複唐三走前提到的外號,爲了平安進入原定的第四紀元『大神圈』,第二紀元的遺留之龍、第三紀元的守望之神,準備開始他的謀劃。
一如當初煽動空間龍王帕路奇亞跟他一起反叛一樣。
“咯——!!!”
急促尖銳的雞鳴響徹村莊,躺在牀上的唐三猛地睜開眼睛。
“黎明?!”